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端坐,中间隔着一重屏风帐帘,帐内地面上放一具圆垫。沈箐慈被扶着坐到圆垫上,外面喧闹声突而高了起来。
沈箐慈把遮脸的团扇放在腿上,想伸长脖子往屏风后仔细看看,奈何头上那些繁重的发饰限制着行动。更何况,堂两旁站着一众侍女,墨澜比她还紧张,小声道她不要乱动,赶紧用团扇遮好。
隔着屏风,只看到一人影手中捉着什么扑腾的活物往这扔来,而后在一群人拥着上去抓住。
这是一对童男童女上前来撤掉屏帐。
沈箐慈这才看清了一个侍卫手中抓住一只大雁,还扑腾扑腾的,只不过嘴巴被五色丝锦缠住,呜呜发出声。
顺着沈箐慈眼神再回到堂中站着人,一着红服,身形挺拔。沈箐慈眨眼,心中想着,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视线再而往上,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这奠雁礼行完后,新婚夫妻该辞拜女方父母。
镇国王爷夫妇正坐堂上,两边都是围着一些宾客,无不夸着这对璧人,个个说着吉祥话。
镇国王爷端坐高堂,依旧严肃一张脸,但语气难得温和,看着女儿女婿,“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王妃看着自己宝贝女儿,红着眼眶哽咽念,“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再是一拜。起身时,沈箐慈将团扇稍稍往下,最后再看一眼高堂的双亲,终将离去。
在众人起哄中,辞别双亲。
上轿,出了王府,耳边不断的喜悦声震得沈箐慈发懵。
路过街坊,时不时有稚童在车撵旁向侍女讨要喜糖铜钱。更有顽皮的童子将要掀起帘子,还好被侍女制止住了,但掀开的缝有风吹来,并未吹消里方端坐着新妇子胭脂红的脸颊………
听着不远传来喧闹声,这位新妇子无聊得有瞌睡了。
直到有人掀开盖头,恰巧这位新妇子不适宜的打了个哈欠。
沈箐慈提气哈欠硬生生大了一半……睁着眼睛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
看着这人温和一笑,随礼在自己身旁坐下。
沈箐慈转动眼珠,才愣回神,几位喜娘便上前来。
她们捧着‘同牢盘’来,各喂两位三口。再让请两位新人饮过合卺酒后,礼算成。
而后,侍女上前来帮两位宽衣,梳头合发一众繁文缛节走完,喜娘用红丝绵将两人的脚指系在一起后,放下帘帐,便领着一众人出了青帐。
“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沈箐慈看着红绳出神,不由得轻声念了出来。
以前很是幻想自己也可以经历古时大婚,没想到经历了却是这么不真实。
阮靖逸看着旁边的人,大妆的她比那是淡妆更明艳。
覆上她的手,凉冷冷的,于是把两只手都窝在自己手中,柔声问道,“很冷吗?”
“啊?”沈箐慈发懵回神,一时转过头看着他,随着动作的的伏摆,一绺青丝滑到胸前,想抽回自己的手,解释着,“不冷,不冷,只是有些发虚汗。”
“饿了没?”那人握着自己的手,继续说着,
从开始描眉上妆前吃了块糕点,到现在一下午时间,连口水都没喝,听他这么说,沈箐慈只觉得肚子空空,看着他点头。
阮靖逸笑笑,没松手,一手掀开帘子,边牵着沈箐慈走到案桌,两人挨着坐下。
阮靖逸单手从桌上端起小碗,放近桌沿,用勺子搅了两下,舀起一勺自己吹了吹喂到沈箐慈嘴边。
沈箐慈看了他一眼,才略微往前凑了凑,张嘴,牙齿磕着勺子发出细小清脆的声音。
两人一张一喂,吃完一碗,阮靖逸再去舀了一碗,在来喂沈箐慈。
沈箐慈摇头,伸手止了,看着他,“我饱……了,你……你吃。”
磕磕巴巴说完,发现自己话都说不利索,特别是现在他还牵着自己,两手一碰的真实感,沈箐慈低着头,动动手指,想抽回来。
可似是握得更紧了,沈箐慈两只手合力想抽回来,那人直接牵着自己手往他腿上一放,沈箐慈连带着整个人都往前倾,身边传来低沉的笑意,“为夫也还没吃,娘子可否再陪我坐一会儿?”
沈箐慈抬头对上他笑意的脸,无奈点头。
好吧,礼尚往来,你陪我吃饭,那我陪你一会儿就是了。
阮靖逸很快吃完,再看向身边的人时,她还看着手,弯了弯嘴角,捏了捏她的手。
随后果然对上那一双明艳的眼眸。这又令沈箐慈想到黄昏时两人四目相对的情形,这一愣神,温热的唇就敷了上来。沈箐慈还来不及睁眼,那锦被就将二人盖着了。
第二日,沈箐慈醒来时也不知什么事时辰了,四肢酸痛乏力,特别是腰间,沉沉的。她在被窝里伸出手直过头,发了个哈欠。
墨竹耳灵,听见声音后看向床幔中,人影攒动后,提高些声音,“夫人醒了。”
墨竹连忙走近,撩起帘子,“夫人。”
随后把帘子放进两旁的帘钩里。
看到是墨竹,沈箐慈重新缩回温暖被窝里,问着,“几时了?”
“辰时一刻了。”墨竹道。
辰时一刻…比在王府醒得还早。
沈箐慈往床外一瞧,墨竹墨澜站得离自己近些,不远处屏风边,站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丫鬟,注意到夫人看来得目光,个个低头朝沈箐慈福礼,齐声道,“夫人万福。”
“夫人可还睡会儿?”墨竹问着。
沈箐慈突然抬头盯着墨竹,细细道,夫人?
是了……嫁人了,对自己的称呼也该改了。
这下想睡懒觉都不行了,帐里这么多人。沈箐慈摇了摇头,而后拥着被子坐起,郁闷。
“夫人可是要起?”墨竹看着自家夫人,斟酌道。这可是个有脾气的,若是起早了,那可不依,一整天都可以闷着不说话。
沈箐慈不说话又发呆了,除了夫人陪嫁的几个,谁也不知这夫人如何,这帐里侍候的婢女也都眼观鼻站在原地。
不时,帐外一声“阿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一口收藏的妹子们。
第6章006
一阵悉索声,沈箐慈便看到自屏风后走出一男子,墨色常服,若是忽略了眉间那柔和笑意,沈箐慈就可把这个人和前几次见过的清贵俊枫翩翩郎君联系在一起了。
眼神自他出现就没离开过他,带他坐到自个儿身边了,还盯着他看。
“时辰尚早,再睡会儿?”这人伸手将她脖颈边的发散在耳后,而后指尖略过她的青丝。
近在咫尺的陌生男子,沈箐慈不自觉攥着被子往后挪,撇开眼神去看地上,摇头。
就是有睡意,这里这么多人,那能睡得着啊。
沈箐慈这会子想起想到几个月前,她找过他说过自己可能不孕的事,结果他还是下聘来,自己就是再想给他传话,居然找不到人了。
想着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想问来着。
“怎么了?”阮靖逸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问着。
看到他略带询问的眼神,沈箐慈忽而没了勇气,耷拉着脑袋,讪讪收回手,摇头没事。
阮靖逸看着离自己稍远的妻怯懦懦的样子,心里柔了几分,不逗她,把大红喜色锦被掖了掖,再问,“可是饿了,我让人备早膳。”
沈箐慈神情奄奄,“不饿。”
简单两三句言语后了,两人没了话。
沈箐慈在抬头去看,这人还看着自己,还冲自己笑。
她莫名被看得脸红,干脆再躺下,拉过被子直头顶,在被子里踢了踢腿,踢他。闷闷说道,“你出去,我要起了。”
听着他闷笑的的声音,自个儿脸一红。
沈箐慈在温暖被窝里赖了一会儿,便起了。
一同侍候的除了墨澜墨竹,还有四五个阮府的丫鬟。
梳妆穿戴完后,墨澜端着个汤媪到夫人手中,道,“夫人,早膳已在堂中备好了。”
她点点头,往外走去。
两个丫鬟先掀开帐帘,风争先从外面跑进来。
沈箐慈低低脱口而出,“好冷啊!”
看到沈箐慈出来,阮靖逸眼神闪了闪,眼底的惊艳更是遮不住,眼底的笑意更是柔和。
站在帐口的女子身着红云缎裙,绾着高髻,面色红润光泽,因时畏寒,往后还退了几步,刚出来帐子冷风就吹来,就凄凄缩着脖子打了个寒颤。
阮靖逸往前跨了一步,在沈箐慈小声惊呼中,把人抱了起来:“你当我下来。”
美人在怀,岂有放下?
直接把人抱近内室,在桌前稳稳当当把人放下。
红布铺底的圆桌上早膳甚是丰富,但沈箐慈吃了两口便不想吃了,没胃口。
可旁得人还没吃完,她也找不到说辞先走,只得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舀起米粥又放下,如此重复。
“可是饭菜不合口味。”阮靖逸看到旁边人没有吃了,也放下碗。
“没有,”沈箐慈摇头,“吃好了。”
说着把碗放下。
阮靖逸看着她碗中还有大半碗的米粥,皱眉,怎的跟个小猫似的,怪不得这么瘦。
不语拿过她放下的碗,再盛了一碗米粥,亲自喂她,“再吃一些吧。”
看着递到嘴边的米粥,她心想拒绝也不太好,凑前吃了。
可他又接着喂,如此过了半碗,沈箐慈连忙摆手推开他,自个儿拿着帕子捂着嘴,一双灵眸直勾勾看着他,着实撑了。
这下阮靖逸也不喂了,自己直接喝完碗里剩下的米粥。
沈箐慈不用一大早去给姑舅请安,最上有一个祖母也远在襄州。
早时,外面风冷,阮靖逸陪她一起在内屋待着。
沈箐慈便听他讲家中人事。
婆母在几年前已不在了,而公公一心只修道修仙,不问俗世。
二老育三子两女,身边这位夫君排行老五。
如今侯府侯爷是大哥阮靖成,二姐三姐在王府已经见过。
随后听到外室传来,“阿郎,外头人都齐了。就等您和夫人了。”
阮靖逸低头,轻轻捏了捏沈箐慈的手,笑道,“到时再为你一一道来。现先出去让院里的人见见女主人吧。”
看到她点头,阮靖逸勾了勾嘴角,这小心牵着人出去,到正堂先安置着沈箐慈坐着,自己才挨着她坐下。
堂外,满院子的人数双眼睛明晃晃看着,皆越发恭敬,俯身行礼,齐声道,“阿郎,夫人。”
随后听着刘管家念着名册,几个婢子媳妇小领头的一一拜见,说了名字再是各自在院里掌管的什么。
阮靖逸所在的院子名为衡院,不加上沈箐慈的陪嫁,共身契记录在册的共九十六人。
沈箐慈开始还听得进去,不一会儿就游神了,端坐在那里装个样子罢了。后由刘管家带路,一众人去了府中库房。
在王府就沈箐慈这一位大小姐,陪嫁的东西自然不少。
库房也是单独一个院子,但比主院小些,时时都有人把守。
这里不常有人来,放得都是静物,久而走进库有些阴冷。
沈箐慈看着满屋子的大檀木箱子,突然身旁的人接过管家递来的钥匙,放在她手中,道,“这是夫人的嫁妆,自然是夫人保管。”
沈箐慈低头,而后又是一把稍大一点的钥匙一并放在她手中,只听这人又说,“夫人是这院子女主人,库房钥匙也自然交夫人。”
看着手掌上两把钥匙,缓了会儿的夫人反应过来,又拉着这夫君的手,把手反放,搭在他手上,推脱说着,“我这懒散吊子,可不想揣着这么些东西。再是我初来乍到,还是你保管比较好。”
若想以后断的干净,这些俗物可不能尽数揽着。不然就同那些夫人整日被这些俗事缠着,家里长家里短。年复一年,日不一日时间就这么过去,再回首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度过的,简直可怕。
一旁的刘老管家佝偻着背,只觉得这夫人有些……奇怪。接着他上前两步,弯腰一供,道,“夫人,这各府都是由当家主母掌管库房钥匙的,您这样……”
就连身后的墨澜墨竹都觉得夫人这行为有些奇怪。
可沈箐慈坦然,不接就是不接。
“刘管家,你还找以前一样运转,若有些拿捏不定的直接问夫人。”最后,还是阿郎拍板说着,最后提高声音,威严出声,“都听清楚了?”
“是,阿郎,夫人。”众人齐声应着。
出了库房,风也小了许多,阳光已出。
阮靖逸牵着她,笑而温和说着,“特意绕远些路,先带夫人看看冬前时节的花园。”
沈箐慈来不及点头,就听一呼声从不远处传来,“嫂嫂。”
这时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朝自己冲来。今早醒来双腿本就发软,可那经得住一个小孩这么直匆匆跑过来。沈箐慈下意识后退。
哪知脚下一个趔趄,所幸身旁的人手快,一把捞了人带进自个怀里。
阮靖逸对着扑了空的小团子厉声喝道,“阮靖羽,”
阮靖羽看着哥哥沉着脸,忙缩着脖子,小心仰起头,看着哥哥怀里的人,还是忍不住憨笑,“嫂嫂~”
沈箐慈站稳,看着这胖乎乎的小娃,忍不住笑着,“小团子。”
这不是前几个月在琼华楼遇见的小娃娃嘛。这么些没见,倒是长的越发憨胖了。
“你怎的过来了。”一旁的阮靖逸看着小弟身后没个人跟着,不妨沉着声问他,“伺候你的人呢?”
“是四哥四嫂带我来的。”阮靖羽脆生生道,说着小手往后一指,远远看到一对夫妇缓缓走来。
准确的说是看到一个小丫头拉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人,可是拉着人不配合,小丫头一拉一拽着。
走近,只看见那小丫头锤着旁边人,边抱怨,“都是你非拉着我走,这下小六郎比我还先见到弟妹!”
这里,阮靖逸偏头低声凑到妻耳畔,道:“那是四哥四嫂。”
沈箐慈看着这个四嫂,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却是发髻挽起,小脸微圆,眉间红穗花钿,更显得少嫩娇俏。
虽有些惊讶,等那两人走近,沈箐慈双手放着腹前,也跟着阮靖逸行礼,一同道,“四哥,四嫂。”
四嫂距这还有十来步时,便挣脱阮靖轩的手,迈着小碎步跑上前,稚嫩的脸上端着长辈派头,上下看了沈箐慈一眼,正经地“嗯”了一声。
而后端不住,上前把沈箐慈拉过来,赞道,“五弟妹真漂亮!”
这下,一旁的阮六郎也上去,说着“那是,我早跟你说过了,四嫂嫂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