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的娘家虽也是商户,但是老二正在考科举,已经是个秀才了。大夫人盘算着周家虽然身家比不得自家,但是跟自己这个表侄女正是相配。周家三小子她也见过,也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如宁你觉得呢?”
表姑娘在一边都已经傻了,原来,那日她遇见的那个人,是二嫂的弟弟!
大夫人见表侄女半天没说话,看过去却发现她的脸已经红透了,这下也明白了。这事,成了。
“你明日就去老二家。”大夫人吩咐道,“也别递什么帖子了,这个时候也讲不得那么多礼数,你赶紧把消息递过去才是正经。”
“是。”周若琪赶忙应道。
徐玉郎跟季凤青休息了一天,才觉得缓过劲来。晚上用饭的时候,季凤青趁人不注意坐到她跟前,说:“肚子还疼吗?”
“没什么事了。”徐玉郎说道,“刚才你睡觉的时候,范家遣人过来,说后日无事,让咱们过去。”
“好。”季凤青说道,“从范家出来,咱们去趟金陵知府,查查十六年前的户籍,总应该有些线索。”
“也只能这样了。”徐玉郎说道,“不过,我不清楚那人会不会为了自保把自己卖入奴籍。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画舫的秦妈妈,就是为了逃过闻人瑾的追查,才进的画舫。”
“这可就难了。”季凤青说道。
“没关系,慢慢查总能差得到。”徐玉郎倒是安慰起他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家丁就过来说徐家大房二少奶奶来了。徐玉郎愣了一下,说:“请进来吧。”
“这人是?”季凤青看向徐玉郎。
“你先坐着,我去正院一趟。”徐玉郎说道,“徐家大房那边,只有他们还算是个好人。”
周若琪坐在正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虽然都是半新不旧的物件,但是看得出来都是好物,也难怪祖母眼红,自家现在,可拿不出这么多好东西。
就说着待客用的茶具,也是甜白瓷,他家现在自家用的,都没这么好。
她正想着,就听见脚步声,徐玉郎迈步走了进来,这几年不见,这个三弟,越发清俊了。
“玉郎见过二嫂。”徐玉郎行了个礼,“不知道二嫂忽然造访,是有什么急事?”
周若琪点点头,见屋里不过两三个人伺候,知道都是徐玉郎的心腹,这才放心地开了口。
“祖母想要算计你。”她说道。
徐玉郎却笑了。
“嫡祖母什么时候不想算计我才是奇怪呢!”
虽然不是说自己,但是周若琪却面上一红。
“你昨日到了金陵,祖母就知道了。她过些日子要遣人大张旗鼓地上门,说你回来不拜见祖母。”周若琪说道,“之后等你到了徐家,就把你跟婆母娘家的表侄女关到一处,然后逼着你纳了她做小。”
“嫡祖母真是好算计。”徐玉郎笑道,“所以二嫂今日这是通风报信?”
周若琪点点头,说:“你也知道。徐家现在虽然是婆母管家,但是上上下下都是嫡祖母的人,婆母自己都笑成自己不过是个拿钥匙的大丫鬟。”
这个徐玉郎倒是知道。
“还有。”周若琪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虽是小辈,不敢言长辈过错,但是公爹的心思,想必三弟也清楚。婆母这些年又说又劝,心思没转过来,架倒是吵了不少。”
“所以,大伯母那边是如何打算的?”
“婆母也没什么打算,不过是心疼娘家表侄女,不想让她做妾罢了。”周若琪说道,“今日让我过来,就是让您有个准备,先给祖母那边下了帖子,让她挑不出错来。”
“那二嫂您过来是又有何求呢?”
周若琪闻言一笑,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弟。我家那个虽然小,但是看着天资也还可以。我跟你二哥不欲让他从商,想看看能不能也考个科举做个官。”
话说到这里,徐玉郎就明白了。
“二嫂放心。日后小侄子长大了,就让大伯母写封信过来,我定会求人在金陵给他找个好师傅。”
周若琪闻言,喜不自胜。她赶忙起身,给徐玉郎行了个礼。
“那就多谢三弟乐。”
“二嫂客气。”
“对了,婆母那表侄女已经许了我家弟弟。”周若琪说道,“还请三弟到时候注意些她的名声。”
“玉郎明白。”
周若琪见话已经带到了,就起身准备告辞。
徐玉郎送她到门口,忽然又说了话。
“二嫂好口才,又有担当。既然二哥有些平庸,为何二嫂不把二哥手里的生意接过来呢?”
“我?”
周若琪看着他,表情有些难以置信。金陵虽然也有女子行走于商铺,但是多半是寡妇人家。她夫君尚在,自己就接手,也不知道外人会如何议论他家。
“二嫂不妨回去跟大伯母商讨商讨。”徐玉郎说道,“我虽然做官时间短,但是这段日子也见了不少人,自认看人还是准的,二嫂若是接手商铺,徐家恐怕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若琪本来就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听了徐玉郎的话,内心竟是有些激动。或许,这也是一条路。
徐玉郎送走周若琪,转身就回了书房,季凤青正在看徐玉郎的笔记,见她进来刚要说话,就发现她气哼哼的。
“可是你家嫡支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是。嫡祖母居然想给我安排个二房。”
季凤青这下忍不住笑了。
徐玉郎抬手写了个拜帖,招呼研墨过来。
“下午把这个给徐家大房,就说我公务在身,实在不得空,等事情一结,就去拜会嫡祖母。”
“是。”捧砚接过拜帖,重复了一遍。
“还有,把给范家的礼品匀出一份给嫡祖母送过去。免得让人说我失了礼数。”徐玉郎说道,“范家那边的,从父亲私库找东西补上。”
“生气了?”季凤青见研墨走了,坐到徐玉郎身边,伸手捏捏她的手指,“不气了,我娘说过,女人这个时候不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徐玉郎这个时候已经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了。
“知春。”徐玉郎喊道,“弄碗姜糖水来。”
“又不舒服了?”季凤青摸摸她的头发,“不生气了啊,那天我跟你一块去。我就不信季家的名头还镇不住他们!”
徐玉郎这下笑了。
“我都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他们还想算计一二,你这个世家公子,若是大房那边有女儿,怕是想急匆匆地就塞给你。”
“促狭!”季凤青点点徐玉郎的鼻子,“牙尖嘴利!”
范家,范喆拿着徐玉郎的帖子看了又看,这个日子口,这孩子过来,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想着想着,他自己就笑了。他都这般年岁了,又远离朝堂这么多年,又有什么事情能找到他呢?
徐玉郎十三岁中举之后,就跟着父亲做生意,除了年节,也很少再去范家。这一日,她与季凤青站在范家门口,竟是有些激动。原来,她与范家,居然还有亲戚关系。
“徐玉郎见过师傅。”
“季凤青见过范家老太爷。”
范喆捋着胡子坐在上首,看着立在下面的两个年轻人,恍惚间又回到许多年以前,孝慧太子也是这般立在这里,跟他行礼。
“坐吧。”范喆说完看向徐玉郎,“大理寺少卿做得还好?”
“还挺有意思的。”徐玉郎说道,“也破了几个案子。”
“有前途。”范喆说完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去外面伺候,“今日过来,怕不是只是看望我这个老头子吧?”
徐玉郎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她从怀里掏出闻人琰的密信,双手递给范喆。
“这是皇帝让我给您的,事情都写在里面了。”
闻人琰?范喆不明白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让人给他带一封信。他拿小刀裁开信封之后,看着看着,手就有些发抖。
徐玉郎与季凤青坐在一边,两个人都有些担心,反家老太爷这么大岁数了,这万一有个好歹,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请郎中。
“你是珂儿的孩子?”范喆看完信,看着徐玉郎的眼睛问道。
“是。”徐玉郎点点头。
“原来我那外孙竟然还有后代活在世间。”范喆笑了起来,“怪不得我第一眼见你就心生喜爱,若是按辈分算起来,你得叫我一声曾外祖父。”
徐玉郎拜范喆为师,没有人引荐。那年她才十岁,跟着父亲上街,因为贪玩,竟然走丢了。她也不哭,乖乖地带着书童坐在路边等着父亲来寻她。正巧碰到出来遛弯的范老爷。
范喆一见她的长相就心生欢喜,坐在一边跟她说起话来,见她口齿伶俐,就笑着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弟子。
谁知道徐玉郎竟然赶忙起身,对着范喆作揖,口中还念念有词。
“徐玉郎拜见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一更了,会晚一点。
第61章
范喆看着徐玉郎,恍惚间,她的面貌跟几十年前那个笑吟吟叫他爹爹的姑娘重合在一起。
“师傅。”徐玉郎立在范老太爷身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范喆激动地擦擦眼睛,高声唤了一个在门口立着的侍女。
“如意,去请太夫人过来。”
“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应道。
范老爷看着立在他眼前的徐玉郎,眉宇舒展。
“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你外祖母的品格。”
当年,范家的嫡长女范敏,就是女扮男装去街上玩,认识了微服出来的闻人桥。
“我长得很像外祖母吗?”徐玉郎问道,“我只知道我很像孝慧太子。”
“像,非常像。”范喆说道。
孝慧太子肖母,而徐玉郎几乎又跟孝慧太子长得一模一样。是以范喆看着她,非常激动。
这时,范家太夫人走了进来。她一见徐玉郎就愣住了。
“太夫人。”徐玉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季凤青立在那儿觉得自己有些碍眼,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就悄悄退了出去。
“来看看。”范喆说道,“这孩子原来是孝慧太子的女儿。”
范家太夫人愣了一下,又看向范喆,指着徐玉郎。
“这?”
范喆把闻人琰的信递给太夫人,她看过之后,惊喜地看着徐玉郎。
“果然跟敏儿长得一样。”
先皇后范敏早逝,范家一直极力辅佐孝慧太子,所以孝慧太子去世之后,范家才避居金陵,不问政事。
“你这孩子现在住哪儿?”太夫人说着,拉过徐玉郎的手。
“住在徐家老宅。”
“伺候的人够吗?”太夫人问道,“不行就搬过来住。”
“夫人。”范喆有些无奈,“这孩子的身世还没公开呢!”
太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这不是一时激动吗?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太夫人说完,又拉着徐玉郎的手仔细地瞧了一遍。
“有时间记得来看看我老婆子。”
徐玉郎犹豫了一下,说:“曾外祖母放心,玉郎一定会经常过来的。”
范家太夫人摸摸她的头发,这才离开。
“你外祖母的早逝一直是我们心中的刺。见了你,就让我想起敏儿。”范喆说道,“范家退居金陵,也是因为如此。”
“玉郎明白。”
范喆敲了敲桌子,说:“去把门口那个叫回来,我有事问他。”
徐玉郎点点头,起身去外面把季凤青叫了回来。
“你这小子有眼力见。”范喆打趣道,“做玉儿的夫君倒是够格。”
徐玉郎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范家老太爷是怎么知道的?
“我虽然老了,可是我不傻。”范喆说道,“就你们两个带着书童就来了,孤男寡女的,不是就要定亲了,还能是什么?”
徐玉郎红着脸看着自己的脚尖,季凤青在一边高兴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行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说正事。”范喆说道,“你们要找的人,绝对不在金陵。”
“为什么这么说?”徐玉郎有些不解。
“那老妇是柳贵妃身边得用的人,自然机敏。她既然能逃得过柳贵妃的眼,自然也不会留在金陵这种地方。”范老爷说道,“你们往雍郡这种地方看看,兴许能有收获。”
“雍郡?”徐玉郎念叨了一句,“雍郡自古以来就是大齐与西夏的必争之地。前朝初年争了过来,后来前朝衰败,雍郡又重新被西夏抢过去。大齐立朝之后,也不过在前些年,刚刚把雍郡重新纳入舆图。”
“这就对了。”范喆捋捋胡子,“有很多犯了事的人,都会去那里避难。当年雍郡重新回归大齐之后,当地的人都是重新上了户籍。你去查查,应该能查到。当然,前提是那个人还活着,若是她死了,闻人瑜恐怕还要蹦跶许久。”
“范老太爷。”季凤青在一边说道,“我们就这么跟圣上说?”
范喆笑了笑。
“还得劳烦你们两个一桩事情。范家虽然退居金陵,但是户籍还在汴梁。我家小孙子今年也好有十八了,回头你们回去的时候,把他带上。这孩子虽然聪敏,但是有些跳脱,得让许太傅好好管教一番才行。”
季凤青想了想,说:“范老太爷高义。”
“什么高义不高义的,我没那么崇高。”范喆说道,“孝慧太子总归是敏儿的孩子。况且范家也沉寂了这么久,该出来了。”
徐玉郎坐在一边,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
“玉儿,你虽然是个女娃娃,但是是孝慧太子的孩子。圣上肯定会待你不一般。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个孩子志向远大,又因为幼年的事情,见识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儿。”范喆说道,“若是圣上问你有什么要求,顺着本心说话,他必定是允的。”
“可是,我那样是不是不太好?”徐玉郎问道。
“你这孩子,果然学问可以,但是人情上还是有些不通。”范喆笑着说道,“你什么都不提,圣上反而对你有所提防,你若是提了,他才会踏实。”
徐玉郎点点头,说:“那送人去许家呢?”
范老爷冲着季凤青一仰头。
“季家小子,你说给她听。”
gu903();“范家送人去汴梁,就是证明要让范公子参加科举。算是跟皇帝示好,毕竟范老太爷,可是半朝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