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睿顿片刻,也点点头:“那来一碗粳米粥好了。”
李夫人走向门口。
隔一下李存睿又道:“多放些薏米。我喜欢吃。”
光影晃了一晃,李夫人走出来。
门外阳光正明媚,晃得人眼花。
以这种手段报复胡家其实并不光彩,但是她愿意,她解恨。她虽然表面上循规蹈矩,心底却仍然有块阴暗到伸手难见五指的角落。
说来也好笑,明明是恨一个人就恨不能将他死死踩进泥沼的人,却又在拼命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道德高尚的人,累不累?
当然累,她做梦都想像蓝姐儿那样我行我素地活着,可是伪装得太久,她都已经忘记率性是什么东西了。
她也为自己的阴暗为耻,因为这样看起来,她其实也并不比当年设法把母亲嫁到高家的外祖父高尚到哪里去,甚至更卑鄙。
可是李存睿不一样。
也不是没想过跟他吐露,只是如果这件事从一开始让他知道,那么他是支持她还是不支持她?
支持,那便违背了他做人的宗旨,不支持,那她积压的那些怨恨该怎么释放?
报仇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有皇亲的身份,何况高家那点事皇帝也很清楚,倘若事败,皇帝也只会选择以家法处置她,不会连坐李存睿和儿女。
所以又有什么理由让他知道呢?
至于连儿女也瞒着——她自己曾为母亲过往所累,自然不必再让自己的儿女也背负着这样的心债。他们应该是光风霁月,性如金玉的,不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如此歹毒的人。
她不能确知李存睿是不是察觉了,若万一察觉……她当然也不会承认的,同样他也不会有证据的。
想到这里她下了台阶,去给他准备粳米粥。
窗内的李存睿望着终于离去的她,目光扫到面前那几张小楷,嘴角微微扬起来。
……
李存睿刚回府李南风就知道了。
但外头消息一道接一道,简直令人目不暇接,首先是都察院那边状子一接到手,都御史们相互一商量,即刻就送到了宫中。
皇帝为着丝绸的事还在盛怒中,看完折子反倒是气笑了,与御史道:“这很能耐啊!渎职是重罪,欺君是死罪,再加上仗势欺人横行乡里,这该当如何?”
在场的刑部侍郎道:“数罪并获,该立刻处以极刑!”
御史也说:“那上告的小吏口述的现象还有很多,包括胡宗元曾经试图行贿官员,以及拉帮结派等等,此人若不重罚,杭州那边行政恐怕会因此受累。”
皇帝道:“即刻处刑便宜他了,大理寺先去彻查胡宗元进织造局与永王府有无干系!”
大理寺没人在场,便由太监即刻赶去传旨。
这边厢刚跨出门,又有人迎面进来了:“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有请移驾寿宁宫!”
皇帝凝眉:“太子呢?让太子过去!”
于是正做着功课的太子又奉旨到了寿宁宫尽孝。
李南风虽未知得这么详细,但当听说皇帝要查胡宗元进织造局的缘由时,也知道这事板上钉钉了。
胡宗元若不是永王府的亲戚,他怎么会有资格进织造局?于是连永王府也要下水了。
第249章一场角力
但李南风想李夫人应该是完胜,如今胡宗元是别想跑了,永王府虽然不至于获罪,少说也要担一顿斥责,更是不可能还顾得上替胡家说情。
可纵然他们没好下场,该要回的嫁妆却还是在胡氏手上,她又会以什么方式要回来呢?
当胡宗元已经不可能再翻案以后,李南风竟然有点期待后续发展了。
这一日再无话,太师府进入各怀心思的阶段。
晏衡当着差半路跑出来带李南风进了趟宫,回到天罡营后就被廖天呈抓着了。
廖天呈职级低,不可能与晏衡抗衡这身份得了,当面没说什么,随后则着人送来了屯营的章程让他站着读了十遍。
事情是小事,可是放在晏衡身上就大了,营中不少人听说他是成日吊儿啷当游手好闲,又因为没有亲眼见过他的本事,便以为他上回在武举试场赢了太子乃是耍了花枪。
因为同样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太子出手,总认为身为储君哪需要认真习武?
便自发觉得晏衡到天罡营来,是接替佟青来成为他们下任头领的,看他被罚,有些人就按捺不住在他面前挑拨廖天呈如何如何。
晏衡没必要跟这帮小鬼起冲突,他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左右只要他们不闹事,管他们嘴有多碎。
下了衙回府,惦记着家里还要办谢师宴的事,去问靖王妃把帖子送到李家不曾?
靖王妃说:“还得往后推几日,涂先生家里要办喜事了,咱们家得先去涂家赴喜宴。”
晏衡哦了一声,回房了。
碰巧管卿就来告诉杭州来人要告胡宗元的事,晏衡闲着也是闲着,就让管卿去找李南风,看有没有什么是他能帮上忙的。
然而压根就没有什么晏衡能帮忙的,目前为止,李南风自己都觉得一身力气无用武之地。
再说说牢里的胡宗元,从一开始的三日问斩,到等大理寺彻查完毕之后再行处决,可谓一波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