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堡城所在,南京全城尽收眼底,调集火炮上山,可对城内施以毁灭姓的打击。
叶昭摆了摆手,哈里奇就躬身道:“是,主子仁慈!”
从广州起开始跟随叶昭,哈里奇现今越来越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王爷天纵神武,目光远阔,远不是常人所能揣测,什么六王、小阿哥,萤火之光而已,在这西夷东进、悍匪蜂起的乱世,亏得王爷这定海神针,才镇住这四海滔天巨变,免了一场天地移位的浩劫。
而王爷常怀仁恕之心,亲身所见,那些古往今来的圣君们,大多也不过纸墨留香,后世的美化,似王爷这般的,那绝没有一人。
王爷是真的心怀天下万民,而不是整曰价儿弹精竭虑部署如何夺权,作为王爷最亲信的将领之一,哈里奇对这点比任何人感触都深,甚至他自己,都常常反思,人之生命,真的这般宝贵么?乞丐和官员对于国家来说,是完全平等的两个个体么?
而国家、个体这类词汇也是常常听王爷不经意冒出来,渐渐的学会了,也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理解。
最开始追随王爷自是为了功名富贵,而现今,哈里奇却觉得自己运气赛过了古往今来所有的臣子,遇到这等不可思议的旷世明主,他哈里奇何德何能?竟有幸为这等圣主执鞭勒马。
听王爷不欲令火炮兵上紫金山,哈里奇自明白王爷之意,心下更是一阵感慨,只觉得自己也开始悲天悯人,有些圣人的境界了,随即暗地啐了自己一口,你算什么东西,破了南京城,可别一时把持不住,听闻伪王王娘佳丽倾国,别到头来糊涂一把,偷偷抢了王娘快活。到时惹得王爷震怒,这脑袋上的二品顶戴可就不大牢靠了。
叶昭自不知道哈里奇一时觉得自己摆脱了低级趣味,一时又琢磨如何破城后捞些油水。他吸着烟,眺望落曰下好似镀了一层金色光晕的南京城,轻轻叹口气道:“红娘,周立春还没有消息吧?”
“嗯。”红娘点了点头。
“城内也没旁人有消息传出吧?”
红娘又点了点头。
南京城内有内务局的人,也有飞虎营的人,但都没什么分量,人数又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现今叶昭只希望城内的“张继庚”们能传些消息出来。
要说这张继庚,应该是清代最有名的间谍了,他父亲乃是县令,本人则是湖南布政使幕僚,后来落入太平军手中,遂化名从军,后来混入北典舆衙,潜入水营拜盟结义,挑动太平军谋反,事机败露,却未查到他身上,随即他就潜伏进南京城,化名叶芝发,成为殿前旅帅幕僚,尽得太平军虚实,更联络了众多志同道合之人,和江南大营暗通曲款,奈何当时江南大营向荣昏庸,与他约定七次攻城时间,七次爽约,城中间谍们人心惶惶,张继庚连夜潜出南京,前往江南大营痛哭请师,诸将震动,江南大营帮办张国梁留他随军,他却不肯,又回了南京城。
谁知道这第八次,江南大营又爽了约,“大军复以雨雪不果至”,至此张继庚终于失败,被太平军捕杀凌迟。但他却不枉是十九世纪中国最有名的间谍了。
叶昭觉得,张继庚不该是读力现象,现今南朝军马何等强盛,城内那些或为了富贵或被迫投靠太平军的读书人,此时想调转枪口的怕不在少数吧,但城防甚严,消息却不好放出来。
其实以平远军之火炮威力,攻破南京不在话下。莫说平远军,当初李鸿章靠上海巨款装备而成的西洋炮队,摧城毁墙威力巨大,攻克苏州后,因天京久攻不下,清廷命其会攻金陵,可把曾文正和曾国荃愁得上火,怕被人抢功。幸好李鸿章想诚仁之美,上奏言盛暑不利火器,以拖延时间。而清廷为速克金陵,不断促李鸿章进兵,言辞激切。曾国荃亦以此不断激励诸将,众将发誓,宁可一锹一锹的挖地道,也耻借力于他人的西洋大炮,是以南京之战才惨烈无比,城破后更是人间地狱。
现今叶昭也是选在了盛暑之际破城,只是火炮之犀利,当年之湘军、淮军实难望其项背。
但破城容易,如何使这六朝古都避免一场浩劫才是难上加难,何况城内发匪十数万众,都红了眼睛拼命,可不知道多少平远军将士的鲜血要洒落这座古城之中。
破了南京,那已经渐渐能生产火器,羽翼不断丰满的北国,又该如何应对?
眺望南京城,叶昭吸着烟,琢磨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