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芝看着钟闻月的目光越发亲切,她干脆利落的解决掉那一整盘子的肉,然后拿出随身的手帕擦擦嘴,身后一脸无奈的侍女又十分上道地递上了干净的水,帮助沈韵芝把自己打理干净。不一会,方才见到的那个优雅高贵的沈国公府嫡女沈韵芝又出现在了钟闻月面前。
钟闻月看着她这副切换自如的样子,心里也是感叹非凡,当真是技艺纯熟啊!
许是觉得钟闻月看到了自己最不堪入目的样子,沈韵芝也懒得维持一副温和的样子,直接往钟闻月身边凑了凑,好奇道:“你来之前……是不是也觉得我会同你抢夫君啊?”
钟闻月默,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直截了当,就连她身后的兰衣都有些目瞪口呆,当着她们王妃的面堂而皇之地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钟闻月想了想,委婉道:“毕竟一般的姑娘,想来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你若是不喜欢顾卿流,又怎会在大庭广众表明心迹,还说非他不嫁?嫌自己的名声太好不成?
钟闻月觉得,旁的话都好说,唯独这一点,她是不可能退让的!
却没想到沈韵芝听到这话后直接扑哧一笑,就连她身后的侍女面上的笑容一时都隐藏不住,看着沈韵芝的目光充满无奈。
沈韵芝拉着她的手,认真道:“你且放心,我对淮南王并没有那份心思!”
钟闻月:“……”
她张了张有些发干的嘴巴,狐疑道:“姑娘说,并没有那份心思?”
钟闻月一时有些懵。
沈韵芝杏眸含笑,道:“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钟闻月艰难的问。
沈韵芝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当时说那些话只是因为不想成婚罢了!”
“不想成婚?”钟闻月疑惑。
“是啊。当初我十三岁,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门明里暗里的打探我的婚事,透露出想要与沈国公府联姻的想法。我心烦不已,一次出府又恰好碰到淮南王凯旋归来,心念一动,便起了拿淮南王当挡箭牌的念头。”她脸色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钟闻月,见她并没有明显的不满,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便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误以为我对淮南王情根深种。由此,也就没人敢再来府里说亲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钟闻月一眼,讨饶道:“我当时年纪小,只想避免每天被一群世家夫人明里暗里打探婚事的日子,才脑子一抽出此下策,母亲知道后狠狠骂了我一顿……”
“今日是我央着母亲一定要将你邀过来的,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怕你误会,万一坏了你和王爷之间的感情,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钟闻月将她的话在脑中梳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沈韵芝,道:“——那,为什么是王爷呢?”
沈韵芝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来淮南王时常不在京中,我便是说了也不用担心他会来求证;二来,燕京人都知道淮南王素来冷冰冰的,视女子为无物,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喜欢他却也没见他有丝毫动容,而若是旁的男子,想来是抵抗不住我的,毕竟我这般美……”她毫不害臊道。
一个战功赫赫却又为人冰冷的男人,的确有让人崇拜并且一见钟情的资本,并且还不用担心他会对自己有额外的心思,毕竟比之那些更豪放的爱慕者,沈韵芝的行为简直不值一提。
钟闻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看着一脸忐忑的望着她的沈韵芝,又想着京城里那些绘声绘色的传言,一时有些头疼。
谁能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沈韵芝满是歉意地看着她,道:“我当时只顾着自己,又想着像淮南王那样冷冰冰的人怕也是没有什么姑娘敢同他成亲,就……”她垂下眼睛:“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了,可那时候谣言已经传得满京城都是,就是我平日里刻意同淮南王保持距离都没用。”
本就是少女一时心起的恶作剧,身边也没人劝着,却没想到事情闹得那么大,等她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尤其是当知道皇上给淮南王下了赐婚圣旨后,沈韵芝更是恨不得拍死当时的自己,自他们成婚以来她就一直提心吊胆,最后才终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让母亲将钟闻月请了过来,好同她解释清楚。
钟闻月看着她那满是懊恼的小表情,忽地福至心灵,问道:“你同王爷是不是有仇?”
“你怎么知道?”沈韵芝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钟闻月但笑不语,若不是有仇,依沈韵芝世家女的教养,再怎么样也不会将自己跟一个不相识的男子绑上。
更何况,她方才提起顾卿流时那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明显就是有什么旧恨。
“可是王爷曾经做过什么?”钟闻月问道。
钟闻月一问,沈韵芝顿时火冒三丈,怒气腾腾道:“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过分!小时候她……”她的话戛然而止,看着一边的钟闻月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道:“小时候有一次奉旨进宫,一群孩子们在一处玩耍,我一不小心绊了一下,朝着淮南王那边摔去,本也不指望他能搀着我,只要他站在那里不动便是,可他偏偏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躲开了,我直接摔进了一旁的荷花池中,虽说被及时救了上来,但也着了风寒,休养了好久呢。”
她出身金贵,虽说比不上皇室的公主,但也是自幼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何曾碰到过傅廷川那样的人,再加上那一次着风寒着实难受了好一阵子,沈韵芝虽知这不是他的错,但也难免对他心怀不满,才会恶作剧般的说自己心慕淮南王,想要给他添麻烦。
谁知麻烦没添成,到现在焦头烂额的竟然变成她自己了。
钟闻月一时有些哑然,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的大纲设定中这位沈姑娘应该是个恶毒女配般的人物的,可是写着写着就不由自主的跑偏了……
甚至还因此有了一个新的脑洞:假粉苟到真爱豆什么的(古言……)
可我专栏里已经有四本预收了,我是不是太花心了?
第55章
“你……不生气吧?”沈韵芝有些不安地道。
她那样子,倒是不想在说谎,更何况,她也没有在她面前撒谎的必要。
如今钟闻月已是淮南王妃,上了皇家玉牒的,便是这位沈姑娘是在骗她,对顾卿流心思不变,沈国公府这种高门大户也不会允许自家的嫡女去王府当个侧妃或是妾。
钟闻月轻叹一声,着实有些无奈。
该生气?生什么气?
她说的也没错,前世顾卿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了一辈子?
更何况……
钟闻月看着沈韵芝那明眸皓齿,螓首蛾眉,连她看着都忍不住心生喜爱的姑娘,也不知道当时顾卿流是怎么下的去手的,硬生生的看着人家掉进了荷花池。
“……本也是误会,没什么好气的。”钟闻月轻描淡写道。
沈韵芝莞尔一笑:“那可说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钟闻月无奈点头:“好!”
沈韵芝利落的站起身,看着她,道:“那咱们走吧,宴席也应该快开始了!”
钟闻月理了理衣裙,随着她,一同往前院走去,边走着,沈韵芝便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道:“我之前还当淮南王是注定要孤家寡人一辈子,所以当初陛下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惊讶得不得了,想着究竟是什么样天仙似的姑娘才能让淮南王那么不解风情的人动了心。”她低低一笑,赞道:“如今看来,果真是美若天仙!”
钟闻月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平日里也很是温和,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可怕。”
最起码在她看来,现在的顾卿流更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完全没于后世的冰冷死寂。
沈韵芝撇撇嘴:“整个燕京城,估计也就你敢这么说了!谁人不知淮南王是谁的颜面都不曾给,被他气哭吓哭的贵女都不在少数……”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还时不时能听见沈韵芝的吐槽声,若是被旁的姑娘看到,怕是要大跌眼镜了。
二人一路慢慢地走着,直到经过一处池塘,快要到前院的时候,忽地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钟闻月和沈韵芝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疑惑,
等到走进了,围绕着的姑娘也都注意到了主人家来了,纷纷让出了个位置,沈韵芝皱着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钟闻月瞧着身边这个通体气派又变回了那个端庄大方沈大姑娘的沈韵芝,眼角含笑,心中却默默为这变化速度感叹。
沈姑娘这话一落,周围就安静了下来,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说什么。
最后还是一个鹅黄衣裙的姑娘走出来,轻声示意道:“好像是卫家两位姑娘之间出了什么矛盾,姐妹们便想来劝劝,毕竟都是自家姐妹,犯不着这般。”
钟闻月一怔,卫家姑娘?
她凝神一看,果然见人群中间站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一衣着华美神情看起来得意洋洋;一衣裙看起来有些破旧,人也畏畏缩缩的怯懦无比。
钟闻月心中大惊,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卫轻窈!
钟闻月收敛好情绪,装作不经意的往旁边一看,发现周围的熟人倒还真是不少。
一旁的楚音和方念慈,前世的老熟人,正跟在一个面上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姑娘身后,钟闻月不认识那人,但略一思索,便明白那姑娘应该是丞相府千金,李家大小姐李燕亭,也就是李贵妃的母家侄女,景王的表妹。
前世,安平侯府因为与景王关系密切,连带着楚音跟李家大小姐的关系也是十分不错,经常能跟着她参加一些世家宴会。
——不说现在安平侯没有实权,除了一个空荡荡的稍显好听的侯爵名声外再没有别的了;就说安平侯与景王关系密切就足以让大多数人离得他远远的,以免被皇上猜忌,惹得自己一身骚。
是以,最近这些年来京中一些大的宴会都是默认忽视了安平侯府的,安平侯府的地位崇高也仅仅是在一些中流世家当中。
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同等级别的承毅侯府和忠勇侯府的姑娘都能收到请帖,安平侯府的楚音,却只能跟在李燕亭的身后进来,而方念慈又是素来巴巴地跟着楚音,一副贴心小姐妹的样子,是以,也就变成了现在钟闻月看到的这一幕。
她垂下眼,没打算搭理她们,毕竟过去都过去了,她们也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过代价了,钟闻月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平白破坏自己的心情。
至于另一旁,钟闻月看着那冲她挤眉弄眼的人,心下一阵无奈。
怎么连安阳长公主都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沈韵芝走到卫轻窈身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边卫轻妍,皱眉问道。
卫轻窈站在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卫轻妍暗暗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对沈韵芝笑道:“沈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出门姐姐好生打扮了半天,却不想穿的衣裳与安阳长公主撞上了,我身为妹妹的就好心提醒了姐姐一下,却没想到姐姐竟然凶我,说我多管闲事,我……”她说着说着就哽咽出声,还拿手帕抹了抹眼泪,倒是显得卫轻窈多十恶不赦一般。
沈韵芝看了垂着头什么话都不说的卫轻窈,又看了看满脸不在乎的安阳长公主,一时有些头疼。
这礼部尚书府卫家她也有所耳闻,当今的卫夫人并非卫大人的原配,而是后来娶的续弦,虽说自古以来续弦同原配子女之间的关系大都不是太好,但她也没想到这两姐妹竟然能把后宅勾心斗角的事闹到她沈国公府来。
她皱着眉,神情间隐隐有些不悦,见着安阳长公主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正想随便说两句打发了,却见身旁的钟闻月忽然发话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妹妹教训姐姐的道理?”
沈韵芝一愣,卫轻妍也是脸上一白,看着面色平淡的钟闻月,咬咬唇道:“我、我也只是一时心急才……”
钟闻月没搭理她,慢慢走到安阳长公主身边,睨了卫轻妍一眼,轻笑道:“我便说你今日怕是也要来,还想怎么没见到你人影呢?却不想,竟是被拦在这儿了!”
安阳长公主也是笑道:“我来的晚了些,看到这池塘的景色甚好,便忍不住在这附近走走,谁知道碰上一群人,二话不说就说为我教训教训这个胆敢跟我撞了衣裳的人。”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卫轻妍一眼,轻嗤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没长嘴巴,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给本宫做主了!”
她这话说的卫轻妍血色全无,慌忙解释道:“不是,臣女不是……”
她看了眼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愿意为她解释的,顿时感到一阵恐慌。
这要是不说清楚,惹了安阳长公主不高兴,那回去后莫说父亲了,就连母亲怕是都饶不了她。
“臣女是为了长公主着想,怕污了公主的威名,才……姐姐,你说话啊……”她瞪着卫轻窈,焦急道。
周围自是没有愿意为她说话的,平日里看着她欺负卫轻窈她们也只当看个乐子,可这种时候,谁会愿意冒着得罪安阳长公主的风险为她说话啊?
更何况,她们虽看着好说话,但也不傻,先不说是不是真的那么巧这位卫家嫡长女同安阳长公主穿着近乎一样的衣裳,就说那卫家嫡女素来唯唯诺诺的样子,穿上了那衣裳也不过是丢人现眼,哪有长公主的半分气度?而反而长公主若是真的计较了才会显得她心胸狭小,连臣女的这些小错都不能容忍。
她所谓的为了长公主好,只不过是在借着中长公主的名头满足自己的私利罢了,更甚者,还有可能对长公主的名声有损。
甚至一些看得明白的人还觉得卫轻妍现在的行为愚蠢无比,哪个大门大户内宅里没个腌臜事,但再怎么样那也是家事,关起门来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一旦出来了,一个个的就代表自家的脸面。像是卫轻妍这般,自己穿的光鲜亮丽,异母姐姐却穿着去岁的旧衣裳,还在那洋洋得意,像是生怕不知道那卫夫人苛待继女一般。
众人也是心里嘲笑,那卫夫人不愧是小妾养的,目光短浅的紧,也不想想现在她这般苛待继女,日后她的女儿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都不显,装作没看到卫轻妍求助的眼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