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1 / 2)

“演戏是这样的。”应隐笑了笑,垂下眸,躲开他的目光。

但这样一场复杂的戏,对于姜特来说太难了,不仅超出了他的表演经验,也超出了他的人生经验。他眼神到位,又似乎不到位,因为他紧张、羞涩、喉结滚动,远不是哈英的掌控与笃定。他推着尹雪青的衣服,眼里看到的是应隐的脸。应隐的脸往常是尹雪青的脸,但在这一瞬间,她在他眼里拥有的是本名。

栗山咔了四次,每一次都在他左手揉上的动作前,意味着从一开始,姜特的戏感就不对。

“应隐,你带他。”栗山示意。

当对手戏演员经验不足时,便需要前辈的能量带他入戏。应隐是一个在镜头前能量很强的演员,但她的能量来自于哪里?她也不是源源不断。

她看着他的眼,想到的是另一双沉沉如山雾的眼。

他看着她的眼神,心头的躁动静止了下来,绷在火山口,化为一种危险冷凝的质问:“你在看谁?”

他眯了眯眼,如同被冒犯。

三位掌机的摄影一直没断,耳麦中传来栗山的机位调度。

他推上她玫红色的线衫,抿着唇,下颌线冷硬深刻,左手揉上去时,他呼吸顷刻间屏住,瞳孔蓦然睁大。

应隐的目光凝视着他,纤长的胳膊光裸着从被窝里伸出,娴熟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即将要出戏的那一秒,他被带了回来,俯下身将要吻她。尹雪青咬牙转开脸,闭上眼时,应隐想到春坎角绮逦那荒唐的一夜。

是谁说,将来拍激情戏,就带着他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拍。

他留在她身体里的,只有痛苦。

哈英的吻到了她的颈侧,应隐的眼泪自紧闭的眼中滑了下来。

商先生,我的命留不住了。

俊仪抱着她的羽绒服,在片场外来回转悠着。月光蓝蓝地照在雪地上,她等着应隐拍完,太冷,她用力抱紧衣服。

那衣服的底下,怎么有一个圆圆的东西?

俊仪伸手捏了捏。不应该,这里不是口袋,而是衣角。

圆圆的,像什么瓶子。

俊仪在这一时刻身体定住。她不是想不到答案,正因为想到了,眼睛才睁大,呼吸也屏住。过了片刻,她手指发抖地伸进这件黑色羽绒服的兜里。

兜的内衬布有一个不起眼的洞,程俊仪一手隔着衣摆将那个瓶子托起,一指伸进洞里,把那个瓶子挖了出来。

那上面的药名,她闭上眼都会背的。

帕罗西汀。

抗重抑郁、抗焦虑。

那药瓶无声地掉进了雪里,又被俊仪捡起来。她一直蹲着,掉着眼泪,机械性地拂着药瓶上的雪和脏。

第78章

湾区的富人,向来是注重过年传统的,商家更是如是。每一年的农历新年,商家五个子女无论是分散在世界各地还是忙碌到脱不开身,都要飞回香港过年,即使远在美国的商明卓也不能例外。

对于商檠业和商邵来说,农历新年的繁忙更有另一层意味。商宇全球员工过万,许多华人被外派至海外,一年到头都与家人团圆不了,新年也要驻扎在项目上。因此,对这些员工的新年慰问,便成了商檠业和商邵的惯例。

但今年,所有活动都只有商檠业一人出席。董事会再三旁敲侧击,得到的答复都很肯定,“执行董事商邵因身体尚未康复,暂不参加新年活动。”

所有员工后知后觉。对啊,今年腊月十六的尾牙,邵董也没有出席呢。毕竟按往常,尾牙向来是由商邵作为董事局代表发言的,届时全球员工都会在同一时间听到他的辞旧迎新、鼓励慰问。

执行董事是实权实职,许多事情,商邵远比商檠业介入得更深。被暂缓职务后,高管工作的请示审批一度乱了套,还是习惯性来询问他,他也不推辞,点拨数句,帮他们拨云见雾,但更多的就不说了,笑一笑,平淡地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从法国labase回港的那天,商檠业亦在深夜回了家。

“我放你去谈恋爱,你倒去法国玩帆。”商檠业递给他一支烟,将自己手中的雪茄在桌上磕了磕,“是谈腻了,还是想通了?”

整个庄园的光都熄了,只有书房的灯亮着,父子俩人隔着那台雀眼纹的书桌相对而坐。

商邵没抽他父亲的烟,“分手有一阵了。”

商檠业错愕,皱眉抬眸:“为什么?”

“怕再谈下去,她活不了。”

商檠业抿着唇,指间夹着那支雪茄,迟迟没了下一步动作。他太敏锐,只言片语,就够他推敲出全部。

“她本来就要跟我分手的,一天也没想过做商家未来的女主人,你的动作,我的动作,其实都很多余。”商邵略抬了下唇角,“她不想嫁给我,因为她比你更明白那种病,比你更不想拖累我,给我添麻烦。她说,她愿意一直做我情人,直到我要结婚、或者厌倦她为止。

“我在那条我二十岁买的船上,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一直称自己是情人,而不是女朋友,这不是内地和香港的语言有别,而是,女朋友是要谈婚论嫁的,情人却不会。放烟花的事,你知道了是么?我在那天晚上跟她表白,现在想想,‘女朋友’三个字也是我教她说出口的。”

“她不图你什么。”商檠业终于把雪茄抿进唇中。

“她什么也不图。”商邵坐着,肘立在桌沿的两手掌根,抵住了他深深闭着的眼窝。

“你怪我吗?”商檠业问出了一句非常不属于他的问题。

他似乎弄巧成拙了。

“我不怪你。”商邵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怎么会怪你?如果不是你,我要多晚才会发现她的病?那个时候还来得及吗?我该谢谢你,留住了她的命。”

商檠业顿了数秒,脑海里滑过一道声音。

他不该问的,但如果不问,也许他将永远亏欠长子。一个短短相识数月的女人,都能把他一生的快乐放在首位,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被家族责任蒙了眼太久。

“你怎么知道,”商檠业审视过自己,淡淡地问出口:“现在是来得及的。”

商明宝第二个回家,在花园里头碰见康叔,才知道她大哥也在家。她有好多话要跟商邵聊,便径直把花束扔给佣人,也没顾得上去跟温有宜问安,蹬蹬的一阵就跑向商邵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