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夺:“就说走错帐篷了。”
韩皎觉得大boss满脸写着不靠谱。
谢夺朝门口扬了扬下巴,鼓励小神童拿出勇气。
韩皎垂眸想了想,一拍桌子站起身:“走!”
帐篷外到处是人,想溜进去是不可能,谢夺走在前面、挺直腰杆,一脸凶神恶煞地逼退看向自己的目光,而后光明正大地走进大营。
韩皎也狐假虎威地成功到达目的地。
大营比刚刚的军帐开阔很多,密不透风,还点着好几盏灯,照亮了营帐中央那块罗州地形沙盘。
虽然沙盘中山水模型都很粗糙,但分布非常细致,大体的地形高度、水道交错,都能看出来。
韩皎抬头看向大boss:“怎么样殿下?这比地图好用吧?连各个堡垒周围的地形都一清二楚。”
谢夺两眼放光地注视着沙盘,看来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特别的模型,兴奋地喃喃:“做得好细致。”
韩皎恢复信心,再次开始耐心地等待战神显灵。
因为沙盘布局相当细致,谢夺总览整块地形之后,只能选择几个重点关口仔细观察。
本以为大boss会越看越激动,没想到许久过去,谢夺反而眉心紧蹙,神色从兴奋变得严峻,甚至变得慌张,平日凌厉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竟震惊得微微闪烁。
第94章
对于习惯了大boss“天不怕地不怕老子最大”气场的韩皎来说,此刻谢夺神色里的惊慌,简直让人窒息。
但他还是忍住了,怕打断谢夺思路,所以没有急着询问,只安静的等待。
谢夺看完一处关口,又围着沙盘走动,寻找下一处目标,先后驻足五次,绕过半个沙盘,才突然察觉站在原地的小神童,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谢夺问他。
韩皎仿佛窒息许久重获空气,深吸一口气回答:“臣也想问您怎么了,这仗是不是不好打?”
谢夺垂眸扫视一遍整个沙盘,低声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会打仗,这地形和各处防御点,比我想象中复杂太多了。”
韩皎张了张口,镇定地应和:“确实比流民那次复杂很多。”
谢夺垂眸看着各个关口周围的山脉水道,低声道:“根本没法比。”
韩皎试探道:“您觉得很难攻下罗州吗?耗时会比预想中更久?”
谢夺缓缓摇摇头:“不知道,还好不是我领兵。”
韩皎一惊:“什么意思?”
谢夺抬头看他:“怎么了?”
韩皎按捺心急,苦笑道:“臣……特别想听您详细分析一下战局,随便说些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谢夺简直哭笑不得,平日里小神童满脑子想着六哥七哥的琐事,经常把他这个才华横溢的蹴鞠高手抛在脑后,偏偏在军事方面,对他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表现出特别的依赖,真是迷一般的独到眼光。
谢夺其实可以胡扯一通,博得小神童仰慕的目光,但他还是忍住了,老实巴交地抬手指向自己第一个仔细查看的防御堡垒,解释道:“插黄旗的那块沙丘,看见了么?我们先头部队就会从那里发起进攻,再看这几处的蓝旗和绿旗,分别是水师和陆军夹击的行军路线,他们是打算在此处包抄这个关口。”
韩皎目光顺着谢夺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完,感觉伏击路线还挺隐蔽,抬头问谢夺:“您觉得这个战略有缺陷吗?是不是轻敌了?”
谢夺若有所思,摇摇头。
韩皎追问:“可您刚刚看这第一个关口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紧张,是发现了哪里有危机潜伏吗?”
谢夺正色回答:“这一战的主帅陈迎光将军、各支军队的主将,全都是西北和东南调回的名将,他们会知道如何应对潜在危险。”
“可他们不在这里,也不会耐心给臣讲解,”韩皎豁出老脸,轻声恳求道:“臣只想请殿下赐教。”
那双注视他的桃花眼,和梦里求救时神色竟如此相似,谢夺突然兴奋莫名,也顾不上自己是外行人了,径直走到小神童身边,指着第一个防御点道:“我感觉这个防御点很蹊跷,你看,从东南角往西北内部的堡垒位置都别有用心,就只这一处堡垒相对地势孤立,乍一看就跟棋艺高超的人忽然打出颗臭棋,有点诱敌深入的意思,但是这处关口确实先天不足,防无可防。”
韩皎听明白了:“这么说来第一战应当不难打,那您方才为何神色忧虑。”
“这地形看得人很不舒服。”谢夺下意识皱眉,每次看见地形全貌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思考最佳攻防要塞,紧接着不自觉地开始想象守军如何备战、攻城军如何破局。
初见沙盘时,谢夺也是第一时间察觉了防御最为薄弱的关口,见黄旗也插在那里,说明主帅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谢夺还挺得意。
可随着脑中的攻防战以各种方式开始演练后,这块沙盘里的地里条件,简直让谢夺毛骨悚然。
所以,他才说“还好不是我领兵”。
谢夺因此感到庆幸,并非不关心燕王与官兵死活,而是觉得领兵的主帅肯定比自己厉害得多,他一个外行人,被这种地形难住也不稀奇。
韩皎却十分清楚,谢夺觉得这地形“看得人很不舒服”,那就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谢夺还不清楚潜藏在自己体内的可怕军事能力。
原著里第一次参战,大boss的定位跟如今的燕王一样,是吉祥物般的存在,用来鼓舞士气、代天子出征。
后来意外打了一场遭遇战,谢夺竟然临危不乱,闪电部署四千精锐士兵分成前锋中尉,依托高山布阵,又令弩兵协同骑兵,两翼骚扰冲杀,扰乱敌军阵型,随后且战且退,一路变幻阵型,把两万敌军引进了传说中的“天隙”绝境,最终转守为攻,杀得敌军尸横遍野,还活捉了一名鞑靼名将!
这一战,让谢夺意识到自己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有着极其敏锐精准的判断力。
于是,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开始正式参与练兵摆阵,战略规划,甚至参与过前线指挥。
结果如何?大楚国内给这位新锐战神的评价,只有六个字:战必胜,攻必取!
而作为从前最强的敌人,鞑靼简直对这个看着像花瓶实际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楚皇子避如蛇蝎。
惹不起,我们认怂还不行吗?
谢夺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不行。
见鞑靼接连几个月没闹事,手痒了的谢夺让辽东一处边关将领,半夜拿大炮把自家城门轰坏一小块,然后硬赖人家鞑靼半夜偷袭了,终于师出有名,开始继续痛击侵扰边疆百姓数百年的仇敌,可以说要多记仇有多记仇。
直到那时候,谢夺的观念才从“这些人怎么这么菜”,变成“原来老子这么牛逼”。
所以说此刻的大boss确实不能算谦虚,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这方面优势。
韩皎算得上目前唯一知情人,所以他得把大boss的“不舒服”当回事,继续哄大boss说明白一些。
谢夺也没隐瞒,先就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忧虑,指着一处被水环绕的山路,说这地方只能纵深进攻,光靠沙盘又看不出山坡陡峭程度,一旦敌方有水师埋伏,我军很可能会被截成几段,无法形成防御阵势,火炮也没法对船只进行精准打击,各种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非常吃亏。
一听这话,韩皎心里打鼓,抬头看向大boss:“这里是行军必经之路吗?”
谢夺蹙眉想了想,说:“不是必经之路,但是这里往北那个关口必须打下来,不然以后辎重容易被阻截,倘若绕道行军,军费消耗起码高出一倍。”
韩皎脸色一白。
那还得了?
怪不得这罗州土司上窜下跳了几百年,都没有皇帝下狠心打他,八成就是有不少被打惨了的前车之鉴,不是靠人多势众武器先进,就能搞定的问题。
可是原著中并没有提及这场战争,因为故事是从几年后开始的,原著中的燕王因为勾结边关将领的嫌疑,此时还在蛰伏,自然也没有参与这场战役,可如今……
韩皎原本一心想着保住谢夺和谢修的性命,此刻意识到燕王很可能陷入险境,脑中忽然闪现燕王对自己的赏识、信任与尊重,心中顿时酸涩不已。
这兄弟三人真不叫人省心。
见小神童满面怆然,谢夺蹙眉道:“怕什么?都说了,我不会打仗,陈将军一定有解危之策。”
韩皎担心道:“连殿下也想不出办法吗?”
面对小神童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谢夺感到丝窝囊。
他微微弯身,双手撑在桌案边,低声回应:“韩皎,你不能指望我蹴鞠踢的好,还会打仗,七哥也只擅长制造器械,我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知道殿下厉害才请教殿下,您不必紧张,就当与臣随意探讨。”
谢夺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再次看向沙盘,看完一处,又迈步走向另一处,韩皎赶忙退后一步让他自由来去。
围着沙盘走了三圈,谢夺又回到刚刚所指的危险地段,对韩皎道:“我认为,可以先冒险突袭往南这两处要塞,然后登陆这座孤山,把两边的桥都拆掉,这个河道宽度不够,火炮在这个位置足以切断南边过来的所有突袭水师,虽然容易被包抄,但两边要塞已经被我们攻下来,就算他们想突袭,我们的援军也很迅捷,人数优势和军械优势都能发挥出来,以后运送辎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
话说完了,韩皎却没有表态,只望着大boss,沉默不语。
谢夺被看得有点心虚,低头解释:“我没打过仗,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不然你把陈将军喊过来问他。”
“真是太不公平了。”韩皎脸色忿忿。
“什么?”谢夺茫然。
“殿下,你怎么能……”韩皎转怒为笑:“这!么!厉!害!”
谢夺眼睛一亮,笑出一颗小虎牙尖尖:“你觉得这样就很厉害?”
“可不是嘛!”韩皎现在已经完全明白:当年原著连载的时候,这个戏份只有燕王二十分之一的终极boss,为什么能轰动隔壁女频读者,他简直强悍得不讲道理!
谢夺喜笑颜开,心想:幸好小神童好糊弄,都看不出先进攻那两个要塞得吃多大的亏。
“不能等了!”韩皎欣喜道:“赶紧把这个作战策略告诉燕王殿下和陈将军!”
“慢着。”谢夺脸上的快乐瞬间凝固了,他并不想在陈将军面前献丑,低声提醒小神童:“这种雕虫小技,将军肯定能想到,说不准还有更为妥善的策略。”
“那不可能。”韩皎一脸坚定:“没人比您更懂作战!”
谢夺:“???”
在小神童的彩虹屁下,谢夺果真晕乎乎地出去找主帅,却没找到人。
士兵们说陈将军去检视火器营的军械了,韩皎只能先把燕王拉来大营,聆听战神boss的指导。
作者有话要说:大boss获取棉花精仰慕的奇怪方式增加了!
————
敌军:为什么又打我!投降书写了,赔偿也给了,说好不打了的!
偷偷轰完自家城门的谢夺:你们轰我城门,我出师有名。
敌军:……
小棉花:臭弟弟看来是个碰瓷高手啊……以后得小心了。
第95章
燕王得知两人来意时,第一反应是怕弟弟把沙盘上的旗帜弄乱了,韩皎赶忙作证,谢夺只查看没动手。
得知是韩皎想要看沙盘,燕王才顺从地陪着两人一起进帐。
韩皎把地形劣势的严重性告诉了燕王,然后请谢夺把刚才预想到的潜在危机和解决策略,详细讲给燕王听。
燕王听完点点头,并答应待会儿请主帅参考谢夺的策略。
韩皎不放心:“将军会服从您的命令吧?”
燕王笑道:“那是当然,先生还瞧不起我了?”
韩皎颔首一笑:“不如现在就请将军来,一同商讨一番?”
燕王道:“陈将军去火器营检视去了,等他回营后,我再请他来商议,先生还是赶紧回家歇息,待会儿城门要关了。”
韩皎想了想,不客气道:“臣今晚可以留下,让臣跟士兵挤一挤可以吗?”
谢夺严肃看向小神童:“我帐篷里挤得下。”
“那可不成。”燕王提醒道:“先生明早还得去宫里按时点卯,城门辰时才开。”
韩皎转头看向大boss。
谢夺心有灵犀地回答:“明日去翰林院知会一声,就说我留你一晚。”
燕王摇头道:“还是回城罢先生,朝中都以为你与我断了来往,你今晚留在大营,肯定会引人起疑。”
谢夺想了想,看向韩皎:“走吧,我派人送你回家。”
韩皎不安地看向燕王:“那臣先行告退,劳您亲自说服陈将军。”
燕王笑:“放心吧先生,我会告诉陈将军的。”
“不是告诉,要说服将军。”韩皎态度强硬注视着燕王:“今晚得请陈将军听翎王殿下好好分析战略规划。”
燕王闻言一愣,诧异地侧眸看向老九。
谢夺拽兮兮地也看向他。
韩皎再次叮嘱:“翎王殿下熟读兵法,臣是他的侍讲,很了解他的作战天赋。”
燕王礼貌地点点头:“明白了。”
韩皎又转身嘱咐大boss:“殿下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小小一句提醒,说不定能够挽回数千将士的性命。”
谢夺点头,而后兄弟俩一起把韩先生送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韩皎脑袋伸出车窗,抓住最后机会喊话道:“殿下!要仔细观察,不要漏过任何一处角落!”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燕王才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去找老三,却被弟弟按住肩膀。
燕王转头看向老九。
“回去看沙盘。”谢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哥还有事要嘱托老三。”
“你不是答应韩小白了么?”
燕王回头严肃道:“不得无礼,韩皎年纪再小也是你的侍讲,要称呼他先生。”
谢夺无所谓地点点头,朝军帐扬了扬下巴:“走。”
燕王道:“要说的你刚不都说了吗?哥都记上了,晚上再去提醒陈将军。”
“还有些事没说。”谢夺认真道:“刚才韩皎在旁瞧着,我怕说出来吓着他。”
燕王疑惑道:“你要说什么?”
谢夺眸光转了转,低声回答:“我觉得这仗麻烦不小。”
燕王无奈地一笑:“这是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怎么可能一点麻烦都没有?咱哥俩没打过仗,看起来无路可走的困难,在身经百战的主帅那里,都能迎刃而解,不必太过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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