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瑞动了动手,身上绑着的绳子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挣扎,瞬间收紧,还带着火炙烤的感觉,让他闷哼了一声。随着他闷哼的声音,四周竟然燃起了火光。而他,就在火光的正中央。
迟瑞脑海中出现了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长长的墨发披散在身上,凌乱得像是打结的乱麻,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真丝袍子,有点像是酒店的浴袍,只不过颜色和材质有差别,脚下燃烧的火焰,似乎是能够避开他的袍子,专门舔舐他的脚,继而顺着他的脚攀绕到他全身,将他全身焚化。
似是上帝视角一般,但是迟瑞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被绑在天柱上丝毫无法动身。
“你还在坚持着吗?”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另一道带着一丝心疼和一丝怒其不争的声音也跟着道:“你何必如此执着?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放弃你?”
“包拯、范仲淹。”迟瑞听到他自己说道,用得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对了,现在不能叫你们当年凡间的名字了,得叫阎王爷了。”
“大人想要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反正官碟上面写得也是这个名字,代号而已,大人倒是不必纠结于这个。”包拯隐在黑暗中,说道:“大人,回头是岸啊。”
迟瑞笑着咳了一口血,火灼之痛丝毫没有让他的声音波动,他道:“不,你们不懂,回头不是岸,是无边的黑暗。包拯,你别隐在黑暗中,我都看不见你的脸。”
“……”大人,您都这个样子了,还在开我的玩笑真的好吗?包拯一头黑线,刚要开口继续劝说,只听天边传来一声铃音,包拯和范仲淹只能躬身退下。
迟瑞深深吸了一口气,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胸膛,他终于微微蹙了蹙眉头,却是抬头看向了远方。
远方,他似乎看到了一株桃树,桃树下,周围一片黑暗,这株桃花神奇般地成为了光源。在光源的正中央,一位身穿桃色一字肩鱼尾长裙的女子长身玉立,长长的拖尾与桃树接连,脖子上面挂着一条蓝色吊坠的项链。
“啊——”迟瑞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剧烈地喘息着,身体似乎还残留着被火灼的触感。
迟瑞抱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按照安瑶说得,这里应该设有结界,肯定不会有什么孤魂野鬼溜进来,再说了,他身上还有安瑶给的护身符,护身符也好好地躺在他怀里,为什么会做噩梦呢?难道是水土不服?根据他出差多年的经验,应该不会啊……
迟瑞乱七八糟地想着,又睡了过去。
…………
翌日一大早,安瑶元气满满地打开房间门,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哼着小曲将烧水壶打开,洗漱完毕之后,还给自己冲了杯美式咖啡。在被迟瑞折腾了几次之后,安瑶便自学了冲咖啡技能,即便是此时在山中,她还是带了个胶囊咖啡机。
就在安瑶召唤出来五帝钱,漫天舞着玩的时候,迟瑞盯着一头鸡窝拉开了房门,见安瑶在客厅坐着,“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就在安瑶已经开始尝试新的玩法,将五帝钱舞成鞭子的时候,迟瑞打开了房门,帅气逼人地从房间里边走了出来。
安瑶看了一眼迟瑞有些发乌的眼底,问道:“你昨晚干什么了?”
迟瑞坐到安瑶身旁,歪头想了想,道:“睡觉啊,还能干什么。”
“昨天我早早就去睡了,你什么时候睡的?”安瑶难以置信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完全没有信号,简直就是飞行模式,根本不可能玩手机,也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打电话跟他说律所的事情。
“你睡了之后他就睡了。”白果嘴里叼着一串葡萄从门口跑了回来,有些口直不清地说道。
安瑶算了算,道:“八小时睡眠没问题,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通宵打游戏回来的网瘾少年样子的?”
迟瑞顺手将安瑶喝了一半的咖啡拿了过来,无比自然地喝了两口,道:“味道不错。”
安瑶想要抢回杯子的手僵在了原地,她真的没有出门就无视可敬可爱的上司,她放在胶囊咖啡机里边的咖啡豆是双份量的,本来想等他起床给他冲咖啡的。
“瑶瑶,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就是被鬼追了,整个梦境都在跟鬼马拉松,天亮了还没决出胜负,估计今天晚上得继续跑。”就在安瑶以为迟瑞不会说的时候,迟瑞将咖啡杯放在桌子上,说道。
安瑶笑着道:“我刚刚拿到法器的时候,也是做梦做了很久,各种各样的梦,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已经记不清了。我家掌门教导我要把梦境记录下来,说是有大用处。但是我那时候小小的一只,认字也不多,只能画,导致我现在都不知道当年自己画的是什么。”
迟瑞失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将梦中的场景告诉安瑶,总觉得这梦境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
“走吧,我们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就要去术法比拼大会了。”安瑶站起身,招了招手,将五帝钱收了回来。
…………
潇湘槐市广场上,已经被改造了一番,广场上面放置着一盆盆栽,直径约莫着有五米,盆栽下面还有轮子,看起来是用轮子推过来的。盆栽里边是一株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槐树,枝繁叶茂。
一个小道士拖着广场舞用的那种音响走了过来,调试了几下,将话筒递给了杜灵均。
杜灵均清了清嗓子,通过“刺啦”声不断的话筒“喂”了两声,确定话筒能够将他的声音传播出去,这才道:“第四百一十六届术法比拼大会现在开始!我宣布第一组名单,念到的人答‘到’并站过来,若是名单念完之后开启了槐树上面的传送门还没有到的,视为弃权。”
务虚道长手上拿着名单,接过了杜灵均手上的话筒,念到:“雁行门杜景阳、杜晶晶。”
“到!”
“泰安派陈琼。”
“到!”
“云阳派张阳。”
“到!”
“伍柳派柳逸真。”
“到!”
“穹空派安瑶。”
务虚道长猛地睁大了眼睛,紧握的话筒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第117章
“穹空派安瑶。”
务虚道长猛地睁大了眼睛,紧握的话筒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穹空派安瑶?!”务虚道长难以置信地向前凑了凑,像是再次确认一般,穹空派,没错,的确是当初安瑶自报家门的时候说的门派,虽然他总觉得这个门派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是他去查了所有注册的门派,就连只有几十人现在都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类似“麻婆豆腐好吃派”的都看过了,的确没有穹空派,不过,现在应该可能有了,大约是人数升序排名第一位吧。门派没有错,名字安瑶,也没有错,他非常确定,重名之人千千万,但是此次术法大比拼里边没有重名叫安瑶的。
“到!务虚道长,别瞅了,就是我,我已经喊了三次到了。”安瑶走到务虚道长前面,晃了晃小手,将务虚道长的神志拉了回来。
“胡闹!怎么可以把你安排在第一组!”回过神来的务虚道长怒斥一声,似乎已经忘了他手上还拿着话筒,“胡闹”二字带着凌厉的怒气,响彻了整座山。
一瞬间,整座山陷入了沉寂,就连虫鸣声都止住了。约莫过了三分钟,就像是硫酸倒进水里一般,瞬间炸了起来,还带着蒸腾起来的水汽。
“肃静!”杜灵均赶紧从务虚道长手里接过了话筒,喊了一嗓子,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众道士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泰安派为首的直接无视了杜灵均的命令;中间派想要当做无事发生过,奈何力量太弱小,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年轻人端着架子也端不了几分钟,三秒钟不过也加入了讨论的大军;雁行门为首的诸位门派开始还稍微收敛了一点,见所有人都没有肃静的打算,想着法不责众破罐子破摔得了。
杜灵均一脑门子黑线,还好安瑶的名字是最后一个。杜灵均关上了话筒,转头道:“务虚道长,你在搞什么东西?”
“我搞什么东西?我还想要问你!第一组都是各门各派派出来的种子选手,也都是从第十组一点点上升上来的!安瑶第一次来术法比拼,怎么可以安排到第一组!虽然说就算在比拼过程中被杀死,也只会退出比拼回到这里,但是总归对于灵力和心神都有伤害,而且可能会打击到孩子的自尊心!”务虚道长向来淡薄,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是特别在意,不过这次他真的生气了,安瑶是他邀请过来的,确实存了些试探的意思,不过人家又送符箓又帮他的傻弟子,他还是要护着点儿的。
“务虚道长说笑了,第十组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安瑶看起来与琼儿差不多大,哪儿能放到第十组啊。”泰安派的掌门陈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我何时说过要放到第十组,我开始的建议是放在第四组!”务虚道长气得跺脚,他本来安排得好好的,刚好守静今年刚刚进第四组,还可以相互有个照应,哪儿成想,安瑶就被放进了第一组。
第一组是最危险的一组,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能在五次之内通关,目前分在第一组的几个人,都没有能通关,去年杜景阳在第一组里边呆了三天,死得最晚,所以拿到了去年的第一名。
“我们在这里争辩有什么用,还得问问安瑶本人吧。”杜灵均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是他默许了杜景阳改安瑶的分组。
“对对对!”陈毅煞有介事地表示同意。
站在旁边的安瑶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我可以试试。”说着,安瑶上前朝着务虚道长鞠了半躬,笑道:“多谢务虚道长挂念,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务虚道长定定地看了安瑶几秒钟,叹了一口气:“傻孩子。”
安瑶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一组一半的人她都有交手过,自认为不比他们差,只是比他们少了几分经验而已,她不害怕。
“你等一下。”务虚道长说着,转身快步走到迟瑞站着的地方,迟瑞是作为安瑶的陪同人员过来的,自然是没有比拼名额的,此刻作为啦啦队站在前列,肩膀上还扛着半睡半醒的白果。
白果昨晚上去偷摘山上的果子,今早又起得早,正盘算着待会儿送走安瑶去睡个回笼觉。所以当务虚道长的贼手伸向他的水桶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被务虚道长抓在手里了。
务虚道长一把按住白果的头,道:“这大清早的,山中还有些冷,你说你这个陪同的人员,怎么一点儿也不照顾一下比赛选手?你的狐皮围巾没收,给安瑶戴!”
白果非常配合地双眼一翻,假装自己是个体积和面积都有点儿大的狐皮围巾,瘫在务虚道长手中。
“道长教训得是。”迟瑞虚心接受批评。
务虚道长将“狐皮围巾”围在了安瑶的脖子上,还拽着白果的两根尾巴打了个结,套在了白果的脖子上,形成了一个环,看起来与一般的狐皮围巾无二致。
“走你!”做完这一切之后,务虚道长帅气地一挥手,大槐树树干上面忽然开了一道门。安瑶笑了笑,她当然看到了,务虚道长手上拿着个控制结界的小按钮呢,根本不是用灵力撕扯开结界的。
安瑶朝着务虚道长眨了眨眼睛,蹦蹦跳跳地进了门内。正准备抗议的杜晶晶恨恨地看了一眼务虚道长,也跟着进去。结界的门打开的时间只有二十八秒,如果没能及时进去,就算是出局。
务虚道长无视了杜陈两位掌门怨念的目光,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扯平了,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叮当猫啊,蝇营狗苟的小人行径谁不会,不屑罢了。之前顾及到公平性,他们在门派大会上确实明确了不能带契约兽进去,不过他确实没有让安瑶带契约兽啊,人家就是戴了个狐皮围巾,又没有说不能戴围巾。
…………
安瑶醒来的时候,正坐在一张绣花床上,身上穿着一套素色的窄袖上襦,配一条桃花色的齐胸襦裙,头发简单地挽在头上,用一支桃花固定。
旁边白果侧躺在床上,团成一个球,两根尾巴还打结系在脖子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一组成员安瑶的任务:找到恶鬼,并杀死恶鬼。”安瑶坐起身来,见瓷枕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任务。安瑶拿起纸条,轻声念了一遍,随着安瑶的话音落地,纸条烧成了灰烬,看样子这张纸条上面被施了咒符,不知道其他人的任务是不是一样的。
安瑶顺手将白果脖子上面的尾巴解开,防止这位千年老妖一不小心把自己勒死,而后起身在房间里边转悠了一圈。
房间不大,约莫着也就十平米的样子,房间南边放着一张雕花床,还有个小巧的脚踏,脚踏上面放着一双绣花鞋,安瑶看了一眼自己脚上,果然是跟汉服配套了一双绣着桃花的绣花鞋。
正对着床尾放置了一个梨花木柜子,安瑶打开了柜子,里边放了几套换洗的汉服和内衣裤,安瑶挑了挑眉,她必须给负责安排的道友们点个赞,汉服她可以忍,但是她绝对忍不了真空裸奔,毕竟内衣裤是近代的物什,古代人民是不配置内衣裤的,顶多就是个肚兜。
安瑶翻了翻衣柜,果然在衣柜里边翻到了一床薄被子,她将杯子从柜子里边拿出来抖了抖,盖在了熟睡的白果身上,白果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把自己完全埋进了被子里,形成了一个小包。
房间的正中央还放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上面放了一盏铜行灯,顾名思义,就是铜制的古代台灯加手电筒。下面是个盘子状的底座,上面一盏长得有点像煎蛋用的煎锅的灯,合体便是个台灯,拿着煎蛋锅状的部分就是行灯,也就是手电筒。安瑶翻了个白眼,连内衣都配备了,就不能配个真的台灯?这种油灯味道好重的……
巡视完了自己的领地,安瑶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粗暴地从衬裙里层撕了一块,给自己的襦裙缝了个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衣兜,顺手装了几张符箓,打开门走了出去。
果真是个驿站,也就是古代旅馆,整个驿站是回形设计,一楼主要是餐厅、厨房以及前台,二楼是客房,三楼看起来应该有点像驿站主人家住的地方。
“安瑶,你在磨蹭什么,你是第一个进来的,怎么最后一个下来?”杜景阳有些不悦地道:“来了这种陌生的地方,不应该第一时间先跟道友们汇合吗?现在都不知道恶鬼在哪里,脱离组织擅自行动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