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19(2 / 2)

权阉之女 瓜子和茶 4807 字 2023-09-06

院子里的人睡得很沉,没人发现黑暗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窃喜之余,朱闵青不由暗骂一句:这群没用的东西,真是欠收拾!

四仰八叉打着呼噜的崔应节在睡梦中感到脚底生出一阵恶寒,随即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地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一夜无事,天还没亮透时,客栈的小伙计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准备热水早饭。

院子逐渐热闹起来,阳光照在秦桑窗下,已是空无一人。

这夜秦桑睡得异常安稳,几乎是一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晚,直到天光大亮才醒来。

本打算吃过早饭就出发的,不料县太太盛夫人竟寻上门求见她。

秦桑便笑道:“咱们这一路够低调的了,还有人能打探到我的行踪,也真是难为他们!”

豆蔻问:“小姐不想见的话,奴婢回绝了她就是,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到底是官家太太,还是请进来吧,且听听她的说辞。”

盛夫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玫瑰紫的袄裙,胖乎乎的白净脸,眼角爬上细细的皱纹,笑眯眯的,透着掌家主母特有的精明劲儿。

她一见墙角收拾好的行礼,当即一拍手笑道:“哎呦呦,我来的可真是时候,若路上再耽搁耽搁,就见不着妹子了。”

秦桑心下一动,这人的年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却唤自己妹子,倒真能放下架子。

“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盛夫人拿出一本账册,“知道妹子着急赶路,我长话短说。”

“去年冬天我们县里给九千岁修建了三所生祠,本是聊表我等的敬意,结果他老人家又是米粮又是银子的往这里送,承蒙九千岁信任,我家老爷接了施粥这项差事,那是诚惶诚恐不敢有半点差错啊。

“这是账本,所有的开销都在上面记着了,还余下二十两银子。”盛夫人笑道,“托九千岁的福,这一冬竟没饿死一个人,算是平安无事地过来了,现在老百姓们天天去生祠进香,都感激九千岁的大恩大德!”

自家又不是粮库,所给的有限,仅凭生祠施舍的那点钱粮,不可能让整个县城一冬不死人。

秦桑知道官场上的套路,下头人为请功,报上来的功绩免不了有夸大的成分,但看破不说破,他们尽心办事,总不能泼人家冷水。

“这账本我收下了,等回京后拿给爹爹看。”

盛夫人闻言欣喜不已,秦桑没提自个儿老爷半个字,但这账本只要往九千岁面前一递,还愁他不知道新乐县城有个盛大人?

心愿达成,盛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接着捧出一页纸,“都是我们当地的土产,不值几个钱,这一路上吃喝不便宜,权当是老嫂子的一片心吧。”

秦桑接过来一看,均是卤鸡扒鸡、缸炉烧饼、锅贴饼子、肉糕、花生脆枣、杏子李子等物,不由一笑:“嫂子送的正合我意,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盛夫人忙道:“快别客气,其实最好的是我们新乐西瓜,皮薄脆沙,甘甜爽口。可惜现在才五月,西瓜还没熟呢,如果妹妹回京时还路过这里,可要多留几天。”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听到外面三声炮响,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然后便是震天响的哭声。

秦桑奇道:“是不是有人发丧?”

盛夫人面上闪过一丝愁容,却是转瞬即逝,叹口气道:“听动静像是,我来时就碰上一家出殡的,因此才来晚了。唉,看我这一耽搁,天时都晚了,妹子快收拾收拾启程吧。”

“出门见喜,升官发财。”秦桑陪着她向门外走去,把她送出店门口才止步。

送殡的队伍恰好经过岔路口,打幡的是个小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听得旁人无不动容。

店小二擦擦眼角,“这家真够可怜的,不过四五天,五口人死了三口,就剩一个老奶奶和小孙子,往后可怎么活啊!”

秦桑诧异道:“突然之间人就没了?莫不是遭了横祸?”

“不是,据说是得了急病。”

一个老大娘撇嘴道:“才不是得病,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听说死的样子可吓人了,脖子肿得比大腿还粗,头大如斗,脑袋都烂了,这能是病?这就是撞邪了!”

豆蔻最怕鬼啊怪的,闻言吓得浑身起栗,哆哆嗦嗦拉着秦桑道:“听着怪吓人的,小姐咱们别看热闹了,赶快离开这里。”

秦桑安慰道:“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可怕的?别自己吓自己……”

扑通!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毫无征兆地倒下了,面色潮红,脖子红肿。

人们只当她是中暑,立刻把她扶到道旁树荫下,七手八脚地喂水,扇扇子。

可折腾了好一阵,也没见她醒来,此时郎中赶到了,探探脉息鼻息,皱眉道:“人没了,准备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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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死了?!围观者顿时一片哗然。

女子的家人嚎天嚎地哭起来。

有人质疑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会突然死了?是不是中暑一时闭过气了?”

老郎中鼻子哼了一声,“要是活人死人都辨不出来,我也不必吃这碗饭了。我来之前她已经断气,现在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回!”

“那她咋死的?”

老郎中凝神看了半晌,忽地脸色变了,起身后退半丈有余,问道:“她家里的有没有其他人发病?”

“没有,我们都没生病……”一个壮汉抹着眼泪回答,看样子是她男人,“她前两天还下地干活呢,昨儿个早上开始发热嗓子疼,郎中看了说是风热,这可怎么回事啊!”

老郎中松了口气,“目赤面肿,咽喉不利,的确是风热症状。病还没养好呢,今儿个又劳累过度,身子虚弱难捱,挨不住也是有的。唉,回去安排后事吧。”

那家人悲悲戚戚地抬着人往回走。

旁人看到皆是唏嘘不已,客栈的店小二摇头叹道:“送人上路,结果把自己的命赔上了,真是惨呐!”

“风热要不了人命,我就说这事邪性,偏偏送殡的时候死了。”那个老大娘撇嘴道,“这家准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还得请人去去晦气。”

杂货店的老板娘附和道:“就是就是,刚才我凑跟前看了个仔细,哎呦喂,死的样子和那家人差不多,脸脖子都肿得老高!从没听说过得风热会肿脖子,就是有不干净的作祟。”说罢,双手合十虚空拜了一圈。

老大娘立时找到知己似的,拉着她说起哪个米婆灵验,哪个道士能捉鬼。

渐渐的,周遭围起一圈人,老大娘见状更来劲了,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声情并茂之下,引得众人的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豆蔻见自家小姐怔楞着不动,以为也听入迷了,忙提醒道:“小姐,别管有鬼没鬼,这地方邪性是肯定的,咱们赶紧走吧,别误了日子!”

秦桑回过神来,自失一笑:“我就是觉得奇怪……也许是我太多疑,你的话有理,迁坟的黄道吉日是提前算好的,可不能耽误,咱们这就启程走人。”

二人从嘈杂热闹的前店门面穿过,堂内众多食客也在高声谈论着近来的怪事。

“我打张家庄路过,地里多了好几座新坟,听说死的人脑袋老大个了,也不知道咋回事。”

“才几座?那不算啥,你们知道武强县吗?嗬,新坟连成了片,见天有人家发丧,这下棺材铺可发财喽!”

“这么厉害,啥病啊这是,可别是瘟疫啊。”

“去去去,别瞎念叨,什么狗屁瘟疫,谁见过头大如斗的瘟疫?真是,还是刚才老大娘说得对,就是撞邪!”

秦桑脚步微滞,眉头也拧了起来。

她自然不相信鬼怪作祟之说,但这样接二连三地死人,如果真是瘟疫,这事可就大了!

秦桑一面考虑着要不要找盛夫人谈谈,请县衙插手认真查证一下,一面慢慢踅过后楼侧门,正好迎面碰见崔应节。

崔应节满脸的焦躁,急急道:“秦妹子,能不能歇一天再走?老张突然病了,头疼身子疼,浑身烫得跟火炭似的,一个劲儿地咳,嗓子肿得都说不出话了。”

秦桑只觉心头猛地一沉,随即一阵不安袭上来,微喘口气说:“快去请郎中,请最好的!还有,单独让张大哥住一间屋子,只留一个人照应。”

崔应节呆了一瞬,来不及细想便应声而去。

须臾片刻请来了郎中,瞧过之后说是肺气失和,热邪犯表,不打紧,吃两副药好好休息休息就能好。

有郎中的话,众人便放了心。

哪知吃过药,病症不但没减轻,第二天一看,老张热度未消,头面颈项红肿,反而更重了!

秦桑一看不是事,马上着人去县衙请教盛夫人,经她介绍,请来当地最好的王郎中瞧病。

王郎中须发皆白,满脸刀刻似的皱纹,清矍的脸上毫无表情,一见便知是个固执己见的老人。

他瞧病很仔细,掩住口鼻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随即一言不发离开房间,冷声说了两个字,“鼠疫!”

话音甫落,已是四座骇然。

崔应节根本不信,“你们当地爆发鼠疫了没?”

王郎中抚了下花白的胡子,“新乐县城没有鼠疫。”

“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来这里睡一晚上就得了鼠疫?除非你们当地有,否则他上哪儿得去!”

“定然是你们在其他地方染上的。”王郎中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我要赶快向盛大人禀报,必须马上封了这间客栈,所有门窗必须封死,里面的人无论是否患病都不许外出!”

崔应节大怒,拔刀架在他脖子上,怒喝道:“从京城到这里一路上也没听说过鼠疫,你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想进诏狱爷就成全你!老子是锦衣卫,他娘的谁敢关我?”

王郎中来之前并不知他们的身份,闻言脸颊微微抽动一下,却又抹不开面子,“事关一城百姓性命,你是锦衣卫又如何?鼠疫烈性,不加以严厉措施,马上会危及京城,到时就是九千岁也救不了你!”

说罢一挺脖子,颇有几分大义凛然之意。

秦桑手一摆止住崔应节,微微一笑,道:“老先生,就算你的辨症准确,你就那么肯定是我们将鼠疫带进县城?你是本县最有名的郎中,经常为达官贵人看病,可否注意到寻常百姓?”

“不是我护短,我来此地只一日,竟满耳怪事怪病,死者均是头大如斗,面目赤肿,若真是鼠疫,也是在此地染上的。”

王郎中狐疑地盯视她一眼,问道:“你是哪位?”

秦桑坦然道:“我是九千岁的女儿。”

王郎中一个倒吸气,好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们要走,没人能拦住,但是老夫可以肯定,患者的病症与鼠疫极为相似,绝不可大意。”

秦桑说:“请老先生放心,我的人会暂时留在客栈不外出。只是听说县郊村落,还有临县都有发病的人,请老先生和同行们配合官府,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不是鼠疫,源头在哪里,该如何应对,这才是重中之重。”

王郎中没料到她这么好说话,重新审视她一眼,抱拳道:“我马上禀报盛大人,请姑娘切记,千万千万不要与病患接触,最好一人一间房,彼此之间少走动!”

这是正经严肃的医嘱,秦桑忙认真记下,吩咐众人遵照行事。

刚过午时,盛大人就急匆匆赶到客栈,随行的还有七八名年纪不等的杏林高手。

盛大人和盛夫人长得颇有夫妻相,都是一样胖胖的身材,圆润的白净脸,就是多了五绺美髯。

但此时他没了笑模样,和秦桑见过礼后,就在院子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秦桑微微蹙着眉,也是心神不宁的样子。

二人都等着郎中们的诊断。

那几名郎中窃窃私语好一阵,绝大多数认同了王郎中的意见——鼠疫。

好似当头一棒打下来,盛大人立时面色灰败,鼠疫!他这是什么好运气,几十年不见瘟疫竟让他赶上了!

况且还是九千岁的千金的属下染病,那秦小姐是不是也有染上的风险?如果在他这里有个好歹,那他直接抹脖子得了!

一时惶惶不知所措,却听有个小郎中说:“不像是鼠疫,倒像是大头风。”

盛大人半信半疑,询问似地看了眼王郎中。

王郎中道:“患者发病急剧,高热、寒战,项部长有硬血块,的的确确是鼠疫的症状。”

从者如云:“王师父说得是,吴郎中才行医几年,见过几个病例,就敢夸海口推翻我等的结论?”

吴郎中向后一缩,露出几分怯色,喃喃道:“不一样的……”

“说下去!”秦桑从旁道,“即是辨症,就要讲个清楚明白才好。”

她发了话,盛大人当然也要附和两句,“是是,吴郎中尽管大胆地说。”

吴郎中受到鼓励,手比指划道:“虽同有肿颈的症状,但鼠疫往往突然吐血身亡,大头风却不会吐血。这两日我诊过几位病人,和这位大人病状相似,就是更为严重,没救活,但是死前没有吐血。”

盛大人眼睛一亮,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是大头风,那就不是瘟疫了?”

“不是……大头风也叫大头瘟,传人也厉害得很,如果不立即治疗,十死八/九。”

盛大人眼中光亮消散,马上觉得头大如斗。

吴郎中又说:“不过大头风初发时期,只要用药得当,还是有治好的可能。”

盛大人抹去一脑门子汗,“你就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完?”

王郎中并不赞同,仍旧认为是鼠疫。

双方争执不休,盛大人只觉一个头涨成了两个大,扶额道:“反正都是瘟疫,必须赶紧上报朝廷,趁着还没大流行,赶紧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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