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29(1 / 2)

权阉之女 瓜子和茶 4796 字 2023-09-06

苏家倒台了,辽东库银案也渐渐平息,宗长令依旧关在诏狱,朝野上下似乎都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

因皇上龙体欠佳,京城的上元灯节没有大肆操办,且苏光斗遭到清算,与之来往密切的人都惶惶不安的,生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所以,永隆二十六年的年节,就如同结了冰的护城河,表面上平静如斯,下头却是暗流涌动,湍鸣着奔腾而去。

很快到了二月二,京城人家房顶上的积雪还未完全开化,天气仍显得十分干冷,除了黄灿灿的迎春花带来几分春意,京城各处仍是光秃秃、灰暗暗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这个时候,寿王旧宅的海棠一夜之间花开一树,料峭春风掠过,便如一团粉红的云微微飘动,映着拂晓灿霞,当真是明艳夺目,楚楚有致。

美则美矣,却差点没把看守宅子的差役吓个半死。

据说那株海棠是寿王生前的最爱,颇有几分灵气,寿王湮灭后,也随即凋零枯萎。别说开花,多少年都没发过芽!

如今怎的突然开花了?

而且根本不到开花的时节!

天生异像,必有冤情。

逐渐,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消息在街头巷尾悄悄传开:寿王是冤枉的,根本没谋反,都是被奸人构陷的,那株海棠是为主人喊冤来啦!

春日一天暖似一天,这个消息也从民间蔓延到官场,人们议论纷纷,一时间甚嚣尘上,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终于有人耐不住上书永隆帝,请求重审寿王谋反案。

一来以正视听,毕竟谣言传来传去,越传越离谱,实在有损皇上圣名。况且百姓间传谣,若朝廷不当回事控制,极容易被为人利用生事,搅乱朝局。

二来么,寿王案当时牵连甚广,毕竟是由时任掌印太监的张昌主查,彼时很多朝臣对他颇有微词,张昌定然会挟私报复。其中产生的冤假错案,不如趁此机会一并查明。

永隆帝不想查。

可随着寿王旧宅的海棠花开得越来越盛,朝野上下呼声也越来越大,最后,就连朱缇也劝他查一查,哪怕走个过场,起码把朝臣百姓应付过去再说。

永隆帝也不是傻子,随即猜测道:“你是不是想给你老丈人家翻案?”

朱缇并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很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奴是有这个私心。其实寿王翻不翻案无所谓——反正他那一脉都绝嗣了。重要的是安抚朝臣的心,他们家族间关系盘根错节,同情当年犯官的不在少数,不然也不会有人借机提出重审。”

永隆帝眉头微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朱缇眼眸微垂,脸上依旧是谦和真挚的笑,没有一点心虚,“皇上,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何必把美名留给新君?”

永隆帝猛地倒吸口气,目中闪着莫名地光芒,感慨道:“就算朕不查,新皇帝为笼络群臣也会给他们翻案……到头来还是你想着朕啊。”

如此一来,朱缇顺利拿到了主审的差事,协同审理的还有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

但后来,永隆帝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让内阁冯次辅也参与主审。

阳春三月,张昌被押解入京,同时,辽东总兵卫宁远也被一纸诏书召回京城配合查案。

朱缇和朱闵青都忙着,秦桑反而闲了下来。

每日里她就看看书,赏赏庭院中的玉兰花,闷了就和豆蔻月桂两人说说笑话,亦或请崔娆来家中玩耍几日散散心——崔娆被催婚催得快郁闷了。

晌午过后,天空下起细细的雨,夹杂着碎屑般的落花,在清凉的风中温柔地飘落。

没有提前下帖子,冯芜突然来了。

她的神色看上去有点疲倦,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忧伤,和秦桑印象中那个明眸善睐的冯芜大不一样。

秦桑眉头微动,笑吟吟说道:“听说冯次辅晋升在望,这等天大喜事,你怎的闷闷不乐的?”

苏光斗一去,内阁诸般事务全交由冯次辅主持,权势和首辅相差无二,皇上也透出口风,待重审案了结,就提拔他为首辅。

冯芜笑笑,却道:“前几日我见到苏暮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停地咳,都仲春时节,还穿着露了棉絮的夹袄。哥哥死了,父亲死了,祖父只剩一口气,她哭着求我救她,我看着人都有点不大正常。”

秦桑问道:“那你救了没有?”

冯芜摇摇头,半晌才道:“她做了暗门子,就为一口吃的……”

秦桑也不言语了,望着窗外,目光沉静而幽远。

细雨仍旧纷飞,混沌迷蒙的雨雾中,万物都变得虚幻不定。

冯芜继续说:“家里人都说她是自作孽,可我不这样看,苏家这是斗败了,如果胜了呢?那她就会被人称为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想来也真是好笑。”

“我本来想给她点银子,可我不敢,我怕这个举动给我家招祸。”冯芜看向秦桑,苦笑道,“也许有一天,我会落得一样的境地,那还真不如死了好。”

秦桑诧异而震惊,却是顽笑道:“你说胡话呢,冯家正是烈火烹油之时,往后只有别人敬着你的份儿!”

“秦妹妹,我对你一向没有恶意,就别说这些虚话搪塞我了。”冯芜深深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想和你做个约定,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咱们都互相保下对方,可好?”

秦桑心头重重一跳,笑容不减,“这话怎么说的,我听不明白。”

冯芜抿了抿嘴,眼神黯淡下来,“话已至此,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只看你的心意。”

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下,忽笑道:“其实我特别羡慕你,朱总管允你婚事自己做主。我却要听家里的安排,哪怕明知夫君心中另有他人,也只能装着不知道,含笑嫁过去。”

冯芜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秦桑倍觉奇怪,安慰道:“冯姐姐才貌双全,出身高贵,冯姐夫定会回心转意。”

冯芜深深看了她一眼,“别人或许可以,他不会的。”

秦桑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惊呼道:“莫非是……”

朱怀瑾!

他真的要和冯家联姻?秦桑不确定起来。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冯家决定支持朱怀瑾夺嫡。

联想到朱怀瑾有可能知道朱闵青的身份,秦桑暗叹一声,还好这人是个风光霁月的,没有和皇上说似是而非的话。

就凭皇上的猜忌心,爹爹和哥哥都落不着好。

只盼寿王案尽快重审清楚,好牵出闵皇后的冤屈。

秦桑如是想着,待抬眼看时,早没了冯芜的身影。

这场雨持续到夜间才慢慢停住,朱闵青也带着一身雨气回来了。

他的眼睛晶莹闪光,嘴角微微上翘,显见心情非常好。

朱闵青一进门就兴奋地喊道:“阿桑,成啦!”

秦桑忙放下手中的书,一边用帕子擦去他脸上身上的雨水,一边盈盈笑道:“寿王真的没有谋反?”

朱闵青一把握住她的纤腰,高举过顶原地转了几圈,笑得很大声,“真的没有!都是张昌设下的毒计,连构陷我母后的事也交代了。还有原先查案的官吏,供词也都对上了!”

秦桑又惊又喜,一颗心立刻就像敲鼓一般“咚咚”地跳起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娇嗔道:“快把我放下来,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看你乐得忘乎所以是不是?小点声说话。”

朱闵青小心将她放在炕沿上,还是揽着她不放,“三司、内阁、司礼监,几方人共同审理,这份供词,皇上就是想怀疑都没理由。”

“反正都是张昌作恶,有他在前面顶着,皇上只说受人蒙蔽就能对付过去。我却担心另一桩事。”

秦桑把冯芜的话备细说了一遍,略带忧虑道:“你的身份明了之后,江安郡王也许会继续争夺储君的位子,他是藩王之子,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要笼络朝臣,和内阁联手?可我又觉得这不像他的作风。”

朱闵青愣了下,“我现在身份未明,大多数人都认为皇上会传位于朱怀瑾,没准儿冯家是提前表明立场。内相和外相从来都不和,冯芜是有感而发罢了。”

秦桑想了想,遂笑道:“也对,那就等皇上认回你,再看看朝臣们的态度。”

朱闵青冷哼一声,很有几分不情愿地说:“叫他父皇,我还真叫不出口呢!”

然而他二人都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包括朱缇,包括诸多臣工,均没有想到,永隆帝对寿王的忌惮深入骨髓。

翌日,案宗呈递御前,永隆帝看完,手指尖捏得发白,直接把案宗摔在冯次辅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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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皇上突然恼火,一干臣工均是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问,一个个屏声静气垂手肃立,好似木雕泥塑。

一时间大殿内静得像座无人的荒庙,只闻窗外风过树叶的沙沙声。

冯次辅多少有点神情恍惚地盯着地上的案宗,想捡又不敢捡,更没勇气为自己分辩一二。【公/众/号:xnttaa】

永隆帝曾私下交代过他,重审寿王案,只给无辜受牵连的臣子平反即可,旁的不用多管。

但同时,江安郡王也找了他,请他据实复查,不可再混淆黑白。

他终究违背了圣意。

这个抉择是对是错,如今冯次辅也说不清楚,他在赌,赌江安郡王的魄力有多大。

唯有朱缇面色尚可,紧张思索片刻后,蹑手蹑脚上前捡起案宗,象征性地拂了拂上面并不存在的尘土,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朱缇道:“难怪皇上气恼,寿王也当真是没脑子。一听说有人逼宫,他既不找内阁商议,也不寻五军都督府,就凭小内侍的一面之词,竟带兵闯入禁宫,任凭谁看都以为他是谋反。”

永隆帝仍是阴沉着脸不说话。

朱缇略一停顿,小心试探道:“依老奴拙见,此案尚存疑点,不若发回重审?”

永隆帝颜色稍霁,微微颔首,却是瞧着下面一众臣工,像是等着他们的表态。

大臣们是面面相觑,暗道好个谄媚小人,一看风头不对你立马改口啊!当初结案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尚存疑点?

有心思剔透的臣子已然猜到,皇上不喜寿王,根本不想给他翻案!

便有几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然也有耿直的大臣谏言:“此案耗费大半朝廷之力,各部协同审理了一个多月,张昌业已承认假传圣旨令寿王带兵救驾,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并无任何疑点,寿王谋反案确是一桩冤案,皇上理应为其昭雪。”

永隆帝一听,本来好转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随即微睨朱缇一眼,示意他弹压几句。

可是一向机警的朱缇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呆然飘忽,竟没看到永隆帝的眼神。

殿内的气氛显得枯燥和尴尬起来。

有个小内侍顺着墙角,战战兢兢进来,小声和朱缇禀报了,便垂手侧立一旁听吩咐。

朱缇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后几不可察一笑,回身凑到永隆帝跟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众人听见。

“江安郡王、宗人府宗令、礼部尚书,还有几位留京的老王爷,递牌子进宫请见皇上,人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巧这个时候来,说不是给寿王鸣冤都没人信!

永隆帝眼前金星乱窜,只觉头疼欲裂,太阳穴鼓胀得几欲爆开,不由用力摁住,恨恨道:“朕身子乏了,今儿谁也不见,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罢。”

说完,不等朝臣们跪安,他已拂袖而去,徒留众位臣工僵立原地。

朱缇也赶忙跟着走了,但离开时,“不经意”蹭了下都察院左大人的袖子。

左大人安然自若地走出大殿,扑通,直挺挺地跪在殿门前。

他这一跪,方才谏言的两个大臣马上随之跪下,然后,冯次辅也跪了。

本来要走的几人也不好意思一走了之,咬咬牙,跪吧。

很快这边的情形就传到了永隆帝的耳朵里。

永隆帝额上青筋霍霍地跳,仍是强撑着不理会,吩咐朱缇:“调锦衣卫过来震慑,若还不走,就给朕拖到午门廷杖!”

朱缇领旨下去,半个时辰后回来,无奈道:“皇上,江安郡王等人也在宫门外跪下了,也要打他们吗?”

永隆帝脸色涨红,随即铁青,渐渐又白了嘴唇,颓然向后一靠,“一个个都来逼朕,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

他喃喃道:“除太子,所有皇子必须就藩,这是祖制!先皇却为寿王改了……他有威望,有兵权,几次犯上不敬,朕无法,只能一笑了之。现在叫朕给他平反,叫朕说自己错了,荒谬,朕就不信他没有谋反的念头!”

对永隆帝的心结,朱缇也有几分了然,于是等他心情稍稍平静了,才慢慢道:

“文官只知道文死谏,遇到些微瑕疵就恨不能撞死、跪死,好成全他自身的名节。那些宗亲们呢,应是兔死狐悲,害怕有一天会莫名其妙扣上谋反的罪名,所以他们才联起手来这一出。”

朱缇打了个顿儿,看永隆帝面有所思,因笑道:“张昌构陷在先,寿王言行也有失慎重,皇上何错之有?”

“倒不必恢复寿王身后殊荣,朝臣一方要清誉,宗亲一方要定心丸,都是虚幻的东西,皇上给他们就是。总比君臣大动干戈的好,省得别人以为皇上心虚。”

永隆帝思量再三,长长叹出一口浊气,揉着额角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gu903();朱缇躬身退了几步,却抬头又问:“皇上,废后闵氏与寿王并无私情,谋反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是否也一并宣告天下,将牌位请入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