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大家就如火如荼的投入到了厨房这片战场之中,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的干着自己手上的活儿,然而这一切,却吓坏了已经愣在一旁的紫竹。
这些个身经百战、降服过巨妖斩除过奸恶的世外高人和国之栋梁,如今却被一些个鸡鸭鱼鹅搞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且先看这位身长九尺、一身淡蓝锦袍的边公子,一改往日翩然,广袖高卷、弓腰驼背,左手握着鱼头迟迟不知该如何下刀。
再看这位身形凛凛,向来虎步龙行的肃大人,别说全然看不出金相玉质的世子之气,这追鸡赶鸭之余嘴里还发出的‘略略略略’的声音又是在哪儿学来的?转回身来看榜首莫公子,撸开了袖子不停的扇着灶里的火,一张举世无双的脸上仿佛就只有那双灵动的眼睛还看得见,其余的地方都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自己蹭上了黑炭,而一向少言寡语、惜字如金的陈少主,已经在他耳边碎碎念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大约就是在讲火不是这么生的。
穹吉、珂利和逍让一直在随着这几个人打下手,虽没忙出什么名堂,但确实也没闲着,紫竹就这么瞠目结舌的看了一圈后,唯有沉吟一个人有条不紊,看起来最为靠谱,可就在紫竹稍稍放心的时候,再定睛一看便冲了上去道
“沉大人!藕是不用切成丝的!不要扒落苏的皮!放下那把冬寒菜吧大人!”
紫竹觉得再这么下去别说吃饭,这除夕夜可能连口汤都喝不上了,于是奋力制止道:“各位大人们!可否稍停片刻?”
众人以千奇百怪的姿势停住后,紫竹勉强一笑道:“各位大人,我理解大人们想亲历亲为的心,但会不会...大家使用灵力更好些...”
“可以使用灵力?”莫不晚僵硬的问道
“难道...不可以么?”紫竹尴尬的笑着道
众人瞬间松弛了下来,纷纷说起来道:“早说啊、天哪、怎么没说可以用灵力啊?”
终于在紫竹的及时止损下,这场啼笑皆非的烹饪终于结束了。戌时已过,宴席之上的熏香手炉、绒毯地龙都已经准备妥善,大家落座于席间,陈璆鸣坐于主位,左侧分别是莫不晚、沉吟、逍让、边泽川,右侧则是肃卿、穹吉、珂利和紫竹,大家也是随意而坐,倒无心于什么尊卑之分。
开席后,陈璆鸣先举杯道:“这是咱们缉妖司聚首后的第一个年,咱们先共同干一杯吧。”
“好!”众人一同举杯共饮道
穹吉而后又举杯道:“我家世子,从前不管游历到何出每逢年节都会回到草原,我们在结识诸位,尤其是今日之后终于懂得了我们世子所说的那种胜似亲人的情谊,为了这样世间难得的情谊,我敬大家一杯。”
“穹吉兄说的极是。”逍让饮尽杯里的酒后道:“从前不懂师兄师姐所说的,以为缉妖诸事、师父的嘱托才是他们为之坚守的,但如今却明白,正是这份能令人赴汤蹈火的情谊才是更值得我们坚守的,来,我也敬大家一杯!”
一杯尽饮后,肃卿也想说些什么,但举杯支吾了一会后道:“我不会说什么,大家也都懂我,总之,咱们缉妖司今后只需添丁不许少人,以后逢年啊,一个都不能缺。”
“没错!这才是关键的,来!今日我们定要一醉方休!”边泽川举杯道
觥筹交错之间,大家有的喝到了一处,有的笑到了一起,莫不晚和逍让因为同时给沉吟夹菜而打赌师姐会先吃谁的,因肃卿故意猜是逍让,惹得莫不晚与他开始互扔花生豆,穹吉和珂利早就预谋着想要灌醉莫不晚,拿着酒杯便提出了划拳,边泽川兴致极佳,拿出觅寒奏着清音妙曲,陈璆鸣半醉微醺,就这样笑看着大家,这就是他身在的长安,这就是他想守候的人们。
忽然之间,言欢畅语渐渐消落下来,众人都缓缓抬头,看向这四周高悬的长明红灯映透的夜空,随着落在手背上的那抹凉意,莫不晚欣喜道:“璆鸣,下雪了!”
随后莫不晚起身便蹭到陈璆鸣的席上,和他偎在了一起,道:“好美啊!”,陈璆鸣伸手揽住了怀里的莫不晚,低声在他耳边道:“以后长安的每场雪,我都陪你一起看。”
这红梅白雪之间,众人比方才都互相靠的更近了些,这良辰美景之下,幸而有你相伴。
第69章突遭重围
一连两日,缉妖司这些人别提过的有多快活,这年假一放,确实连休憩的心情跟平日里都不一样,雪后的天气果然要更加冷些,逍让从未离开过仙山,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外面的温度,于是在地龙最好的西暖阁中教莫不晚下六博棋,肃卿和穹吉他们本来在园中聊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就突然打起雪仗来了,陈璆鸣边泽川和沉吟在喝茶聊天,一时之间也被他们的打闹声吸引,看了过去。
“掌司他们明日该回来了吧?”沉吟道
“嗯。”陈璆鸣点了下头,继续品茶道
沉吟和边泽川暗暗对视了一下,沉吟还是问道:“那你和不晚的事...这大过年的,准备说么?”
“自然要说,还都要说透。”陈璆鸣道
“说什么啊?”肃卿正好来到廊下,掸了掸身上的残雪,进来道
沉吟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怎么不玩了?”
肃卿笑着盘腿坐下道:“我打不动了,有点累了,他俩说要去马厩看马,我就没跟着去,少主方才要说什么?”
陈璆鸣看了看大家道:“当日我和不晚坠入山崖后的事。”
肃卿他们三人不禁都严肃了起来,昆仑山的那个夜里,他们三人一直在与数之不清的雪兽鏖战,至于陈璆鸣和莫不晚那边发生的事他们是全然不知,后来将他们二人带出山洞一直到今日陈璆鸣都没和大家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边泽川大约能猜出一二,道:“璆鸣,可是与你兄长有关?”
陈璆鸣顿了一下,低声应道:“正是。”
见泽川猜中,沉吟也暗惊道:“如果是他还活着,那他真的是...与妖族为伍?”
陈璆鸣眼神中生出一丝黯然道:“是,狍鸮、温寒皆是听他号令行事。”
“竟然连狍鸮那种级别的上古凶兽都要听从他的命令!这当真还是人族么?”肃卿难以置信道
“或许,他们背后还有什么更大的枭首,你既见到了你兄长,可有探知到什么?”边泽川问道
“我起初一心想劝他迷途知返,可很快我便发现他早已不是我从前的那个兄长了,之后他便用九婴诅咒、不晚的性命要挟我,让我和不晚交出赤阎,我们自然不从,结果他便伤了不晚。”
“当日合你二人之力,未能控制得住他?”沉吟问道
“我从没想过伤他,他却毫不留情的想要至我于死地,我不知他修习的到底是何道,身法极其诡谲,我竟连他的□□都看不破。”陈璆鸣言语之间透着自责道
“你方才提及九婴诅咒,又是怎么一回事?”边泽川问道
“九婴临死之前以灰飞烟灭立下的诅咒,恐怕并不是一句困兽犹斗的虚言。”陈璆鸣道
沉吟回想了一下道:“不以挚爱以祭...”她猛的回头看向莫不晚,又转回来看着陈璆鸣道:“那不晚岂不是有危险?”
“是,所以我之前想要冷落他,就是怕他应了此咒。”陈璆鸣怅然道
“天命如此,你压抑自己的内心也是枉然,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边泽川宽慰道
逍让和莫不晚坐在加温的玉席上,莫不晚遥望过去见对面东暖阁的陈璆鸣他们仿佛神色有变的样子,心不在焉的扔着骰子道:“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呢?感觉神秘兮兮的。”
“还说别人神秘,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逍让行了一枚散子道
“我?说什么?”莫不晚一手摆弄着那投掷用的玉箸一手托着下巴道
逍让变换了一下坐姿,正起身子来道:“前些日子你与师兄回蓬莱,走后托我查阅古籍的事,有了些进展。”
“可有查到什么?”莫不晚顿时打起了精神道
“莫兄,你这并不是病...”逍让掷出‘五白’直取莫不晚的枭子为胜,道:“故以,金石无医。”
莫不晚听出了一些一语双关的意味,已无意于棋盘上的输赢,道:“这就是说,绝症尚可有药可寻,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逍让看向莫不晚劝慰道:“我倒是觉得,虽不是什么幸事,但未必就会如你所想一般,蝠龙就算因你而生又怎样?你们始终不是相运相生,降灭它你又不会死。”
莫不晚虽知道这话有理,可心中仍是不定,道:“但愿如此吧,我们前番去昆仑山之时连蝠龙的面都没有见到,反而还多了夫诸这等不寻常的妖物,更有...”莫不晚刚想要提起陈润之的事,可一时又不知道该当何述,只得道:“罢了,总之接下来的,恐怕要比先前凶险百倍了。”
“我们虽不会御灵,但好歹修仙之人也懂一些仙法,如若真有大厦将倾那日,蓬莱一定倾力相助。”逍让道
莫不晚一笑道:“多谢,好了,大过年的不提这些了,你不是都还没下过山么,老在司里呆着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出去转转。”
莫不晚和逍让与他们知会了一声便出门了,和陈璆鸣在一起后,莫不晚再也没有起过去平康的念头,虽说他平时去也不会有什么越举的行为,可却不希望因为任何一点事让陈璆鸣不开心。
两人在长安城中逛了个遍,之后去了登月楼小坐,来到最高层靠窗的雅间,推开两扇雕花木窗后,长安城的夜色便可一览而尽,店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再放下茶点后便退下了,逍让侧头看着这灯火阑珊的繁华之地,不禁叹道
“世人皆赞长安,果然是使人留恋之处。”
莫不晚下巴抵着倚在木栏的手臂上,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红灯道:“是啊,我从前...也都不知世上还有这样好的地方。”
随之又看向逍让道:“你们蓬莱也好,可总感觉少了些人情味、没有什么烟火气。”
逍让垂首浅笑:“是啊,清修之地,总不可如这红尘般一样。”
“逍兄,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下山,讨个媳妇什么的?”莫不晚打趣道
逍让笑着摆手推辞道:“师父临终之时将仙门诸事托付于我,师兄更是对我信任有加,将代掌门的位子交到了我手上,我怎可因着一己私心而全然不顾这些。”
“上次听泽川兄说,你们不是可以娶妻生子么?”
“是可以,但缘分这种事...还是随天定吧。”
“你与泽川兄的性子真像,还是师姐好些,爱便爱恨便恨,与天有什么干系。”莫不晚靠在椅背上道
逍让听后也只是笑着,并没有再说什么,就在两人品茶之际,突然间登月楼下的左巷爆出一声巨响,两人猝然望了过去,见街上顿时乱成一团,无人知道到底发生的什么,只得下意识的逃窜。
“走,逍兄!”莫不晚起身道
逍让立即跟上,两人逆着人流疾步来到爆破声响的地方,这个偏巷是一条死路似乎无人居住,地上除了一摊□□爆破的黢黑痕迹之后并没有什么伤亡损害,而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檐上一跃而过,两个人即刻便跟了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飞檐走壁追着那夜行之人足有七条街,终于在临近安福门附近的时候那人侧身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莫不晚和逍让飞身下檐,落地后逍让问道:“莫兄,怎么不追了?”
“再往前就是皇城了,追不了了。”莫不晚气道
“就让他这么走了...”逍让也有些不甘道
“算了,先回司里吧。”
两个人刚一转身,便看到了一个黑夜女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莫不晚惊觉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并未回答,明明她脸上并未蒙面,但月影之下的那张脸似乎像笼罩着一层薄雾一样,就在莫不晚蹙眉想要看清楚她的面容时,那女子眨眼之间便平移到了他们面前,莫不晚反应速度极快的将逍让推到了一边,而后挡了那女子一招后刚想发力却发现人已经消失在半空之中。
“莫兄小心!”逍让惊觉未定的时候竟看到那消失的女子出现在了莫不晚身后,或许是有了先前被陈润之偷袭的经验,莫不晚迅速弯腰后脚底一转,这过程中赤阎已经出现在了手上,整个人转回到那女人面前的时候赤阎也随着扫了过去,可横扫而过的却仍然是她的幻影。
此时逍让刚想上前,却感到自己肩膀一沉,原来那女人的本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板住他肩膀向后猛的一拉直接锁住了他的喉咙,但逍让不管怎么说也是师承蓬莱,这些招式并不能将他一击毙命,他沉着下来趁其不备之时反手攻其软肋,那女人锁喉的手稍有一丝松懈,逍让便直接扯开她的手脱逃。
从那女人出现开始这些动作便都是在顷刻间完成,莫不晚和逍让重新站在一起和那女人对峙之时,逍让低声道:“我刚才摸到她的手感觉冰冷无骨,绝不是常人的手,甚至不像活人。”
“自然是邪祟之物,不然也不会找上我们。”莫不晚眼神凌厉的盯着她道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们面前的女人分裂出无数幻影分身一同向他们扑来,正当他们准备乱杀之时那幻影却又归到了一人身上,片刻之间莫不晚不假思索道:“砍没有影子的,没有影子的就是真身!”
逍让刚点头迎上,却只见那女子从身后像是幻化出无数只手一般,将逍让死死的裹住跃地而起,莫不晚仓皇追去,可她却无心恋战,带着逍让以迅雷之势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
莫不晚只得火速赶回缉妖司,见到大家之后陈璆鸣先开口问道:“你们去哪儿了,我还想去找你。”
莫不晚神色慌张,急声道:“快!逍兄被抓走了!”
第70章无备而来
“逍师弟被抓了?被谁!”沉吟惊诧道
莫不晚简述了一下方才的情况,沉吟顿时有些耐不住道:“怎么办?去皇宫查!”
边泽川想先稳住沉吟道:“不可,带走逍师弟的人绝非人族,更不会藏在皇宫之中。”
陈璆鸣也迅速分析道:“我觉得她故意带不晚和逍师弟去宫城附近或许就是为了引咱们夜闯宫门,咱们若真乱了分寸中了她的奸计,非但救不回逍师弟还会打草惊蛇让咱们之后的行动受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莫不晚听后也冷静下来道:“而且我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并不想真的要他的命,几次都是挟持威胁,既然要把他带走想来定不会即刻就要了他的性命。”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劫走逍师弟的是谁,不去皇宫更是无从查起啊。”沉吟急道
莫不晚回想了一下道:“我想起来了,逍兄跟她过了几招之后对我说过,那女人的体温极其诡异,不像是活人,而且身法...”莫不晚看向陈璆鸣道:“璆鸣,身法与你兄长无二差别。”
陈璆鸣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他眉间更如压了一层阴云般道:“想来就是他派来的人,那日在昆仑山上我伤了他,就知他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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