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全闻此秘辛,登时毛骨悚然。
陛下曾亲眼瞧见生母被推入井中
却没有当场发作,歇斯底里地质问,也没有哭闹,对待第二日将他接出冷宫的太后甚至可以感激涕零作依恋之态。
以此获得秦王之位。
而后谋划五年,将其九族诛杀。
彼时年方九岁。
该是何等心性。
李福全是真切地心疼又敬佩陛下。
此后七年,秦王征战六国,大杀四方,手上亡魂越来越多,成为人人畏惧的暴君。
便是李福全,对日渐陌生的陛下也多了一丝敬畏,不如儿时敢言。
但他仍是对其忠心耿耿,不许任何人伤害陛下。
李福全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望着眼前姿容绝世的年轻公子,神色微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福全对卫敛是从来都不信任的。
卫敛虽为楚国公子,然也不过是一枚弃子,对其早无牵挂。卫敛道,倒是来了秦国,陛下待我百般柔情,卫敛皆铭记于心。
公公若担忧我有异心,大可不必。卫敛淡笑,今日同公公说这些话,不是要您日后与我行方便,只求莫要再与我为难,如此可好?
李福全思量一番,肃容道:公子是楚人,陛下是秦王。楚人对我们陛下如何痛恨,奴也是知晓的。公子既坦诚相待,奴也不妨直说。您若是意图伤害陛下半分,奴拼了命也得让您付出代价。
卫敛道:此事绝不会发生。
虽然他确实有些弑君的念头那也只是想想,谁让秦王太能折腾他了。
可他还没打算真正杀死秦王。如今秦王已经维持了七国的平衡,天下趋于安定。这个节骨眼他再杀了秦王,乱世再起,又没有第二个人有一统天下的能力,长期混战下去生灵涂炭,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当然,卫敛自认,他有能力成为这个第二人。
可是他懒。
比起征伐天下,他更爱逍遥四海。
李福全得了保证,也不敢尽信,只是态度略微改变,不再同之前一样完全站在卫敛的对立面。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就算做不成朋友,也至少不要成为敌人。
思及此,李福全脸上重新带上圆滑的笑:奴省得。公子继续透气,奴便先行告退了。
卫敛颔首,待李福全转身消失在长廊拐角处,才淡了神色。
他不是要讨好李福全,事实上,就算把李福全得罪死,他也是不怕的。
可李福全了解秦王。
身为贴身近侍,他对秦王的了解绝对比珠翠多得多。卫敛如今命都系在秦王身上,自然在意秦王的相关事物。
第一步不打好关系,接下来还怎么打探消息。
卫敛转身回到殿内,秦王抬眼:透完气了?
卫敛坐回原位:吹了阵冷风,清爽许多。
姬越嗯了一声,平静道:待在孤身边觉得闷?
卫敛执筷的手一顿。
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
说待在秦王身边闷是不可能的,说了就是死。
说屋子里闷热好像也不行,秦王也许会让他去外面站在冷风中爽上三个时辰。
不管哪个都要命。
啧,这狗皇帝,也忒难伺候。
卫敛羞涩道:倒也不是,只是一见到陛下,就想到昨夜被您吻得喘不过气
咳咳咳!正在喝汤的姬越突然一阵咳嗽。
卫敛忙道:陛下慢点。
周遭旁听的宫人都心照不宣地低头。
姬越用帕子擦了擦唇瓣,觉得不能这么掉面子,每次都被卫敛克制得死死。
姬越故作淡然:如何就令你喘不过气?
卫敛一怔:陛下,这儿有人,可怎么好说
姬越命令:说。
他倒要看看,卫敛的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
卫敛为难地扫了眼四周的宫人,面颊微红。
哼,说不下去了吧。
姬越顿时有种扳回一局的成就感。
然后他听青年低头,吞吞吐吐:春光杳。鸳鸯帐暖长欢好。长欢好。青丝微缠,红烛轻绕。檀口相凑抚眉梢,玉簟轻枕锦衾扰。锦衾扰,覆上情郎,颤至天晓。
姬越筷子顿在手中,夹的一只水晶虾仁饺凄惨地掉在桌上。
他没想到卫敛这么狠,当场就能作首艳词。
卫敛是假尴尬,姬越是真害羞。
姬越听到一半,脸红得比卫敛还厉害:闭,闭嘴。你怎么这么不知
不知羞耻,什么话都编得出口。
卫敛不解道:是您要臣说的。
姬越扶额,头疼:你别说了。
怕了怕了。不服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暴君依然在给暴君界丢脸呢。
词牌名《秦楼月》,词浮白曲写的。
我文采不好,但你们要当它是神作,因为公子敛是个大才子,他写的肯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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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绮梦
姬越和卫敛第不知道几次交手,又是以失败告终。
姬越觉得,单论嘴皮子功夫,他恐怕这辈子都斗不过青年。
卫敛着实是口齿伶俐,反应迅捷。更重要的是无论面对什么状况都能保持一副淡定,还能反将一军。
俗称不要脸。
姬越到底是个君王,总还顾着几分颜面。
是夜,龙榻之上。
身边青年安然入睡。
姬越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他盯着盖在身上的锦衾,脑海里就不觉想起白日里青年作的那首艳词。
锦衾扰,覆上情郎,颤至天晓。
神他娘的覆上情郎,颤至天晓。
姬越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他目光复杂地投向里侧熟睡的卫敛。青年与他隔着一尺的距离,背对他侧卧着,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好看的轮廓。
如此风雅之人,竟能作出如此虎狼之词。
真是人不可貌相。
姬越满怀心事地闭上眼。
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