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冰酝嫌弃地推他的头:走开,你太热了。去给我切西瓜。
楼星环难得违背他:我不。小爹你先让我抱一下。
他感觉他忍得要炸了。不管是情绪上,还是身体上。
鹿冰酝:要冰的。
过了一会儿,楼星环放开他:我这就去切。
晚上,楼星环准备去履霜院时,经过长廊,忽然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小厮问道:少爷?
楼星环目光很冷。
两个丫鬟在假山后面说话。其中一个有点眼熟,一边拔着草,一边抱怨道:我从前在侧王妃身边,多受人尊重,现在好了,我们都被赶来做苦工了。
另一个人说:就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梅姨娘身边的人都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自从府里有了正王妃,我们越来越不好过。谁让人家投胎投得好呢不过我看啊,这个三少爷也不是吃素的。一山不容二虎,他们早晚得斗起来。
不是吧,我看三少爷很孝顺鹿公子啊?
你懂什么?要不是心机深沉,怎么可能从一个庶子做到嫡子?
在这府里,谁不是心机深沉?丫鬟嘻笑道,你说,我好不好看?三少爷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别闹,你都多少岁了。要我说,等三少爷势力大起来,说不定会把王妃赶出府里
楼星环的脸色越来越冷。
小厮见状不妙,厉喝道:大胆!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
两人回头一看,吓得立即跪下:三少爷饶命!
舌头拔了,别让我小爹看见。
楼星环走了。
到了院子,他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情绪,敲敲门:小爹。
止善打开门,里面草药味浓郁。
三少爷。
楼星环点头,走进去,看到在调制药物的鹿冰酝。桌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医书。
鹿冰酝刚好弄完了:有什么事?
小爹喜欢的戏班子出了一场新戏,要一起去看吗?
第21章一点即燃
鹿冰酝打算在中秋过后走。
止善就一言不发地替他收拾东西。这些年,他默默看着小少爷做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比如命人远赴燕国查探一个人的踪迹,而那人与他们素未谋面,又比如他舍去长平的安逸生活、偏要跑去一个又远又冷的地方。
他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只安安静静听他安排。
但随着离开的时间接近,止善开始有点儿担心。
他一边摆放着白瓷药罐,一边愁眉苦脸道:少爷,万一老爷夫人想你了怎么办?大少爷不在,你也不在,他们多孤独啊?
鹿冰酝认认真真调配好药膏,弄完了才抬起头,奇道:你对我爹娘的恩爱程度有误解吗?
止善:好久没回去,小的都快忘了。
鹿父在还没成为侯爷时,就和鹿母成亲了,还有了大儿子。将军佳人,是当时长平里广为流传的佳话。
只是后来曝出了鹿父和鹿青酩她娘的事,让他们之间有了一点嫌隙。
多年前,他们还未相识,鹿父就曾救过一个燕国女子,看她可怜,带回府中做侍女。后来鹿父鹿母成亲,有了孩子,那女子就离开了。突然有一天,鹿父捡回来一个婴儿,神情愧疚。
木已成舟,鹿母性子又很温柔,她无法怪罪在无辜的孩子身上,便同意鹿青酩留下。
她和鹿冰酝说,这是他的小弟弟。鹿冰酝小时候不懂事,信了娘亲的话,对小弟弟很好,虽然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不承认小弟弟是他小弟弟。
现在回想,鹿青酩的身世简直疑窦丛生。
烛火摇曳,照耀着药房,清香流淌。
门外传来楼星环的声音:小爹。
止善打开门。
鹿冰酝收回思绪,起身,伸了个懒腰。
楼星环的目光停留片刻,转开了,声音平静:小爹喜欢的戏班子出了一场新戏,要一起去看吗?
去吧。鹿冰酝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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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宵月夕,桥西夹道,天街香车,罗绮巧笑。勾栏瓦舍,吊窗花竹,真珠匹帛香药交易之所,各色好酒,莫非美妙。
快到中秋了。楼星环说。
没人应答。
楼星环转身一看,鹿冰酝正在一个小摊档前,手指一点一点:这个,这个,这个也要。
老爷爷一边给他包好,一边笑得合不拢嘴:小公子真有眼光,长平里的蜜煎雕花、素签纱糖和冰雪冷元子,就数老头子我这里做得最好,最受欢迎。
止善拎起绳子,给银子。
鹿冰酝点完就走,咬着枚素签纱糖,眉眼弯弯,很甜的味道。楼星环视线往下,触到他红润漂亮的嘴唇,又猛地移开目光,喉结动了动。
他想他真是着魔了,还越陷越深,不想出来。
鹿冰酝全然不知:吃吗?
楼星环抿唇:小爹,你上次就吃坏过肚子。
鹿冰酝口味刁钻,身体也娇贵,吃一点儿外面的东西就会不舒服。可偏偏一遇到喜欢的,他就舍不得错过。
少年皱着眉,看上去很严肃,仿佛在教训自家哥哥。
鹿冰酝叼着糖签,眨眨眼。
他生得极为漂亮,眼波流转间,恍若清凌凌的碧玉。街上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他们两人均是锦衣华贵的模样,一个秾丽而夺目,一个俊朗而冷漠,乍一看像是一对兄弟。
人群中,似乎有一道格外冷的目光。鹿冰酝回头看了看,没找到,就转过头。
眼前的少年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鹿冰酝却自认为做人要服老,毕竟在他心里,他比楼星环大了一个辈分。
他模糊不清道:我又不经常吃。
楼星环不欲剥夺他的爱好,当然,以他现在的心态来说,他也不敢忤逆他小爹,只能板着张脸,口头上劝导,颇有苦口婆心的意味:可是你买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鹿冰酝觉得儿子很烦: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到了戏院,戏已经开始了,两人去了最佳观赏的包间。
鹿冰酝这阵子确实有些劳累,看了一会儿就耷拉下眼皮。
楼星环刚处理完事情,进来就看到他这样,心尖发软,低声叫人取了张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这么多天,只有现在,能让他心里放松下来。
鹿冰酝侧了侧身,腰身显出一道细软的线条,雪白的双手拥着小毯子,很乖的样子。
楼星环唇角弯了弯,又摸摸他的头发,望着他出神。
忽然起了一阵哀乐,沉重又隆重。
鹿冰酝睁开眼,坐起来看了看。
楼下的戏台,穿着戏服的女子妩媚多姿,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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