想到在过去那些年里,自己对宋太师其实一直抱有好感,虽然没有阻太子对宋太师一系的打压,但对宋太师本人,他向来是以礼相尊,十分客气,正宁帝就觉得唏嘘不已。
如今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从没有自作主张的那些事情上给太子添压力,要不然,他现在可就丢脸了。
只能说,论识人与做事,他实在不如太子,还是都听太子就行。
“他做人做事向来圆滑,朕的那些兄长们,估计都没少吃他的亏,不过朕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何最近突然曝出来的多桩案子中,多是妻子被丈夫所害,少有男子被妻子所害的呢?”
就算有,也能看得出来,多是那男子实在不像话,或是娶得本就不是正经的良家妇女。
“因为对于某些男子而言,拿着妻子留下的丰厚嫁妆,或是夫妻二人共同积攒下的家财,再娶更加年轻貌美的妻子,是件非常轻松享受的幸事,而女子成了寡妇无所依,还容易受人欺凌,再加上当下女子所接受的都是男尊女卑、以夫为天的教育。”
正宁帝想了想,发现还真是如此,正待点头,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皇儿如何连那些男子的心思都如此了解?”
何殊从未掩饰她很同情当下女子的处境艰难,想要尽力改善大安女子的生存环境的心思,正宁帝对此能够理解,还表示支持,毕竟太子本是女儿身,而他则是只有女儿的皇帝。
可是听到太子对于男子为何谋害妻子的阴暗心思与盘算,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还特别在理的样子,正宁帝难免就感到有些费解了。
何殊闻言,手中的笔不禁一顿,她当然知道,因为这就是人性嘛。
“因为儿臣发现,现实就是如此啊,那赵晋仁的渣爹不也是类似情况,只是动手的是刘氏,他冷眼无视而已。”
正宁帝瞬间注意到太子说出的一个新词。
“渣爹?这是何意?”
总觉得这个词颇有深意的样子。
何殊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顺口本将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词,就这么给秃噜出去了。
但是说都已经说了,还引起了她爹的注意,肯定得要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将其掀过去。
“是儿臣得知郭风远的遭遇后,实在为其感到不平,为宋运林这种枉为人父的残渣败类分的种类,那赵曾平的恶毒程度虽然不及宋运林,但那不是因为他的品行更好,而是因为他的胆量与魄力不及宋运林,两人都是同类渣滓。”
正宁帝类比了一下自身,发现自己绝对与此沾不上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总觉得太子提及‘渣爹’二字时的厌憎语气,让人压力有点大。
“嗯,他们二人确实都当得起这种分类,不过‘渣爹’什么的,可不能让外人听见,你可是太子,朕乃大安百姓的君父。”
他可不想在承担着公被百姓在私下里骂‘狗皇帝’的压力后,还要面临被骂‘渣爹’的风险。
虽然正宁帝不知道后世可能会有‘渣皇帝’一词,但他还是十分敏锐地意识到,若这词传出去,他可能也存在被归为‘渣’的危机。
看出对方的担忧,何殊好声安抚道。
“父皇放心,儿臣也就是在私下里对您说说心里话而已,肯定不会外传,而且您这位爹当得十分成功,只要我们再为百姓多做些实事,用能让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功绩,铸就您的一代明君之誉,怎么也不能与渣沾边。”
何殊的这番话,让正宁帝感到十分熨帖,想想也是,太子在连皇后在内的其他人面前若非有目的,从来都不会轻易多说一句,也就是在他这个亲爹的面前,有什么说什么。
而太子所说的‘一代明君’,则让正宁帝对那种未来充满向往与期待的同时,心中充满责任感。
“嗯,不过名声什么的,都是其次,重点是我们爷俩要多为百姓做事,多做出功绩,皇儿可不能抱着功利的想法。”
何殊当然是一如既往地应下,然后继续处理政务。
有了年前的这场雪灾导致的巨大损失,正宁十三年的新年到来时,除了必要的祭祀活动,连早已被化繁为简的赏宫宴环节,都被直接取消。
皇上因文山府的雪灾导致数十名百姓死亡一事,无心宴饮庆贺的态度,毫不掩饰。
这也就使得京中那些王公贵族们,这个年都过得小心翼翼,不敢像往日般张灯结彩,各种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宴饮不断。
宋府这一庞然大物的倒下,让京中各家关注定海水师大营的目光,稍转移了一下,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努力。
只是大安的海域现被牢牢把握在朝廷手中,那些人有心绕过临海府,想要搞条船去海上打探情况,则是还没靠近,就被水师的巡逻队给拿下。
所以直到瑞王等人登上出海的船队,正式扬帆出海,那些人也没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站在港口看着一艘艘肩负重任的船只逐渐化为黑点,消失远方的天际,杜乐贤感慨万千,随从赶紧拿出提前备好的纸笔,却被他拒绝。
虽然心中文思泉涌,有千言万语,但他并不想写出来,只盼着能早日收到海外传回的好消息。
作为参与者之一,杜乐贤十分清楚朝廷在这件事情上的投入之大。
皇上因文山府的官员办事不力,导致百姓在雪灾中死去五十余的事,勃然大怒,不仅重惩已声败名裂的宋太师一族,还为此罢朝以示哀悼。
皇上所展现出的态度,无不是在告诉天下人,他对大安百姓生死的看重。
可是为了帮助瑞王等人在海的成事,朝廷不惜派出一支多达上千人的精英将士,以瑞王手下私兵的名义登上幕浮岛。
还派出由水师与陆军加起来共计两万多的将士,在幕浮岛附近的一座,早被水师以幕浮岛海盗身份占下的岛屿上待命,
从中不难看出朝廷只许胜、不许败的决心,所以杜乐贤不仅担心旧主一行此去的安危,还很担心朝廷派出的那些将士们的安危。
太多的担忧,都只能积攒在他的心中,不能对外人说,更不便写在自己的诗文中的。
第一百零二章
“唐大人,后日就是开印之期,宋师的事,您就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听到这话,坐在上首唐季元扫了眼说话的人,翰林院大学士高崇礼。
“崇礼大人想让老夫说什么?”
高崇礼强笑着回道,“唐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官只是觉得,唐大人与宋师同科情谊深厚,如今宋师遭了难,唐大人若不出面为的宋师说几句公道话,外面人恐会误会大人。”
场上顿时传来一些附和声,“是啊,我等毕竟都曾受到过宋师的恩惠,若不说些什么,恐怕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