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京极屋直都这样吗?她努力让自己像个好奇的出入此地的孩子,我刚才看见有女人被其他茶屋从侧门推搡出去,她做了什么,是犯错了吗?她停顿,恰好此时楼传来喧闹声,蝴蝶忍推开通向外界的门问,楼下又在做什么?
可能是客人没钱了,小少爷。女孩儿道,至于您说的女子,恐怕是患了病症,所以才被从屋子里赶出来。她平静地说,吉原直这样。
现在是深秋。蝴蝶忍说,晚上气温很低,她穿的衣服太薄了,恐怕挨不过晚上。
每家的见世番早上都会出门清理街道,如果看见了冻死在店门外的人会清理掉,必定不会让客人看见此污秽之物。
这话听的人很不舒服,蝴蝶忍接着问道:他们会被清理到哪里?
秃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我不太清楚。
[得先知道有哪些人死了,死亡原因是什么,再确定他们的尸体上没有诡异的撕裂伤与咬痕。]
[说起来,富冈先生到底去哪里了?]
妓夫太郎坐在屋檐上,阴沉地看着街角对面的京极屋。
是这样的,刚才有个背影挺高挑的小白脸,在老板娘等人惊喜的眼神被拽近屋子,他目力极好,因此能看见自己骄纵的妹妹亲昵地攀着对方的手臂,而妓夫太郎自己不知怎么的,光是看那背影,就感到很不愉快。
[我得搞清楚。]
他想:[我得搞清楚他到底是谁。]...
☆、17、第16章
[他总是在写什么。]
小梅的手肘撑着窗户,又或者说窟窿洞的边沿。
他和妓夫太郎的屋子是由黄泥土堆砌成的,开始都没有门,只用蓬草编织成门帘,去年他们终于有了块合适的木头,把门洞堵上,冬天不至于太难过。
殷实人家的窗户都是纸糊的,先用细木条搭出框架,稍后再层层糊上纸。
他们没钱买纸。
小梅实在搞不懂,家里穷成这样,哥哥怎么还想着让她读书写字当花魁,要她说,成为低级的游女也没问题,凭她的美貌肯定能从游女爬上花魁的位置,实在找原因的话,就是她比其他人都要生得美丽。
听见她稚嫩的论断,拿树枝在冻土地上比划着的青年笑出声来。
怎么?小梅恼羞成怒,动作间很有张牙舞爪之感。
没什么。太宰单手撑下巴,只是觉得,果然小梅还是孩子啊,还又蠢又天真,你哥哥说得果然没错。
喂,你吗谁啊混蛋!小梅炸毛了,她又不是真的傻怎么可能听不懂太宰在骂她。
放在外面,又蠢又天真的女孩儿倒也没什么错,你生的好看,自有批人追捧,可在这里他的眼神、他嘲弄的表情在说[啊啊,真可怜啊,小梅]。
把话说清楚了。谢花梅不依不饶,谢花是她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姓氏,取得是凋谢之花这名头,很不吉利。
太宰叹了口气说:好吧,跟你说的话,只能掰碎了解释,谁叫是小梅。他说,美丽是有期限的,就像是玫瑰花样,到了时间就会凋谢,你现在虽好,又有谁知道能够美丽几年?他薄凉地笑了,也别抱着从游女路过关斩将的想法,记得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梅,梅毒。
闭嘴闭嘴闭嘴。小梅尖叫。
你的脾气这么差,如果做了游女,又怎生是好?他说,得罪客人,得罪同僚,权威的男客哪怕是将你挫骨扬灰的也不会受到报复,女人只需要将有梅毒的客人推给你就能解心头之恨。他怜悯道,你哥哥把你宠坏了,小梅,生长在花街,只有逆来顺受才能活得更长。
我不要。她说,就算哥哥没有宠我,我也绝不可能成为唯唯诺诺的女人。
好吧好吧。太宰投降了,来学习吧小梅,起码把《小仓百人首》背下来。他边打拍子边吟唱:
易褪花容人易老,绵绵苦雨吾身抛。
朝有红颜夸世路,暮成白骨朽郊原。
易褪花容人易老,绵绵苦雨吾身抛。
朝有红颜夸世路,暮成白骨朽郊原。
她合三味线,断断续续把和歌唱出来。
过了这么久,就没有学会新歌吗?太宰说,去年我来这儿问小梅你会不会唱歌,就是这首,今年还是。
啰嗦!她张牙舞爪地回应,能唱给你听就不错了。她居高临下地睨太宰眼,你今天来又有什么事?那本拖了两三年的小说写好没?她臭美地转了圈,既然是以我作为原型的小说,定要把我写的又美丽又厉害。
她真的好漂亮,仅仅站在那儿,全屋的火光都集在她身上似的,比太阳更耀眼。
当然不。太宰说,你看,我从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我是个体验派的作家,所能描摹的不过是看到的、经历过的、已经发生的事儿,这故事很久以前就开头,可我却直没有看到结尾,没有结局的故事就不能成型。
那你完蛋了。谢花梅说,你绝对看不到我的结局,因为我会比你活得长很多。她难得聪明回又问,所以你这次来世做什么,难不成真是看我有没有读《奥州小路》?
[快说你就是为我来的。]她得意洋洋,总认为自己的姿色让天底下无人能及,哪怕是太宰也能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如果是他的话,就算不吃也无所谓,反正我不怎么喜欢吃男人。]她甚至有些隐秘的冲动,诸如想要把太宰路养到死,又或者让他在最好的年纪变成鬼,他生得如此好看,如果能够成功变鬼,容貌只会更绮丽。
她是在人吃人的地方长大,毫无人类的同理心,变成鬼之后更只把人当作饲料当作家畜,出现想把他变成鬼想让让他陪着我这种想法是第次。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算是她偶尔也会思考这个问题,可小梅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人,她只能想,[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觉得很温暖,不,程度当然比不上哥哥,可就是很温暖啊,住在起家人似的温暖。]
[想要的就去掠夺,幸福就是这么来的。]
是的。眼见小梅身子僵,哪怕是缠绕在腰间的腰封边角都在微微颤抖,太宰才拖长了声音转折道,我很想这么说,但很可惜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语调轻快而婉转,
[这家伙!]
有位朋友告诉我,吉原发生了相当有意思的事。他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向喜欢奇诡的故事。
她冷笑:什么事?是红衣女鬼向负心男索命,还是大量游女出逃?我告诉你,这地方的鬼故事太多,听到什么都不稀奇,你还想来验证,是疯了吧?
比鬼故事要有趣点,也要真实点。他道,我听说这里有食人的恶鬼。
哈?小梅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她以为太宰没发现。
[怎么可能,我掩饰得很好啊,不都做出逃处理的吗?]
真是可怜的人,被吃得只剩下残破的尸体,听说他们有些缺了手脚,甚至有人找不到头颅,在这种天被孤零零地扔在吉原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