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2)

黎美坚蓦地眼眶一热,险些掉下眼泪。

早听说在广州的徐将军阵亡在了前线,十几万军团说散就散,至于他的胞弟,还有谁会在意呢?黎美坚早就当徐思图死了。哪知道他活着,瘦了很多,沉默寡言,面相都变了,洗尽了浪荡浮滑,变得阴鸷起来。滔天血海里挣到一条命,落到旁人嘴里,不过一句轻飘飘一句“不是一般人”。

黎美坚是个安天命的人,没想跟徐思图再起旧情。可她命他上楼取一张披肩,他去而复返,扶着楼梯,看着她的眼睛说:“没有找到,请黎小姐亲自来看一看。”

她的卧房里,甜甜腻腻的一股晚香玉香气,绫罗绸缎挂满了衣橱,黄色玻璃的柜门倒映出铺了墙纸的绿墙。黎美坚一进去,咕咚咽一下口水,口吻正经地说:“不是就在这里?孔雀蓝,带穗子的——”

她猝不及防被徐思图从身后抱住。

他抱得她太紧,她旗袍下丰腴圆润的身体都变了形。

“你胖了。”

黎美坚破涕一笑:“三十六七……比不上少女苗条了。”

“十年了。美坚,我找过你。”

“嫂子和囡囡……”

“都死了。屋子被炸平,没一个活下来。”他下巴抵着她脖子,闭上眼,滚下一行泪,“美坚,为什么?”

他这一句“为什么”,要问的太多,以至于黎美坚一时之间无法回答。想他妻子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听闻人也很心善,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世道艰难,好人坏人,都不过是听天由命。

徐思图蓦然发了狠,将她在怀里扳转过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黎美坚的挣扎根本落不到实处,她锤他胸口一阵,鞋子也踢掉了,被他抱着抵到墙上,吻得脱力。

那之后,他们常相会在宾馆。

南洋式的楼,一进去,红色地毯,薄荷绿的墙,顶上吊着琉璃灯。有时候还没到床上,旗袍的盘扣就被扯飞了,露出半片白花花的肉。导演将情欲拍得很到位,未必有真刀真枪的什么动作,不过握住脚踝、抬起大腿,但让人面红耳赤。

应隐看到这里时,已经明白过来,这不是公映版,而是一刀未剪的版本。

她呼吸已经不自觉停住,只觉得身旁气息冰冷得可怕。但她连望一望商邵也不敢,只好吞咽着,乞求他能分清电影艺术和现实。

后面的吻戏太多。

沈籍老婆频频出现在片场,就是从这最后的三十分钟戏开始的。吻戏不需要清场,她坐在导演组的遮阳篷下,却不看监视器的画面,而是直接望向片场两人。

应隐还好,反倒沈籍首先受不了,找了他老婆哄了一阵。

哄过后,他老婆便只盯着应隐,目光如火炬。

黎美坚常常被徐思图咬破嘴唇,疼得眼泪花花,怨恨又仰望着他,徐思图便扶着她的脸,将她眼睫上的泪用心吻去。

这样的偷情,每分每秒都在走钢索。可是她好像顾不了了。在香港的十年,是颠沛流离的十年,她见到徐思图,就想起百乐门和霞飞路,想到那一条街的法国梧桐。他们的爱从来都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他出轨,就是她出轨,除了在宾馆里宣泄,好像也没有别的出口。

后来那一天,她躺他怀里,彼此都汗津津的,互相抽着同一支烟。烟雾中,她望着天花板,说:“你带我走吧,新中国要成立了。”

徐思图不语,她翻身坐到他身上。

丝滑锦背从她肩上滑下,露出一大片光洁脊背。

她喘起来。徐思图扶着她腰,她颠得厉害,喉咙里逸出低低的呻唤。

身旁椅子砰的一声,折盖了上去。应隐仰首,见商邵在过道间急迫地走出两步,又蓦地回过头来,大步流星到她眼前,一把将她手腕扣住拉起。

又是砰的一声。有前排观众被吵到,蹙眉回头来瞪人,只看到一对匆匆离去的背影。

商邵走得很快,推开应急通道的铁门。应隐被他拉扯得跌跌撞撞,浅口皮鞋掉了,她说两声:“鞋!鞋!”

回首弯腰去捡。抬起身时,被商邵用力托抱而起,撞上墙壁。

这墙刷的还是老式那种油漆,冰凉凉的,应隐被撞得心都要跳出来,不自觉低呼一声,唇被密不透风地封住。

商邵吻她简直失了章法,虎口掐着她下颌骨,另一手扣着应隐的腕骨,将它死死抵住。

可怜应隐手里一双小羊皮鞋,被她捏得皱了又皱。

“他吻过你几次?”商邵吐息灼热,目光里发了狠,呼吸短促着,像在努力克制自己。

应隐吞咽一下,不敢与他对视,把目光瞥开:“记不清了。”

这是送命的回答。

商邵气息一紧,扣着她下颌的手指劲道那么大,几乎快把她骨头捏碎。

他捏开她下颌,火热的舌长驱直入,涤荡着,似要把她口腔里别人的印记都清除干净。

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就会发现这内地著名的女影星,正狼狈地一个男人吻到口角生涎。

应隐舌根被他吮得发麻,身体软下来,求他:“都是为了拍电影……”

“你看他的眼神,跟看我时一模一样。”

应隐心口一震,商邵却松懈了下来,帮她把口罩压好。指尖蹭过应隐脸颊,好冰,是被嫉妒弄得身体发冷。

“没这么简单。”他冷冷又平静地说:“知道吗,没这么快就完了。”

他还想干什么?应隐不敢往深处想,光这一句就够让她腿软。

出了影院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原本就僻静的街上门可罗雀。商邵取了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窗沿,也顾不上一天只抽三支的清规戒律了,指尖的烟就没断过。

他现在怒火中烧,但车子驾驶却极度平稳,光影流淌在车身上,像野兽蓄势待发。

到了春坎角绮逦,商邵径直带她上行政套。酒店的高级经理匆匆前来,备了果盘和酒,要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但敲门数下,只听到商邵难耐的一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