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嘴角越扬越高,最后咯咯笑了起来,一直笑到拽着迟瑞的衣袖弯了腰,她靠在迟瑞身上缓了几秒钟,才道:“好。”
安瑶转过身去看土地爷,土地爷坐在马路牙子上,咔啦咔啦磕着瓜子,恶狠狠地把瓜子壳吐在垃圾纸袋里边,再恶狠狠地把瓜子嚼吧嚼吧咽了,目光狰狞地盯着旁边的路灯,感觉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把路灯掰弯。土地爷心里苦啊,安瑶不知道施了什么咒,他现在回不去地下,除了蹲在这里嗑瓜子盯树也干不了别的。
“另一个问题是什么?快点儿问。”土地爷语气不善地回看向安瑶。
“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个传统婚服店?做高定的,专门为新嫁娘做中式礼服,禾服、旗袍或者汉服,不接受婚纱的定制。”安瑶正色问道。
“有。”土地爷嚼瓜子的频率都慢了下来,道:“十多年前有一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非常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只要你能提出要求,她们就能给你做出来。”
“那为什么倒闭了?”安瑶身子微微前倾,问道。
第217章
“这家婚服店与其他的店在传承方面有点不一样,很多手工艺店铺都是传男不传女,但是这家店却是传女不传男。理由很简单,这种缝缝补补绣花的功夫男子练不到家。但是,如果女子嫁人生子,这手艺不就被带去别人家了吗?所以,这家婚服店每一任主人的丈夫都是入赘。一般来说,女子外嫁之后属于婆家的人,是可以学习婆家的技艺的,而男子就算是入赘也会被别人看做是外人,不允许学习妻子家的技艺。”土地爷说道。
安瑶点了点头,手工艺者对于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饭碗向来看得比较重,就算是制定一些传承方法也无可厚非。就像穹空派,秉承的理念就是宁缺毋滥,就是怕穹空派有朝一日不是在时间中湮没,而是在不精通技艺的传人手上退出修道的舞台,若是真的这样,九泉之下对不起祖祖辈辈还是小事,世上丧失了道法这一瑰宝,才是最可惜的。现在不少门派,又是内门弟子又是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又分嫡系非嫡系,大部分人的精力都耗费在人际和争斗上面,她觉得反而得不偿失。
“婚服店同样也是这个样子,对于她们来说,丈夫更像是帮她们生女儿的工具。”土地爷感叹了一句道:“就是那个时候没有试管婴儿,如果有,可能也不会有那个悲剧发生。”
安瑶没有打断土地爷,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土地爷道:“婚服店最后一位主人叫做姜嫣,从小学习刺绣针织,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她长大之后,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婚服店。家中也帮她相看了男人,不过她最后却执意要嫁给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孙家小儿子孙成,家里人拧不过她,最后还是同意了那门婚事,孙成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不惜与家中反目,改姓姜。据说,他们俩结婚的那天,孙家把孙成从族谱上除了名。也正是这样,他们结婚之后,姜嫣偷偷把刺绣的手艺教给了孙成,孙成有天赋又特别好学,不过两年的功夫就学了个七七八八。”
安瑶注意到,土地爷并没有称呼那位竹马为姜成,而依旧称呼他为孙成,她心中便明了了。
“没多久,姜嫣终于怀了身孕,而就在这时,孙成却一纸休书扔在了他怀里,原来这一场都是孙成演的一出戏,他只想偷师姜家,并不是真正爱着姜嫣。姜嫣苦苦哀求也没能把孙成留下。没过多久,孙成风风光光回到了孙家,并且迎娶了其他人。而在他二婚婚礼的那天早晨,姜嫣一把火烧了婚服店,连同她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土地爷叹了一口气。
“姜嫣死后去投胎了吗?”安瑶向后看去,当年姜嫣以那么决绝而又激烈的手段自杀,恐怕是没有办法轻易投胎。
土地爷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和阴曹不同界,我们不管阴曹事,阴曹也不会插手土地公的权限,这个你可问倒我了。”
“换个说法吧,就算是姜嫣的婚服店烧毁了,她的一身技艺也传给了孙成,为什么现在没有看到相关的婚服店?难道孙成花了这么大心思布了局学了艺,不是为了开店赚钱,只是为了毁了姜嫣?这是多大仇多大恨?你刚刚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也就是不存在什么国仇家恨,反而两家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迟瑞问道。
土地爷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没错,孙成的确开了家婚服店,但做出来的婚服与姜嫣针下的婚服相差甚远,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出结论,一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婚服店的确没有开下去。对于普通人来说,婚服是孙成做的还是姜嫣做的,这点儿是无所谓的,毕竟有句老话,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同样的道理,无论是孙成还是姜嫣,质量过关才是长久生存的关键。至于姜嫣是投胎还是变成了鬼,恕小老儿不知晓。”
安瑶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双手呈上了一个半个她那么大的大礼包,道:“多有得罪,还望土地爷海涵。”
“好说好说!”土地爷眼睛快要黏在大礼包上拔不下来了,眼尖眉梢全是笑意,愉悦地接过了大礼包。
“穹空派安瑶(迟瑞)恭送土地爷。”安瑶和迟瑞再行了一礼。
土地爷美滋滋地摆了摆手,转了个身消失不见了。
安瑶转头朝着迟瑞一笑,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个耶的姿势,多谢白果,她对付吃货的经验简直是满格。
“喂,穹空派的小丫头片子,我不要海盐味的瓜子,我不喜欢咸的!记住啊,我不喜欢咸的!”土地爷从地里冒了个头,喊了一声又缩了回去,把正在嘚瑟的安瑶吓了一跳。
迟瑞轻笑了一声,顺手把安瑶捞进怀里拍了拍,道:“你从哪里变出来这么多零食?”
安瑶笑得更欢,道:“白果的密码实在是太好猜了。他放在我手包里边的零食要时不时地充公了。”
…………
夜幕降临,影楼店员哼着小曲儿锁上门,一回头,差点儿被不远处路灯下的一群人吓一跳。还以为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空旷而又偏僻的街,准备把这里发展成为新的斗殴场所,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求店长允许她早点下班回家。定睛一看,那条熟悉的插满针的胳膊,还有那只熟悉的白色大肥猫,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道:“几位怎么大半夜地过来我们店啊?不好意思,我们店刚刚打烊了,要不然,你们明天再过来?”
今天在人家店里坐了一天,吓跑了一对情侣,但是吸引了十几对过来打听情况,不知道算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反正喝了人家好几壶茶水,从铁观音喝到菊花普洱,吹牛皮的内容涵盖了天文地理化学物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让店员说一句“你们明天再来”,而不是“呵忒”,也算是有本事了。
“您客气了,我们只是晚上吃完了饭出来溜达溜达,呵呵呵。”尹珊珊同样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并朝着店员挥了挥手。
店员回以挥手,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他们目送店员的目光还没有收回了,一道强光直射了过来,白果“嗷”地叫了一声,这种强光对于人类的眼睛刺激已经够大了,对于白果这样“可怜幼小能吃但是零食充公”的小动物,更是刺瞎狗眼等级的。
安瑶微眯着眼睛,一道符箓扔了出去,车前灯前面像是被覆盖了一层雪,手动把车子的远光灯变成了近光灯。
车子行驶到了他们跟前,缓缓地停了下来。守静和迟瑞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挡在了女生们前面。这条路路灯灯光足够,根本没有必要开远关灯,但你并不能指望一个为了自己方便随意开远光灯的司机会自我检讨这件事情。为了防止司机停下来找麻烦,守静和迟瑞还是站到了前面。
“等一下!”尹珊珊忽然喊了一句,从守静旁边探出一颗头,看了一眼车,踩着高跟鞋气势十足地走上前,道:“鸿飞,我之前跟你说过,要熟记远光灯和近光灯的使用规则!你怎么又随意开着远光灯,刚刚我还看到有个车跟你错车,你都没有切换。再说,这条路根本没有必要开远光。”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细节!”朱鸿飞拉住尹珊珊没有插针的那条手臂,道:“你跟我回去!我和我妈今天去了寒天道长那里,寒天道长有客人在,没空过来。不过道长给你卜了一卦,说你今晚有大难,要赶紧回去,不能出门!你快跟我走!”
尹珊珊用力甩开了朱鸿飞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退到了守静身后,道:“不,我不回去。在捉鬼这方面,我只相信曼曼和安瑶,只要她俩没有让我回去,我就不走!”
张曼上前了两步,挡在了尹珊珊和朱鸿飞中间,道:“姐姐姐夫,你们俩别吵了。我知道你们俩都是为了彼此好。”
“曼曼,你别管这事儿。”尹珊珊拉着张曼的手往后拉了拉。
“姐!”张曼跺了跺脚,看向了安瑶,问道:“瑶瑶,今晚我们在这里要干什么啊?如果没有我姐什么事的话,就让她跟着姐夫回去吧!省得他们为了这种事情争吵伤了感情。”
第218章
“我的曼曼呀,你真是太善良了。不过人家情侣吵架,你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安瑶上前两步,将张曼从二人中间拽了回来,转身拉着张曼一同站在了尹珊珊身侧,面向朱鸿飞,说道:“朱鸿飞你过来的正好,正巧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还有,你如果担心尹珊珊,你不妨也留下来,还可以顺便照顾她,毕竟她那只胳膊全都是银针,有诸多不便。”
“鸿飞,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狼狈的样子,不是我不肯听你的,如果让我坐在屋子里想东想西,可能等不到寒天道长来,我就已经被自己逼疯了。所以,我还是想呆在这里,就算是不能坐什么,起码我可以看着安瑶他们为了我奔波着,我会心怀感激,也会心安一些。”尹珊珊上前两步,用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牵住朱鸿飞的手,语气温和娓娓劝道。
朱鸿飞低头看着尹珊珊拉住他手的那只手,指若削葱根,通过手就可以想象得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多么美好。再看一眼她被银针扎满的那只手,平日别说是扎这么一胳膊针,就算是打个疫苗,她都要求护士轻一点。朱鸿飞心软了,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了尹珊珊的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冷的天,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看看这小手凉的。”
尹珊珊轻笑一声,任由朱鸿飞拉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找到那家婚服店的?”朱鸿飞看向了安瑶,见安瑶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寒天道长,但是这件事真的跟道长无关。我知道珊珊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就去贴吧里边发帖子问了。其中有人在下面回复了这家婚服店,放了图片,还留了联系方式,所以我才找了过来。就在今天中午我发现我找不到我的这个帖子了,询问管理员,管理员说有人举报了我的帖子违反网站管理规定,已经被删帖了,我才相信这件事情跟婚服店脱不开关系。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我素来不与人结怨,到底是谁想要破坏我的幸福?”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安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道。
“白果哪里去了?”张曼敏锐地发现坐在守静肩膀上的哼哈二将少了一个,只剩下妞妞抱着守静的脖子,时不时往他另一边肩头看一眼,望眼欲穿望狐石状态。
守静有些难以启齿地看了一眼安瑶,似乎有询问她的意思。妞妞伸出一只手朝后指了指,道:“糖。”
张曼眯了眯眼睛,凌厉地看向了妞妞。妞妞就只说了这一个字,便收回了手,继续当她的望狐石。
安瑶笑着挽住张曼的手臂,道:“之前也没见你多喜欢白果,怎么忽然关心起来他的动向了。守静你什么时候被白果收买了,白果什么德行,曼曼知道得比你清楚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今天白天我去打听这里状况的时候,把白果放在我这里的零食分给看热闹的人了,刚才白果想拿糖哄妞妞,发现自己的零食袋空空如也,把他气跑了。”
“他不是一只狐狸跑的,还拐走了我的钱包!”守静痛心疾首地说:“他说如果我跟别人乱说,他就不把钱包还给我!”
“我给你报销。”迟瑞说道:“虽然不想管这只除了吃什么用也没有的狐狸,但毕竟还是我们穹空派的兽。”
“谢谢姑父!”守静一步蹿上前,想要来一个执手相看泪眼,迟瑞敏捷地躲开了他的禄山之爪。
这时,妞妞忽然扯了扯守静的头发,伸手指向了天空。守静顺着妞妞的手指抬头,只见一片乌云正缓缓地朝着月亮的方向飘,眼看着就要将月亮遮蔽住,守静惊声道:“乌云蔽月!”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七枚五帝钱带着火星子以北斗七星的形状飞了出去,安瑶一手指挥着五帝钱,另一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正在燃烧的符箓,猛地往前一掷,五帝钱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正指向了婚纱影楼偏门的方向,符箓紧随着五帝钱的指向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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