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霉劲儿,这大雪天也还带调戏姑娘的?
赵锦瑟心中暗骂,有心拉着郑安安离开,却慢了一步,这厮竟早已示意小厮们从后方包抄过来,把她稳稳围了起来。
“诶,快到我们了,锦瑟,锦瑟?他们是谁?!”郑安安看到白浚很是惊讶,但眉眼打量,隐隐想到了什么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正要质问,赵锦瑟却拉了她袖子,挡在身后。
“白公子,这大雪天有幸得见,可是有事?”赵锦瑟姿态大方沉稳,挑不出错。
“有啊。”白浚笑眯眯打量赵锦瑟,“自打一年前见面,如今你倒是越□□亮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姓赵。”赵锦瑟依旧端住了,但避开了白浚靠近的手。
“赵什么?”
赵锦瑟却是不肯说了,一副闺秀娴雅守礼的模样,见他这幅孟浪不肯退走,就拧眉道:白公子也是侯府公子,难道不知礼法?当街调戏良家之女?”
白浚闻言一愣,后大笑,“你?赵锦瑟啊赵锦瑟,你真当我对你一无所知吗?你不过一商女,我就是调戏了你又如何?”
赵锦瑟这个人,他去年遇见时就让下属去调查了,得知是商女,也曾想出手,后知道她进了青衣院,还拜了那院长为师,恰好遇上他跟沈焱当街斗闹被长辈得知谴责,后才偃旗息鼓,但这不代表他真不敢动这商女。
偌大邯炀,便是世家女他敢招惹的也不少,何况这区区商女!
赵锦瑟皱眉,“商女又如何,依旧是君王治下子民,既是子民,君王坐镇之王都,司法公正之庇护,难道会无视世家以下的子民?”
这什么跟什么,白浚不耐烦听她摆这姿态说这些话,就甩袖哼哧道:“商女卑贱,我便是要纳你为妾也是给你体面,明日我就让府里的人去抬你进门当我一妾,可比你这劳什子商女尊贵多了!”
“白公子,我可不止是商女,如今也在女司任职,是正正经经的朝堂中人,还请白公子尊重一些。”
女司?白浚皱眉,那地方可不好招惹,多的是世家贵女,便是有些身份不如他的,也因为世家之间牵扯复杂的关系不可乱动。
毕竟一个个都是有官身名义上也都是挂在长公主跟皇后门下的女官。
不过就这么放弃?
白浚有些迟疑,而赵锦瑟心头暗道这官身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能唬人,不过这人太混账,也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放弃,若是要硬来,她就算能脱身,这名声肯定是吃亏的——毕竟如白浚所说,他一侯府公子要立她为妾还是抬举她了。
一想到如此,赵锦瑟就心生了恼意,正琢磨着如何解危,忽见到街头那边的茶楼底下门前站着两个人,虽是便衣,但赵锦瑟记忆力一向好,过目不忘,见了人也是,否则也不好做生意。
这一眼瞥去,正见到这脸,她便认出了人。
是他们?若是他们~~
那今日她就不仅有了转机,还可以叫这姓白的小子吃一个大苦头,日后再不敢对她出手!
第67章.后悔
赵锦瑟性子跳脱,可一旦想做一件事,满脑子绞尽脑汁,十分专心,所以她此时就快速盘算起来了。
这白家是皇后娘家人,东海侯府从前算是站太子那边,可太子崩了后,皇后一党就另寻可扶持的对象。
她曾跟老师议论过政事,后者让她自己揣度皇后一党的选择。
还能是什么选择呢,无非是烈王,隐王跟珏王。
烈王后面有贵妃,自有强大母族,当年也一直跟太子一争高下,两党十分不合,太子一崩,烈王一党是最为得意的,没少糟践白氏一族,然而后来君王空悬太子之位,盛宠母妃早故的隐王。
这让烈王一党吃瘪,也让皇后一党不得不重新考虑去路——单单一个皇后是稳不住这泼天权势的,也只有未来君主才是真正的必要选择。
所以他们选择了~~
“珏王。”
赵锦瑟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而李瞻没有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不比隐王本身盛宠,君王就是他最大的靠山,不可能为皇后一党掌控,而烈王早已成仇,两家恨不得灭了对方的族,更是不能选。
最好的选择就是珏王。
哪怕珏王看起来平庸,但只要隐王跟烈王“两败俱伤”~~那局势可就不一定了。
历朝历代最后登基为帝可不全是最优秀的那个。
所以现在白氏就代表了珏王跟皇后,而朝野之上对青枫寺血污之事的猜测也多集中在烈王身上,但就是太明显了,才显得烈王有可能无辜——比如有第三方稳坐钓鱼台呢?
赵锦瑟不在乎真相,但知道隐王那一脉能人辈出,肯定也有幕僚疑心白氏。
所以~~如果那几个人是隐王的暗卫,那就代表隐王或者隐王一脉的人在附近。
赵锦瑟心思一定,忽然就改变了注意,神情跟眼神刻意变化了些。
本来心思有些摇摆的白浚忽见到赵锦瑟镇定之下眼里的躲闪跟不安,嗯?看来她这商女在女司里面也不得人看重,也就是最低等的女官,那女司又何必为她出头得罪自己呢?
要知道他背后可是皇后母族!
再仔细看她这幅故作坚强内在却羞怯的好模样,他心痒难耐,目光一闪,陡然伸手就拽住了赵锦瑟手腕,把她强拉跟前,嬉笑说:“女司的女官又如何,本小侯要你,那你就逃不出我手掌心!“
说吧,他另一只手就往赵锦瑟脸颊摸去。
说实在的,郑安安是被吓到了,既是为白浚陡然调戏赵锦瑟,也为赵锦瑟都提及了自己是女官出身对方还不依不饶。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当她们女司的女官是勾栏□□吗?!
“你这人太过分了!当我女司女官软弱可欺吗?这光天化日的,你还想强抢民女?!”郑安安骨子里有些天真良善,虽不是强势的人,但也分是非,看赵锦瑟有难,而她一直挡在自己前面,就急了,没忍住,伸手就格开了白浚的手,拉开赵锦瑟,直蹦哒出了这么一句,而且她也有小心思,故意把声音弄大,好让白浚忌惮。
至于名声什么的,还能比安危重要吗?
郑安安本以为这样会让白浚忌惮收手,没想到这厮竟朝她轻蔑打量后,辱骂:“你个肥猪,长成这样,本小侯会看上你?滚一边去!小侯我要的是这美娇娘!”
赵锦瑟是错愕的,没想到胆子不大的郑安安会出面,这可不妙,日后白氏如果报复起来,她自己见招拆招,可郑安安却是无妄之灾。
而且这白浚骂得太难听了。
赵锦瑟内骨刚烈,见郑安安眼眶红了,知道今日之事她很难脱身,除非~~赵锦瑟猛然一巴掌甩了过去。
白浚的脸都被打歪,全场皆惊,白浚愣松下还来不及暴怒,赵锦瑟先发制人,只是故意红着眼梗着喉说:“天子脚下,莫非王土,便是王公大臣,皇子亲王也不会如此藐视法纪,尤是君上历年来整顿政治朝纲,核查史治,先后出《铁明律》跟《宗法朝制》,为的就是维护我蜀国政治根本——律法清明。文武百官,朝野上下都以为恪守,朝政一片清明,邯炀也一派安宁,唯独小侯爷您例外?况且你既是皇后娘娘母族,当知女司也在皇后娘娘管治之下,娘娘一向仁慈端庄,对女司管教极严,配合君上之法治,当为一国女子之楷模,可你呢?既忤逆君王,又违背皇后娘娘,帝后都管不住你,小侯爷莫非是要上天?!”
这一段话厉害极了,全场都安静了。
帽子好大,重如千斤,一盖下来,普天之下谁担得住?
白浚不是没脑子的,知道这番话厉害之处,身边已有随从正要拉住他给予提醒,因为已经有人看到街上酒肆茶楼附近的护卫。
都是护卫,强弱能耐有差别,但眼力还是有的。
他们暗叫不好,正要提醒白浚,白浚本也有忌讳之意,却猛然看见赵锦瑟嘴角的浅笑。
似得意。
只是一瞬间。
脸颊上的痛意一下子席卷而来,屈辱怨恨猛然压过了一些。
“本侯还需要你管?你个臭□□!!”
他抬手就甩下一巴掌,奈何赵锦瑟洞察时机,早已准备好了,故意一个踉跄往后一躲。
巴掌从她脸颊扫过,在郑安安尖叫下,在众人错愕之下,她的脸安全了。
好险好险。
郑安安正要抚慰赵锦瑟,却见白浚气急败坏,又要扑过来!
这次赵锦瑟可真躲不开了,毕竟女子不同男子,就这么点大的空间,她不想连累身后的郑安安,也只能硬接了。
大不了越惨越哭,看看到时候能否占得一丝便宜吧。
赵锦瑟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一根箭矢破空而出,直朝着白浚的脑门而去。
“公子小心!”
白浚被下属拉开后踉跄倒地的时候,眼看着那根箭矢从他刚刚脑袋所在的地方飞过,嗡得一声射入边门木柱子上,箭头稳稳插入一寸。
脑门子冷汗一下子全出了,尤其是当他看到那边街道一头举着弓冷然站着的傅东离。
他衣袍素淡,眉目冷峻似万年化不开的冰川,修长指骨握着弓,指尖搭着箭,对,他竟要抽出第二根箭。
赵锦瑟怔怔看着他。
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人不虚,不仅不虚,还锋芒锐利如裂川之剑。
一个人站在那边,凭着一把弓就慑住了所有人。
她看着他,似乎对上了他的眼,他的眼既锐利,又深沉,仿佛一下子就能把她整个人吞进去。
是的,吞进去,旁人再伤不了她了。
白浚吓坏了,急忙爬起躲在随从后面,浑身抖颤,大呼有人当街杀人,有刺客!
侯府的护卫也反应过来了,齐齐围了白浚,对峙那边的傅东离。
眼看着局面不可收拾。
便衣卫队出了茶楼,直接格挡了侯府卫队,两相对峙时,明明侯府人更多,却都震慑于对方的气势,紧接着,那茶楼二楼走廊走出了隐王。
隐王终于出来,但先看的不是白浚,而是瞟了一眼赵锦瑟,再看向傅东离。
目光对视片刻,傅东离面色淡淡,放下弓,抬手作揖。
“殿下,下官当街持弓伤人,是为犯罪,还请殿下秉公处置。”
他眼里晦涩,却在看到傅东离彻了弓后的手上停顿了下,然后再看向白浚。
“白浚。”
他双手负背,气质依旧儒雅,但神情冰冷,直盯着白浚。
“听说你要上天?可曾告知过君上跟皇后娘娘知晓?”
白浚一下子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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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炀都督府,隐王直接把相关人员都给带过来了。
他跟都督梁荆玉在前堂说话,后堂分开两拨人等候处理。
于法制该如此。
后堂内,赵锦瑟看到坐着的傅东离手掌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什么也没说,只是问沈轻羽能不能给自己药箱。
沈轻羽已经知道大概,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拒绝,出去没一会就把药箱带来了,也看着赵锦瑟亲自帮傅东离处理伤口,她看她眉眼低垂,青丝如瀑,再不似往日张扬明媚,颇有几分沉闷寡言的味道。
再看他眼眸轻柔,神色安然,不负平日半点冷厉凉薄,颇有几分隽永缱绻的温柔。
而他掌指之上本应苍白如纸,此时却鲜血淋漓,在羸弱之中他选择了强行开弓,结果就是这样的惨烈。
他可曾后悔?
沈轻羽觉得不会,因为这人自她幼年时所闻的那般光华卓越,坚毅不可退让。
君王都不能让他退,让他后悔。
何况只是这样的局面。
她转身走了。
赵锦瑟没有察觉,因为满心都眼下惨不忍睹的一手血迹。
她不说话,但眼眶红了,手指也在抖,满心只剩下懊悔,是她多事,若是她懂得收手,若是她不用这种法子,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这心难受极了。
“你若是哭了,明日我便让你抄书三百遍。”
赵锦瑟闻言一怔,却不抬头,嘟囔说:“我没哭。”
“我都为你伤这样了,你还不哭,如此冷血无情,那就抄五百遍吧。”
“你这人!”
赵锦瑟还想回怼过去,但手里还握着对方的手掌,染血的指腹贴着她的指尖,血是从热的凉的,但似乎也从凉到热,明明一股血腥味,却在她抬眸对上他的眼时染上了几分他随身无处不在的清雅。
他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告诉她。
他不后悔。
赵锦瑟不知他的过去,只知他的此时此刻。
他不曾后悔。
第68章.烫手
“等下该怎么办?”赵锦瑟给他包扎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她知道论朝局的把握,自己是远不如这个人心黑手辣的。
“还能怎么办,你本是无辜的,让人知道你无辜便可,其余的不必说。”
“那你说?”
“我也不用说,已经做了。”
你做什么了?赵锦瑟还没问,梁荆玉就来了。
如果是之前刚归来的傅东离,他还可以端着身份给他冷脸,让人来叫就是了,可现在傅东离官权不下于他,此时还是盛宠,又是盛宠的隐王带来的,又摊上皇后母族,这个案子想想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他不想招惹,但不得不管。
若要谨慎,最好亲力亲为。
所以他亲自来传了人——对傅东离。
至于那白浚则是被沈凌叫了,不过白府的人匆匆到来。
这堂上对峙时,白浚从来都是不重要的。
“王爷,您真不管?”隐王的幕僚看到隐王把人都送到都督府后就离开了,不由惊讶。
“有什么好管的,一边是皇后,一边是父王,我能管?”
白浚背后是白氏侯府,侯府后面是皇后。
一边是君上?那傅东离吗?就如此得圣心?
若是如此,不更该对傅东离施以援手吗?
幕僚不自觉想起当年一些旧事,再打量隐王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底细来,只觉得自家王爷在傅东离那儿颇有些隐晦。
他想问,却又不敢问,但作为幕僚,若是主子隐晦就不问,恐怕也不能洞察先机,
所以他换了一个说法。
“那王爷您觉得此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白浚占便宜,还是傅东离倒霉,亦或者是两相都受罚。
gu903();隐王出了都督府,看向直道那边的皇宫,俊秀眉目隐见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