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第20章
当领导问你“XX工作准备好了吗?”的时候,他/她是不会期待你说“不,我没准备好”的。
因此,谷熏也不敢说自己没准备好,只得缓缓说:“嗯,准备好了PPT,原本是想在后天进行汇报的。毕竟……这边不太方便呢。”
“哦,这样。”南凭崖明白了:那就是没准备好了。
南凭崖又不是蠢蛋,他也是打工过来的,当然知道谷熏这套说辞背后的意思。
于是,南凭崖和谷熏陷入了沉默之中。
身为领导的南凭崖便先打破了沉默,状似随意地说:“你在总裁办干了一阵子了,工作上可有什么规划?”
大概是当领导当久了,南凭崖似乎没意识到这样的话能给员工带来多大的压力。
谷熏瞬间挺直了腰杆,进入了被领导提问的状态,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想当一个对公司有很大贡献的人。目前的‘短期规划’则是做好本职工作,当一个称职的秘书。”
南凭崖似乎还没意识到气氛变得很像面试,他甚至还顺着谷熏的话提出了一个很像面试试题的问题:“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称职的秘书’?”
这一道道的问题,搞得跟面试似的,让谷熏无比紧张起来。但幸亏他知道自己要做秘书以来,就学习了很多秘书相关的知识,回答这一题也是信手拈来:“我记得一名知名的企业家曾经说过‘做一个秘书,首先要具备做一个基本文员的条件。’——这是最基础的,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这位企业家认为‘善解人意是秘书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则’。我本人非常同意这个说法!所以,我对自己的期望是做一名业务扎实、善解人意的秘书。”①
南凭崖笑了。
南凭崖笑得不多,偶尔笑,也是淡淡的,或是嘲讽的,少有这样的灿烂。
这灿烂笑容真是光彩夺目,像是水晶灯下的宝石一样,耀眼得让谷熏一时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南凭崖说:“既然要善解人意,就先试着解解我的心意,怎么样?”
善解人意,这四个字写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那位企业家谈秘书职责的时候,也解释了什么叫“秘书要善解人意”:“善解人意,通俗地说,就是人家想做啥,你就把这个事情准备好;或者是人家说了这句话,你就把它整理成一个有条理的东西。”
能做到这种程度,才算是称职的秘书。
所以,南凭崖提出“先解解我的心意”,也是合理的要求嘛。
但谷熏却犯难了,毕竟,南凭崖是心意大约也不容易拆解。
谷熏皱着眉,半晌苦笑,说:“南总可这会给我出难题。”
“确实有点难吧……那我给你一点提示。”南凭崖伸出手指,指了指白瓷花瓶上那束柔枝冉冉的矢车菊。
谷熏看着矢车菊出神了。
南凭崖见谷熏十分苦恼,便叹了口气,说:“不必这么为难,现在就先放过你了。你回去吧。”
“是的,那、那我先回去了。”谷熏松了一口气,赶紧跑掉。
离开了别墅,谷熏缓缓走在田间,细细回想,认为刚刚南凭崖的神态、语气中似乎包含着无奈。
“难道我让南总失望了吗?”谷熏的心也跟着失望了,“难得我与他随行,又聊起了职业发展的事情,我却竟然没办法回应他的需求……那我不是太没用了吗?”
我要当一个善解人意的秘书,怎么可以轻易让领导失望?
谷熏连忙打起精神,开始探究南凭崖话里的玄机:“善解人意”,就是要理解他的想法……他说他的想法……是和矢车菊有关的……
怀着这个想法,谷熏跑到了矢车菊花田。但见田野上长满了小巧可爱的香矢车菊,凉风吹来,裹挟着阵阵幽香,使人心旷神怡。
谷熏环视四周,看到远处有一个像是库房的屋子,便抬腿走了过去。待他到了仓库门外,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保安大哥一脸严肃地说:“这儿谁都不能进!”
谷熏反而好奇了:“里面放的是什么啊?”
保安上下打量谷熏:“你是谁啊?问这么多干什么?”
谷熏立即觉得古怪,便打电话给农经理。农经理闻讯立即赶到,走得有点急,满头大汗的,见了谷熏,扬起笑脸,说:“谷秘怎么到这儿来了?”
谷熏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哦,对了,这个仓库是做什么的?”
“这儿是存放种子的仓库。”农经理呵呵笑着说,“脏兮兮的,没什么值得去看的。”
谷熏一怔:“种子吗?一个仓库就放种子?”
“嗯……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农经理回答,“比如有机肥料。”
“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可以……”
谷熏便走进仓库里,转了一圈,也没说什么。农经理看了看钟表,便道:“天色要暗下来了,晚上的路不好走。我先送您回去吧。”
“好啊。那有劳了。”谷熏答应得很痛快。
看着谷熏言谈自若的模样,农经理也略略放下心来:他应该没有怀疑什么吧?
农经理将谷熏送了回去,谷熏便和农经理挥手告别。待农经理走远了,谷熏才摘下那自若的神态,一脸兴奋地跑到南凭崖的别墅门前,叮叮咚的按响了门铃。
但见一身家居服的南凭崖前来开了门,头发似乎刚洗过,自然地垂下。
这还是谷熏头一回看到不穿西装的南凭崖,不觉一怔。
南凭崖看到谷熏也有些意外,扶着门框,微笑道:“怎么了?”
“我想明白了!”谷熏一脸兴奋地说,“南总给我的提示!”
“哦?”南凭崖似乎也很惊讶,嘴角微微勾起,“真的吗?”
谷熏重重地点头:“我能进去说吗?”
“进来吧。”南凭崖请谷熏进了屋子,还顺手关上了门。
当谷熏经过身边时,南凭崖不时能觉察到一点似有若无的矢车菊的气味。
妮姬塔的指示不错,南凭崖在办公的时候不喜欢闻到矢车菊。
因为矢车菊的气味很容易让南凭崖分神。
南凭崖工作以来很少关注个人问题,因为他认为亲密关系大约也容易叫人分神。
然而,当南凭崖遇见了谷熏,才明白,矢车菊不一定让他分神,有时候反而使他专注。
据说,遇到与自己高度契合的信息素是万里挑一的缘分。
按照南凭崖的习惯,遇到万里挑一的项目,是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但若南凭崖直接与谷熏说:“我似乎对你感兴趣了”,倒有职场X骚扰之嫌了。到底南凭崖是董事长、是总裁,是决定谷熏职业生涯的人。无论将这句话怎么说,都难免让人为难。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谷熏自行领悟。
南凭崖当领导久了,也习惯了语焉不详,让下属自行体会精神。
他相信,以谷熏的机敏,必然能领悟到。
如果谷熏在领悟之后前来亲近,那自然是最好的。若谷熏了解南凭崖的想法后有意疏远,那虽然叫人失望,但亦算是彼此都有个台阶可下,可以保留体面。
此刻,南凭崖看着谷熏高兴地转过身来。他又分明看到谷熏白皙的脸蛋上浮起了兴奋的红晕。
南凭崖不自觉地感到奇妙的愉快情绪。
谷熏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说:“这个农场是在违规使用化学剂吧?”
“啊?”南凭崖愣了愣,“什么?”
这个农场号称有机农场,按照标准是不能在种植过程中使用包括化肥、农药在内的化学剂的。如果偷偷用了,那就是严重违反标准了。
“南总可真是明察秋毫啊!”谷熏一脸崇拜地说。
发现了农场的猫腻,谷熏也颇为自傲,又说:“因为南总不会去视察矢车菊田,所以他们就在那边搞了个仓库放化学剂。我进了仓库看了,那儿有化肥、植物催生素还有农药。虽然他们在包装上做了手脚,但我小时候有帮忙打理农场,这些东西瞒不过我!是不是有机肥料,我一闻就知道了!”
南凭崖愣了愣:“所以你说的是这个?”
“对啊。”谷熏依旧眨着那双大眼睛,“南总说的不是这个吗?”
“咳咳……”南凭崖一脸正经地点头,“是,我说的就是这个。你很有悟性!”
谷熏高兴地领受了上司的称赞:“也多亏您用矢车菊来提示我呢。”说着,谷熏又问:“南总,那我这算是‘善解人意’吗?”
第21章
有机农场搞“假有机”这种事情其实屡见不鲜,就算是在相关法律法规很完善的欧洲也并不少见。归根究底,就是“假有机”能让生产效率大大提升的同时生产成本大大降低。也就是说,“有机种植”生产效率很低,成本却很高,还有技术要求,给农场的管理增加不少难度。
可是,DH集团是按“有机种植”的标准给足预算、资金的,农场这边却弄虚作假,由此推测,农经理肯定从中眛下了一大笔钱。
想到这些,谷熏又问:“南总,您打算怎么处理农经理?”
南凭崖并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你认为这件事的根源出在哪儿?”
谷熏寻思了一会儿,脸露难色。
南凭崖知道谷熏想什么,便说:“不必怕,但说无妨!”
谷熏迟疑了一阵子,才说:“国家还没有对有机产业出台相关的监管,所以这个农场的‘有机标准’都是DH集团总部进行监督的。”
“不错,是DH总部。”南凭崖答,“DH集团是家族企业,到现在已经三代了。上层董事会的不是姓嵩的就是家里有姓嵩的。很多事情,也不好在明面上处理。”
“我明白了。”谷熏明白了过来,“内部监督的总监是霍总,他的爸爸是霍董,霍董的妈妈是嵩老的妈妈的姐姐的……”
“总之就是‘皇亲国戚’。”南凭崖无意计算这个亲戚关系,便笼统地说,“这件事先缓一缓吧。”
“可是,如果这件事不尽早处理的话,一旦被曝光,受损的是整个‘有机品牌’的发展路线啊!”
“你说得对。”南凭崖道,“我一定会处理的。”说这话的时候,南凭崖的目光很坚定,但眼神里又带点疲惫。
谷熏想起来了,这几年,南凭崖一边安抚着嵩姑姑、嵩小公子,一边送走了个尸位素餐的陈总、镇压了仗势欺人的李念荣,现在却又得处理一个徇私舞弊的霍董……
谷熏不觉认为:南凭崖这个“董事长”做得是相当受累。一点不比自己这个小职员轻松啊。
某程度上,南凭崖和谷熏一样,只是个打工的。
他们都是给嵩家打工的。
嵩老本人虽然因为健康问题从董事会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但依旧是集团最大股东,况且声望仍在,只要他一个不满意,南凭崖就得从位置上下来。
“不过……嵩老也不太可能辞退南总吧?”谷熏暗忖,“毕竟,这个位子不给南总,还能给谁?小嵩公子每天花天酒地的,大嵩公子又在非洲……”
谷熏却不知道,大嵩公子现在已经从非洲回来了。
嵩家长子嵩斐梵,此刻正在嵩老的病床前削苹果。
“你在非洲的业务干得不错。”嵩老含笑看着自己的长子,“看来是锤炼出来,长了真本事了。这样吧,过完年我就让你正式回总部,再次加入董事会。”
嵩斐梵笑了笑,说:“我回来了,那南凭崖怎么办?”
“你是不是还怨爸当初踢你出董事局、让南凭崖掌舵的事情?”嵩老叹了口气,“爸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我没这个意思。”嵩斐梵只说,“您别多心。”
嵩老却仍辩解说:“你看,DH内部弄虚作假事情还少么?从上到下都是乌烟瘴气,作风不良的。但我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嵩斐梵怔了怔,半晌说:“因为情面?”
“我们几个家族经历好几代了,门户之间的人情关系早就盘根错节!我要动手,很容易惹一身骚。情面上、道义上都容易吃亏。”嵩老看着窗外的夕阳,缓缓叹息,“我都不好动手,你这个小辈更不好弄了。这个时候,让南凭崖这个无根无据的外人出头整顿整顿,不是最好的吗?他是个‘孤臣’,才可以做‘酷吏’。南凭崖不过是一把刀,帮你将前路的荆棘砍开。到时,所有人都会恨南凭崖。等时机成熟了,你就回来,一脚把南凭崖踹走,大家便都会自发的支持、爱戴你了!你就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的继承者了,你懂吗?”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嵩老苍老的脸庞上。这个当年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已变得衰老,眼神里没有桀骜了,只有长辈特有的柔情。
凝睇着发秃齿摇的老父亲,嵩斐梵语气变得柔顺:“爸,我懂……我都懂。”
嵩斐梵从病房里离开,便顺手取了在医院走廊上的免洗洗手液清洗双手。虽然,父亲的病房里配备了杀菌免洗洗手液,但嵩斐梵知道如果自己离开的时候在父亲面前洗手,父亲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一定会嘀咕“这是嫌我老头子脏呗”。
而嵩斐梵确实是嫌脏。
离开了病院之后,嵩斐梵便乘坐助理驾驶的车子回去。在路上,助理在一旁问道:“老爷子怎么说?”
“没说什么。”嵩斐梵的语气仍然很温和,“但我有表示感动。”
助理看着嵩斐梵出来的时候神色自若,却说:“会不会不够感动?看起来您没有哭啊,估计流泪的话效果会更好?”
嵩斐梵道:“那太多了。”说着,嵩斐梵转头看着窗外:“嵩家的人没有泪腺。”
助理又说:“南凭崖倒是一个大隐患,不如找个机会将他……”
“如果你暗示的是犯罪的手段,那我可必须批评你了。”嵩斐梵教训下属的时候语气也是很温柔的,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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