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席说:“檀州离南玥国并不远,如果不是那几座大山遮挡,简直是比邻而居,我立刻出发去找解药。”
“糊涂!”方医官说:“我朝早与南玥国交恶,关闭边境互不往来了,你若前去可是叛国之罪当诛九族。”
“那怎么办,难道要看着大人等死?”江妙云纠结的眉头拧成一团,说:“或者我们可以自己提炼解药?”
方医官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一来我们根本不知道解药的成分,二来就算知道肯定也是南玥独有的东西,说不定还会有奇奇怪怪的药引,我等如何得知。这人十分狡诈,那一剑不致人死,却想这样慢慢折磨他致死。”
张席在一旁若有所思,道:“这毒既是南玥国特有,他又与我朝交恶,这毒是如何流进来的?”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他杀顾珩是为了什么呢?他早已不在相位,丢了大权,到底是政敌所为还是敌国细作?真是细思极恐。
江妙云看着床上顾珩,心中不是滋味,她说:“眼下该怎么办?”她的医术到底还浅,还得听一听方医官的建议。
方医官说:“顾大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会一直昏睡,会有眩晕恶心头痛等症状,并且症状与日俱增,一定要在百日内找到解药,否则华佗在世也没用。”
孔毅简直快气炸,“这贼人实在太歹毒,我定要抓到他将他碎尸万段,逼他交出解药!”
衙役已连夜出去搜寻刺客踪影,江妙云在心中祈祷,希望一切能尽快转危为安,她还想弄明白关于重生的所有疑团。
如此一折腾,天都快亮了。孔毅送方医官回去,很快消失在薄薄的夜色中。
一时屋内就剩江妙云、张席两人。张席虽爱慕她,在这事上却有些木讷,此刻反而不自在,也不敢正眼瞧她,只关心道:“白姑娘,你先去休息吧,守一夜太累,这里有我呢。”
江妙云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说:“没事,今夜还是让我守着,我怕万一……”
“那好吧,”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挠了挠头,指指门外,“那我继续去外头守着,你有事喊我。”
“嗯。”她点点头。
江妙云见张席往外走,忽然想起那件事,心里转了几下还是问出口,“张大哥。”
张席闻声转过身来,见她站起了身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些结巴,“白……白姑娘,还有何事?”
江妙云心下的念头翻滚几下,道:“大人方才一直在呓语,唤着妙云,那是他夫人的闺名吗?”
张席没想到她喊住他是为这事,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放松,说:“是啊,大人与夫人夫妻恩爱,可惜夫人去的早。”
说到这里,张席低下了头,默默叹息一声。看来夫人还挺受他敬重,应该是个人品修为都很不错的女人。
“张大哥,坐啊。”
张席点点头,与她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坐下。
“夫人她是生了疾病吗?”江妙云旁敲侧击的问。
张席摇摇头,“大夫说是中毒身亡,可一直没查出是什么毒,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夫人逝去的时候已怀有身孕,大人他一直无法释怀。”他惋惜的叹了口气。
江妙云震惊的差点站不住脚,不知为什么她已经代入了自己,想不到居然这样惨。
她勉力维持自若,给张席倒了杯茶水,问出最关键的一问,“真是红颜薄命,夫人她一定是出身名门的大美人吧?”
“谢谢!”张席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说:“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凉州江氏,夫人乃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之女,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造化弄人。”他叹口气,低头喝尽杯中茶水。
而听到这里的江妙云再也站不住脚,冷汗淋漓。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就是他的亡妻!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离奇的事,而且恰恰发生在她的身上,就算给她十个脑袋,她都想不出这样的境遇。
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莫非她进了梦魇?
“白姑娘,白姑娘?”
张席的呼唤声让她浑身一颤,这个事实犹如惊天巨雷,劈的她七魂去了六魄,她撑着桌边,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白姑娘,你怎么?”张席见她不对劲,赶紧上前来扶住她。
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摆摆手,双目失神一屁股瘫坐在靠椅上。
“白姑娘,你没事吧?”张席吓的半死,立刻给她倒茶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缓了好久才终于回过一点神来,无力的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还是扶你去躺一会儿吧,你可不能太拼命累坏了身子。”
江妙云任由他搀扶着往一侧的卧榻走,她现在脑子乱的像一团毫无头绪的麻,然后又被一团火烧了,熊熊烈火,空白一片,根本无法思考。
第22章
江妙云两天没睡好,一来是担心顾珩的安危,二来是这个秘密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想了很多,一闭眼全是顾珩的身影,令她难以入睡。她依旧不敢置信,她居然是他的妻子,可她却丝毫不记得他,连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而后她为什么又重生到了白紫苏的身体,接着又与他相遇。
这一切的一切令她想的头昏脑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本来是有医官替换她照顾顾珩,可她躺在床上如烙饼,实在睡不着,越性打开窗来,靠着窗口透透气。
院子里的梨花谢的差不多了,不必再晨起打扫满地的落花,原来不知不觉春天都快结束了。
江妙云出神的望着那株梨树,又抬头望望天,真希望这一切都尽快过去,让一切都回归正道。
***
官府张贴了追捕刺客的悬赏布告,衙役四处奔走,转眼三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谁都没见过刺客长什么样子,甚至不知是男是女,这无疑像大海捞针,难度非凡。
顾珩的状态依旧不好,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时候面色酡红,确实像酒醉的样子。
江妙云轻轻揭开纱布,给他伤口换药。这一剑刺的挺深,虽刺偏了不至于要他的命,可这刺客在剑上淬毒,分明是要他必死无疑。
是谁,与他有这般的深仇大恨!
她为他刮去腐肉,许是弄疼了,他眉心拧了拧,闷哼了一声。
“弄疼你了,那我再轻一点。”
她轻声说着,柔柔的吹了吹伤口,她相信他是有意识的。
“这个药粉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啊。”
小巧的瓷瓶捏在手上,她食指轻点,白色的粉末落在伤口上,他果然痛的挣扎了一下。
她赶紧拿干净纱布给他包扎上,纱布必须绕过他的左肩才能固定住,她不得不将身体贴近于他,她还从来没和哪个异性靠的如此近,他微薄的气息就在她颈间,仿佛有根细细的羽毛在那来回轻拂,她的心头闪过一丝丝慌乱。
她赶紧加快手中的动作,偏偏他冷不丁又唤了一声“妙云”。
她心下一震,微微侧头看向他,真是少见的姿容,俊眼修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
都说薄唇之人凉薄无情,可他却这般深情。
“妙云……糖梨条……”
他自中毒昏迷以来,似乎陷入了回忆的世界,时不时会唤她闺名。
江妙云觉得自己快被他弄错乱了,明明自己就是江妙云,被他深情念叨着,理应深深动容。可是她偏偏什么也想不起,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在看着别人的爱情,仿佛那个故事中的主角并非自己,甚至有些羡慕那个死去的江妙云。
他也真是个可怜人,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贬倒如此偏远之地,妻子死了只能怀念,如今还身中剧毒。
江妙云动了恻隐之心,轻声说:“我不走,你放心。”
他似是能听到,果然不再纠结,神态一松头一偏很快又沉沉睡去。
她拉起他的手放进被窝中,坐在床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叹口气,背起药箱默默走出去。
屋外白日当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阳光照的庭院中一片反光,直晃人眼。
她抬手遮了遮,定睛才走出院门,有个人匆匆而来,与她撞了个正着。
双方都皱着眉揉着疼痛的地方,那人抬头一看,道:“原来是白姑娘,我正找你呢。”
江妙云这才认出是医馆的药童,便说:“出什么事了,怎么到这儿来找我?”
“咱们边走边说吧。”药童急匆匆的说,“出大事了,很多轻症患者服药后反而严重了,死亡人数又上升了。”
她脚下一顿懵了,不可置信的瞪着来人,以为胜利在望,没想到这糟心的鼠疫又杀了个回马枪。
药童见她发愣,又说:“方医官他们此刻都在医馆里,等着姑娘前去议事。”
***
到了医馆,几个管事医官郎中都已在,满堂济济,有几位言辞激烈正在辩驳着。
江妙云穿过人群,直走到面南坐着的方医官面前,浅浅施了一礼,问:“方太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医官也是焦头烂额,说:“今天几乎所有的青峰县医馆都上报了不少死亡人数,药方似乎不奏效了。”
江妙云沉思了一下,又问:“患者症状与先前可有不同?”
方医官摇摇头,“倒不曾有新症状,问题出在哪里,还没有个定性论断。”
医官们犹如群儒舌战,闹哄哄的听的江妙云耳朵嗡嗡作响,她转身往病患间走去,一连检查了几个患者,确实如他们所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有患者正在服汤药,小声的嘀咕,“这药的味道好熟悉,就是想不出来是什么。”
一旁的人搭话:“汤药都差不多味,不是草味就是树枝味,难道还能尝出肉味来不成。”
两人无意的对话却让江妙云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呢,她凝神想着,却没什么头绪。
外头医官们还在辩驳,她为躲清静往后院走去。天气晴好,院子里满是大大小小的竹筛子,晒着已切片的药材,墙角边还有三两个药童正低头磨着药粉。
日头晒的灼人,江妙云沿着屋檐下的阴头走,一个药童端着药罐子将药渣倒在墙角的畚箕中,她本无心看了几眼,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又想起刚才两名病患的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她蹲下身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拨弄着残渣,药渣熬煮过之后都是黑漆漆的,她从其中挑出一个小圆片,放在掌心中看了又看,而后轻咬了一点尝了尝。半晌,她眉心蹙起,将一点残渣吐出。
她已找到这一切的谜团!
她立刻问道:“这是鼠疫的方子吗?”
那药童正在倒水刷药罐,应声道:“是的,白姑娘。”
“那日岳老板捐的川朴存放何处?”
“就在药房里。”药童带着她前去,指了指地上几个麻袋,说:“咱们医馆一共分了五袋,有一袋已拆封用上了,其余的还没来得及整理存放。”
江妙云点点头,上前随手抓起几颗查验,半晌,情况果然如她所料。
她找了张牛皮纸包了几块药材匆匆回到前堂,医官们都还没走。她把那牛皮纸包往桌上一摊,说:“这川朴是假的。”
众人震惊不已,皆围了上来,一旁的方医官看了她一眼,从中捏出褐色小圆片,在鼻尖闻了闻,又尝了尝。
果然!
“是假药,竟然是樟树皮切成的片!”
他这样一说,其余几个医官也纷纷上来查验,果然是做的以假乱真的假货,怪不得忽然就没了药效。
江妙云说:“我方才去药房查验了,有些川朴是真的,但大部分是假的,皆是樟树皮。”
底下议论纷纷,医馆管事立刻出来澄清:“可不敢,这可是遭天谴的事,我们可不敢拿假药替换,不关我等的事。”
“若其他环节都无差错的话,那便是源头,这批川朴是富商岳楠所捐,把他叫来问问清楚便是。”
众人觉得言之有理,方医官忽然说:“顾大人设宴款待过后可有人见过岳老板?”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
江妙云心中警铃大作,甚至有个非常不好的想法,谁都没有注意过岳楠的动向,这两件事前后连起来一想,恐怕他与顾珩遇刺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橙子橙子”,灌溉营养液+6,读者“潇媚儿”,灌溉营养液+2
第23章
张席孔毅等人得知了假川朴之事之后,震惊之余,立刻前去调查。
结果找遍檀州都没发现岳楠的踪影,大家都只顾着顾珩的安危,竟谁也没有注意到岳楠不见了。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没理由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十有□□是歹人。
为了验证这一点,孔毅策马日行三百余里前往重州,问了当地人发现根本没有富商岳楠这号人物,他不死心,又临街找了画师,描述着将岳楠的样貌画了出来,又到处问人,却无一人认识。
孔毅顿感不妙,一个大富商怎会当地无人知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此刻,他恨不得骂娘,刺杀八成是他所为,加上这假川朴,简直令人细思极恐,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他隐隐嗅到了一场阴谋的味道。
官府配上岳楠的画像,重新公布了追捕令,并将悬赏金额翻了两倍。可是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就连临近几个州府都没有他的踪影。
***
岳楠一时抓捕不到,可是顾珩的毒也不能干等着,经商议,官府又贴出了寻找能解百日醉能人的布告。
听说赏银有十两黄金,布告前围满了人,识字的在前面读榜。普通民众连百日醉的名字都没听过,更别说解这种南玥国奇毒。只能望着这下半辈子无需劳作的赏金兴叹,果然是白日梦中想发财。
民众自知这财富与自己无关,看了一会儿热闹人潮便渐渐散去。
正此时一个穿着破烂如乞丐,走路跛脚的男人上前去揭了榜。
旁边立刻有人开口阻止他:“喂喂,这榜可不能乱揭,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这是给知州大人寻良医,快到别处要饭去。”
那跛脚乞丐却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将那榜给揭了,又一瘸一拐的走开。
那人忍不住在身后啐道:“好你个叫花子好烂不分,乱揭榜小心另一条腿也打残喽!”
gu903();话音刚落,那乞丐就被巡逻的官差拦住了去路,没说上几句话就把他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