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中当然没有指责之意,迦勒底的英灵中,除了那些在孩童时代夭折的,都有跟达芬奇相似的想法,倒不至于因此跟太宰治格格不入,只是他的生存方式确实不像英雄。
没有建功立业,没有对历史造成重大影响,没有守护之物,没有生存的执着与骄傲,在太宰治的世界中,最卑贱的是自己的性命。
他给自己的生命判死刑。
像不像安哥拉纽曼?没有人会拿其他英灵跟此世之恶凑在一起开玩笑,于是太宰治自娱自乐,他跟达芬奇说,我像不像?
达芬奇亲没说话。
太宰不在乎他人有无对他的言行提供反馈,他很有自娱自乐的精神,大庭叶藏在《人间失格》中写自己躲避羞耻存在的方法,成为学院里的小丑跟搞笑艺人,他在看到此段文字时,几乎要击掌叹于另一世界自己直击心灵的绝妙文字。
[我活在世上不就是小丑吗?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无论是取悦他人还是被恐惧、憎恨,都不过是从他者那汲取存在的粒子,我这样的人是绝对没有自主存在动力的。]
[如果哪位神明能听见我的祈求,愿意用我的死亡换取织田作的生存,那实在是让我感动得几乎要落泪的美事。]
他否定自己的生命,缺失存在的意义,不承认太宰治本身,连颠覆世界的行为也是寄托在织田作生存的祈愿上,毫无对自己的骄傲。
或许迦勒底的英灵与他无法和平相处,不是出于其他,而仅仅是基于感官定位。
[骄傲且自卑?不,不是自卑,他只是在否定,在不停地否定。]
太宰治知道无惨一定满世界地找他,到鬼杀队后就有了闭门不出的架势,和产屋敷家一样受到了全方位的保护。
他跟产屋敷讨论对付无惨的方法:他的生命力很顽强。感谢他与中年的继国缘一曾经相逢,知道无惨保命的手段,他会分裂成几千片,以肉片的形式逃走,哪怕没有消灭其中一片,他都会活下去。
更麻烦的是,在遭受一次致命威胁后,无惨只会变得更加谨慎,四百年前世界上不存在上弦与下弦,无惨过分相信自己的能力,拒绝将寻找蓝色彼岸花的任务假以他人手。
蓝色彼岸花?
不存在于世上的药材,无惨认为服用蓝色彼岸花之后他能够在阳光下行走。太宰治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回答产屋敷的每一个问题,当然咯,现在他觉得我是蓝色彼岸花。
哪怕是为了他成为完美生物的夙愿,也一定会来寻找我。
既如此,就需要找到方法克制他的分裂?产屋敷陷入思考。
不哦。太宰治说,有个方法,能让他在算时间内丧失分裂的能力,不过需要一定赌注,如果他熬过了那轮攻击,会变得更加强大。
什么?
太宰治说:很简单。
只要让他吃了我就行了。...
☆、第43章第42章
太宰治说:鬼的消化能力强于人类,从吞噬我起算,无惨需要大约一个小时能够完全将我转化为他的力量,在这段时间内,他分裂能力会被封印,鬼血加成后的速度与□□力量削弱至本身十分之一以下,拟态无法使用,自身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只要能成功在虚弱期斩杀他,或令被太阳灼烧,就能确保鬼杀队的胜利。
如果。产屋敷说,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被斩杀?
他就会成为不惧怕阳光不存在具体弱点的怪物。太宰恐吓似的压低声音,可他吊着眉梢似笑非笑看产屋敷的模样里又透露出古怪的意蕴,人力再也无法伤害他半分,即便在朗朗白日砍下他的头颅,也能在十秒内完成再生,不老不死危害人间的怪物。
是你们的噩梦,对吧?
产屋敷陷入深思,太宰看他沉静如水的神色,心情竟愉快了不少,他想:[偶尔和聪明人说话,还真有意思。]
是这样的,在这么多年中,他接触了不少当主,却没有哪个跟产屋敷一样,兼具对下属的部分宽容与对自己的狠绝,太宰治确定,如果不是有无惨完美化的□□在,产屋敷一定不会介意他被无惨吃掉的事。
产屋敷是哪种人?是为了铲除无惨能够毫不犹豫对自己与家庭下手的人,他是个好父亲同时,倘若引出无惨需要付出他与最爱孩子的生命,他会毫不犹豫。
[我竟然有点喜欢他。]太宰治嘴角噙笑,[我喜欢对自己狠绝的人。]
产屋敷思考后说:那太危险了。他说,我们不能以此作为赌注。他诚恳地问,有什么更好更保险的方法吗?能够削弱无惨却没有后遗症。
太宰治说:来了,你的方法。
失礼了。白发戴紫藤花穗的小女孩儿将和室的门推开了条缝,映出她偶人似的波澜不惊的半张脸,她年纪不大却很知道分寸,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太宰认为她与天音的瞳孔有相似的魔性魅力,也难怪被认为是白桦树妖精。
花柱蝴蝶香奈惠呈急报。
说有自信研发出使无惨细胞加速代谢的药物,只需跟名为珠世的女鬼医联合研究。
蝴蝶香奈惠太震撼了。
她私下认为,自己的人生轨迹原可分做两段,前半生闺阁趣事主打,又享受幸福美满的全家福,鬼出现后,勉强算是出荒腔走板的复仇剧,而在太宰出现后,就成了光怪陆离的万华镜,你永远不知道锐角直角三角形与矩形组成的丰富图案会经过怎样的排列组合,又会怎样呈现在眼前。
她着实慌乱了一阵子,可当保护着太宰至鬼杀队的隐居地,又顺路将他东京的熟人一起转移后,她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还用聪明的脑子做出许多推断。
太宰冗长的寿命就不说了,她最大的发现无非是珠世小姐的身份与太宰治的关系,联合对方煞费苦心整理的医学笔记,还有太宰对童磨血鬼术的压制,她做出了大胆的推测。
珠世小姐笔记中吞噬细胞的模样无疑属于鬼,她研究过高惠良子的遗留资料,鬼的细胞在放大镜下与人类是不同的,而珠世她显然脱离了无惨的控制。
那日珠世与太宰见面时,蝴蝶香奈惠正在门背后,关上门后,女人掩饰不住地失声痛哭,喃喃自语顺风刮进她的耳朵里,语言是支离破碎的,奇妙的是转世对不起阿治我吃了他这些词汇却听得真切而清晰,她问自己窥伺她人不为人知的过去而羞愧得涨红了脸,同时,面对太宰时也心惊地说不出话来。
你不去跟她相认吗?她鼓起勇气询问。
当然不。太宰诧异地说,让她认为我死了,转世了,难道不好吗?他的语言轻柔却刻薄,还是你觉得,让她知道自己的养子牢记自己被吞噬的感受,以一幅相安无事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仿佛过去的苦难不值得一提,更好?
别逗了小姐。他彬彬有礼地说,过去是苦难,是折磨,让她意识到我还活着并且记得她才是最悲惨的,母亲只希望能够报仇,能够为她过去的行为赎罪,那不好吗?见到我,意识到我没有等她,已经转世了,才是最大的快慰吧。
自己的孩子没有烂死在地狱什么的。
一切要向前看,沉溺于过去只会带来痛苦。
她其实说不准,太宰的处理方式更好还是更糟,只是,蝴蝶香奈惠还是想遵循当事人的意志,越过他做决断是最糟糕的自大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