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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恨铁不成钢,“做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恨,在这个宫中谁的手是干净的?大哥害了你的母后你就恨他,我害你冷宫无人问津十余年,难道你也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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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无言声音很急切,“哥哥是有苦衷的,况且……况且哥哥时常都会来看言儿”,说道后来,连靳无言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儿时被强迫入住兴圣宫的时候,就真的没有恨过靳同仪吗?大概是怨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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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语重心长,“大哥就没有苦衷吗?这个天下谁没有苦衷,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就是兄弟残杀,你明不明白?非要我用jie尺指着你,你才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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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无言低头,“哥哥息怒,言儿知错了”,靳无言仍旧是跪着,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肿成了一个弧度,他抬头仰望靳同仪,还是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容,紫色暗调的南京云锦衣,雍容华贵,巧妇苏绣让他的气质变出三分玲珑心,他的哥哥还同之前一样,会教他做人,教他读书,拥有过人的胆识与心计,一切似乎都没变,却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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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无言不在固执,虚心接受了哥哥的话,他不恨任何一个人,也不愿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旁人,直到这一刻,靳无言才真的明白,这是一场,谁都不愿意打响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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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父子君臣
养心殿,靳同仪不常去,因为靳城决不喜欢他,他也不愿意上赶着去讨骂,有事就去,无事也乐得个逍遥自在,倒是靳同川,晨省昏定几十年来一次没落下,每次去,靳城决必定会留下他谈谈家常,用个早茶,讨着赏赐了才恋恋不舍的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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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卯时,太阳将出未出,正待破云铩羽之间隙,靳同仪立在养心殿门口,求见陛下,靳同川肩上搭皮裘裹着寒气,手中一黄金烟斗由食指拇指端着,乘八抬步撵,由怜儿小心翼翼的搀扶行至养心殿门口,恰好,也是卯时,“呦,二弟今儿也是来这养心殿,行祖宗晨省之仪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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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侧头,微笑,“臣弟之勤勉不及大哥一半,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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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的官话说起来,能拐上八十一道弯,靳同川没心思同他绕圈,他神态自若,贵气中揣着凌人的狠辣,从容的将烟斗里的烟灰磕在怜儿捧着的烟盅里,侧身指了指殿门,说道,“那就一同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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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靳同川今天倒要看看这只狐狸是要怎么在这养心殿摆一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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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仍旧是处事不惊波澜不兴的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大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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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川没有推脱,带着一众随从乌压压一片走入养心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靳同川还未走到屏风处就山呼讨巧,“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身体安康,永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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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笑声,“哈哈哈,我儿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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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屏风,靳城决一身明黄神龙金箔刺绣,圆领黄袍让人觉得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依旧雄风不减当日少年郎,他冲着靳同川挥挥手,邀请他坐下,指着桌上的一盘如意松子穰,说道,“这是今儿早上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你来尝尝,说是新添了一味香料,味道足的很”
靳同仪知道这是靳同川故意冲父皇撒娇讨巧惹自己恶心,他靳同仪是什么人,又怎么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随了他的心愿,靳同仪看着靳城决与靳同川父子二人,上演着一场父慈子孝的融融暖暖戏,他心下冷笑,脚步却未停,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既没有弄巧成拙的讨论糕点,也没有怒气冲冲的指桑骂槐,而是直奔主题,以礼讨巧,“父皇,儿臣不久前寻来一宝物特此献上给父皇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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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城决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个二儿子,尤其是不喜欢他那些琢磨不透的小心思,皇帝当久了就希望所有的事都能被自己掌控,一切他不能控制的事物,就下意识的不想靠近,如同一件与世隔绝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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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城决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双手奉宝的靳同仪,又故意的将视线转回到桌上的糕点,根本没想接他的茬,反而对靳同川说道,“川儿,拿一个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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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川自小娇生惯养,和靳城决感情又好,自然是准备顺杆爬,他动作极其优雅又不失缓慢的从盘中拿起一块如意松子穰,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起来,囫囵着说道,“父皇,儿臣猜测这点心里多出来的那丝清香便是其中奥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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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城决高兴,他指着靳同川开怀一笑,说道,“川儿聪慧,猜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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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看着眼前二人,交谈甚欢,享受着口腹中的天人之乐,一种令人窒息的酸楚悄悄爬上了心头,同为儿子,一个如云中白月光彩夺目,一个却如泥中杂草芥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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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的酸麻直窜靳同仪的后脑勺,这锦盒他举了足足有一炷香,可这父子俩的戏演的却是愈演愈烈,靳同仪的一颗心火烧火燎,等待总是令人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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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靳城决从糕点,聊到了自己最近的身体状况,他看着靳同川,目光满含慈祥,他的眼睛不似青春年华时的波光粼粼,而是一种沉淀了岁月后将要去往生极乐的通透,大概人老了说的每一句话就总是带着嘱托的意味,靳城决的话中明里暗里的透露着几分继承皇位之事,意思是想立遗嘱,让太子靳同川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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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终于抓住了机会,他见缝插针,说道,“儿臣要送给的父皇的宝物,可助父皇长命百岁颐享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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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的人最怕死,这话一说,果然,靳城决将目光投向了靳同仪,仿佛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靳城决急切的想知道锦盒内装的什么,他甚至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脖子伸长眼睛睁大,挥了挥手说道,“快快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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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川极其不乐意的斜瞄了一眼靳同仪,闷声喝了口茶,靳同仪快走几步,将锦盒放在桌上,微勾嘴角,“父皇,这乃是龙之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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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靳同仪说这句话的时候,靳城决已经将锦盒打开了,只见先是一片夺目光彩的金色,等眼睛适应以后再看,五光十色在整个鳞片上轮回旋转,让人应接不暇,果然是人间珍宝,靳城决招手示意后面随侍的小太监,将锦盒递到他手里,“快快来,把这个送去御膳房,炖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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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领命退下,靳城决这才慢悠悠的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他看了一眼靳同仪,低着声音不情不愿的问道“说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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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城决本来是不想给靳同仪任何恩惠,奈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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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可不是个任人宰割的牛羊,他机灵的很,这样的机会难得,他当然要痛痛快快的一把抓住,抱拳弯腰行礼,“谢父皇”,接着就是谋划了将近一个月的计策,他眼珠子转了三圈说道,“儿子最近处理鲛人一案,需要一些财政上的支出,还望父皇恩准儿臣去户部筹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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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鲛人吃人的折子堆的如山高,靳城决很早就知道,让他吃惊的是,他没想到靳同仪提出来的赏赐居然是有关国事,不求金银珠宝,不求美酒佳肴,要的居然是江山河清海晏乾坤净,思及此处,靳城决仿佛感受到了靳同仪对皇位的觊觎野心,他犹豫了,没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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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宁静,靳同仪在等,等他的父皇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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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安静的养心殿内,靳同川的心思也在转,户部尚书是他的党羽,受自己恩惠已久,忠心可鉴朗朗日月,要他拨款解靳同仪的燃眉之急,靳同川还就真的是,不乐意,他就是要故意的刁难靳同仪,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册封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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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城决咂咂嘴,脑海里想出一百种龙之逆鳞长生不老的法子,他现在就是骑虎难下,不答应也得答应,他看了一眼靳同川,传递了一个不甚欢喜的眼神后,说道,“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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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同仪嘴角微勾,连同眼睛也微笑了起来,一鞠躬,说道,“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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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对手戏写的真是精彩!
第35章鲛人吃人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顾西楼应了人家靳同仪的事,就必须得麻溜的办好不是,于是乎,我们的老龙王掐指一算选了个黄辰吉日,赴淮水,压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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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寻了一舟辑,随水漂荡,泛舟与淮水之上,悠闲却并不散漫,他没有束发,任凭长发垂至脚跟,一袭白衣在河中点缀如一豆烛明,一路上寂静无声,岸边草木枯黄,没有任何生机,要不是抬头看到太阳,顾西楼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
这次探淮水同上一次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顾西楼默默警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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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慢悠悠的前行着,突然,水中响起一声咕哝,这声音就像是快要咽气的生物从喉咙里涌出的最后一口氧气,让人毛骨悚然,顾西楼紧张的握了握拳,这淮水实在是太过诡异,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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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船桨,侧耳细听,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咕哝~咕哝~一声接着一声,密密麻麻的诡异声音,开始如交响乐一般此起彼伏,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吵闹,声调也越来越高,顾西楼默默控制着围绕自己四周的红雾,希望龙的气息能够震慑鲛人,伴随着咕哝声,水面上逐渐浮出了人类的尸体,原来是尸体与水压相互作用挤压空气形成的咕哝声,顾西楼缓了一口气,可是好景不长,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水中涌出,乌压压铺满了整个淮水水面,顾西楼的船,没法从中通过,他现在必须要做出抉择,是弃船而行,还是原路返回,顾西楼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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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情况不明,附近也没有任何年轻的鲛人可以抓来问路,贸然入水的后果,顾西楼不敢想象,可要是不入水,船又着实无法前进,顾西楼从船头走到船尾,从船尾走到船头,他老命一条,为靳无言死,那是死得其所,为靳同仪死,那就是愚不可及,顾西楼想起靳同仪的那张嘴脸,心想自己还真是上了老狐狸的贼船,退无可退!心一横,眼一闭,顾西楼还是化身为龙,跃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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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为黑色,水下更是漆黑一片,这是一种死寂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顾西楼只好将身体周围的红雾激发的更为浓烈,这才能透过这层红雾稍微的看清周围环境,尸臭味不断的涌入顾西楼的鼻腔,熏的他恶心,而且他发现,这些味道不光能让他恶心,还能刺激他的脑部神经,让他的思维混乱不堪,顾西楼身经百战,眼下的这点情况,他还能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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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楼按照记忆,慢慢的往鲛人宫处游去,他一边往更深处游走,一边揣了些小石头,他现在没有神力,自保只能靠靳无言教他的那点人类招式,手边没有武器,就会十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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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楼回忆着鲛人族长曾对他说过的话,族长说近几年来鲛人受人类趋使,被迫流泪造珠,鲛人为求自保才会做出吃人这样事,顾西楼知道鲛人与人类之间有着生意场上关系,珍珠交易市场也已经存在了将近一千年,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人类去逼迫鲛人流泪?鲛人是妖,在人类面前自保不成问题,又怎么会被逼迫?而且鲛人一族与他们龙族不同,并不以人类为食,又是什么让他们可以做到生啖人肉?而且,淮水变成这个颜色又是什么东西搞的鬼,这些尸体难道是鲛人吃剩下的?顾西楼一个头两个大,此时此刻他真是无比痛恨自己当初去鲛人宫的时候,没有好好问问清楚,而是一心琢磨着讨要武功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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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水底惊现一座白色阵法,顾西楼暗道不好,这是有人要取自己性命,他瞄准阵眼抛下一枚石子,想要破阵而出,奈何这颗石子,还未碰到法阵,就化为了粉末,顾西楼后背惊起一层冷汗,他强迫自己振静,仔细观察了起来,阵法按星宿排练,位主东方,东方是龙脉,顾西楼冷笑一声,感情这阵法,就是故意为他量身定做的呗,都说人心险恶,人吃人的故事他没少见,妖吃妖的故事,顾西楼还不曾让它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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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木蛟,亢金龙,龙角,乃斗杀之首冲,故多凶,逢凶化吉,天门破,阵法破,顾西楼将全部石子排成一列,形成一个足够宽厚的形状,用尽全力俯身一冲,向天门刺去,暗无天日的水底白光骤起,令人眩晕的光芒将周围染成人间炼狱,顾西楼咬紧牙关,龙爪死死的抵着那一串石头,希望能冲出一线生机,奈何阵法设计太过精妙,当他全力冲击天门时,整个阵中的力量迅速的汇集在他的攻击点上,石头硬度不够,没能坚持太久,巨大的压力向顾西楼袭来,一道白光瞬间刺穿了顾西楼的龙爪,其余未被彻底分散的冲击波如同巨石一般,砸在了顾西楼的胸口,肋骨瞬间折断数根,顾西楼一口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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