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晚歌依旧没有回头。
“你知道?”白笙驻足思考片刻后陡然醒悟,心想,“遭了,回梦针的制造者不就是晚歌吗?虽然施针者是自己,但是只要同时施法,都可以看见宿主的记忆。方才晚歌说她一直都在,也就是孙小姐的床笫之事也被她看见了!”
“完了,我在师尊心中那懵懂无知的形象早已不复存在,还要在她那里学法术,日后可如何面对她啊。”白笙的心中五味杂陈,心虚地继续向前挪,本就行动不便,现在更慢了。
殷红色的身影一直在白笙前方,就算白笙走得慢,晚歌也放慢脚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细碎的银铃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白笙无意间盯上晚歌娇小的赤足。那么多年来,白笙从来没问过晚歌为何赤足,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
晚歌看起来就像个小萝莉,都说萝莉是天然呆萌,但晚歌却是个另类,冷若冰霜,和热情似火的衣着截然相反。
现在仍是夜,客栈房门紧闭。
“现在怎么办啊?”白笙扶门休息。
“御剑从窗入。”晚歌召出霜天说道。
“为什么刚才不御剑回来?我都受伤了还走那么远的路。”白笙抱怨道。
“那是对你的惩罚。”晚歌站上霜天,又让白笙站上来。
白笙好不容易移到剑上,挑着眉对着晚歌试探性的问道:“师尊我做错什么了,你要如此残忍的惩罚我?”
原本白笙想说是不是因为他完整的看了孙莲的房事,可他估计晚歌看见这一幕就停止观看了,毕竟女孩子单纯,不能看这些东西。
晚歌未答。
两人从窗进入房间,白笙费力地走到桌边坐下,怎么想都觉得对不住晚歌,让这些污秽羞耻之事脏了她的眼,于是诚心认错道:“师尊,徒儿知错了。”
晚歌看了他一眼,重新铺好素锦,安置血莲,静心打坐,说道:“错在哪里?”
“不该偷窥他人……”白笙险些嘴快将其说出,又迅速组织语言道,“不该察看无用信息,因而浪费回梦针的时间,导致事情没能完全解决。”
见晚歌不语,白笙忽然想起一事,作揖道:“对了,谢师尊赐回梦针,不然徒儿肯定不能探知这些信息,也谢师尊出手相救。”
晚歌仍未回应,白笙伸头看,发现她居然听得坐着都睡着了。
白笙百般无奈道:“又睡着了,又在地上……我这腿脚,怎么抱你上床睡觉啊!”
第26章鬼藤事件5
第二日,通过白笙探来的消息,几人经商讨得出对策,拎上实际上一直未离开的百灵鸟前往辰山。
鉴于白笙的腿伤,原本打算让他留在客栈休养,但白笙执意要去。
前世,他们师徒三人只是遇上津水潭之事,根本不知还有辰山鬼藤一事。白笙很想知道,这到底是重生复旧事,还是上天忘记把新剧本给他了,这辈子只能自己应对新剧情。
马车到了山脚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五人徒步上山,所以白笙一路由南浔扶着上山。
“从孙莲维持十几年的年轻貌美来看,排除药物这一条。丹药都是表面功夫,何况量如此之少,哪能维持那么久的功效。唯有修行之人或者他物修炼才能结丹锁龄,所以那东西有很大可能性是妖丹或者灵丹。”叶弦思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我与小南浔曾经去过辰山,毫无结果。所以,引出鬼藤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妖丹。”
“这百灵鸟体内的凤凰精魂不是神兽吗?怎么就有妖丹了?”白笙气喘吁吁地问。
“但这只鸟是妖啊,你以为它是普通的鸟?烟溪山灵力充沛,这百灵鸟修炼也是易如反掌。只不过修为过低,体内妖丹刚结,就被凤凰占了舍而已。”叶弦思提着百灵鸟的腿,定住它,不让它瞎闹腾,又道,
“这右腿上的银环禁锢的不只是凤凰的神力,还有百灵鸟的妖力,所以它看起来跟普通的鸟没区别。”
“姑且一试吧。”晚歌说,“若鬼藤想要的是神兽的灵丹,带上它则是不二之选。”
白笙看了一眼身边的南浔,拿他寻开心道,“南浔啊,你的小跟班可要被拿去当靶子了。”
南浔愣了一下,窘笑道:“起初五长老让它走,它偏不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它没了妖力,会不会出事啊。”
白笙瘸着腿右手持棍,扶住南浔费力往上爬,突然一把揽住南浔的肩膀,很骄傲地说道,“别担心,没事的。你师尊加我师尊,还怕打不过一根小小的鬼藤吗?何况还有机智聪慧的我在啊。”
“就你那怂样还聪慧?”兰皋抱臂鄙夷道,“连普通人都应付不了,瘸着腿净拉低我们的进度。”
“师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再怎么说我也是独自完成任务。虽说是潜入寻常人家,但毕竟孙家人多势众。我不小心暴露行踪,受伤也是难免的。”白笙说,
“我又不能伤害他们,若是无意间暴露身份,让他们知道云之巅的人私闯民宅,这不是给云之巅和师尊她老人家抹黑嘛。”
“油嘴滑舌。”兰皋对了白笙的一大堆解释不屑一顾,加快步伐走到最前面。
南浔见白笙爬山疲累依旧停不下嘴,劝道:“白笙哥哥,你还是别说了,你不累吗?不疼吗?”
白笙擦了擦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也没有伤及骨头,而且师尊的药可管用了,这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汗流浃背的南浔叹了口气,没有回应白笙的话。南浔的身量相对于白笙要瘦小些,因此搀扶着白笙上山也很吃力。
良久,几人终于到达了孙莲和陈郎曾经遇害的山洞附近。
叶弦思将百灵鸟捆绑倒挂在洞前的树枝上,然后让三个徒弟躲藏好,待鬼藤出现后,就由两位长老处理。
除了几声从天空掠过的鸟鸣和偶尔拂来的微风触碰地面枯叶的沙沙声,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听见。
南浔屏住呼吸,焦急的盯着百灵鸟极其周围,丝毫不懈怠。
白笙不经意间瞥见南浔焦灼的神情,俯在其耳边小声问:“这么担心它,它是不是你的新欢?”
南浔轻声回应道:“白笙哥哥别想多了,它是我朋友,朋友处于危险中,怎么能不担心?”
“嘶……”白笙挑眉纳罕道,“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嘘!”兰皋竖起食指警告道,“闭嘴,安静点。”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从深不见底的山洞里呼啸而来,扬起地面干枯的落叶。
百灵鸟发觉情况不对,拼命扑腾翅膀,想要逃走,奈何没有法力挣不脱束缚。
叶弦思嘴角上扬,低声道:“来了。”
“唰”的一声,数条血色藤蔓鱼贯而出。瞬间,如密集牢笼的藤蔓向百灵鸟包剿而来。
气势汹汹的场面急得南浔立刻站出来,又被白笙拉了回去。
乍一道白光闪过,在藤蔓快得手的前一刻,晚歌立刻将其封入寒冰之中。
叶弦思趁机割断绳索,百灵鸟才得以逃离危险。
百灵鸟飞到南浔肩上,仍是瑟瑟发抖。南浔会心一笑,揉了揉百灵鸟圆滚滚的头。
“我就说不用担心,你看看,一招制敌。”白笙得意洋洋地说。
叶弦思流利地甩开折扇,急促的扇了扇风,纳罕道:“就这么简单,扶风城的人还搞不定?晚晚你说要不要一把火烧了它?”
“等等。”晚歌用手触碰冰封住的血色鬼藤仔细观察后,发现藤蔓如血管,其藤茎内的红色汁液同血液一般涌动。
须臾,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闪过晚歌的脑海。晚歌沉默了,她放在鬼藤上那微颤的手指弯曲,内心五味杂陈却不愿意表现在脸上。
“真的是吗?”叶弦思凝眉收起折扇,走近问。
晚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起初我也只是觉得很相似,但没有想到真的是。”叶弦思将手搭在晚歌的肩上,安慰道:“那我们收回即可。”
叶弦思收回手,看了一眼鬼藤,忽然一振,说道:“若真的是,岂能如此简单就被冻住!”
果不其然,刹那间,鬼藤片刻间震碎冰块,化作细小冰晶,阳光透过,晶莹耀眼。脱离困束后,鬼藤左右横扫势不可挡。
叶弦思与晚歌纷纷闪躲两侧,避开鬼藤攻击。没想到鬼藤丝毫不在意两人,而是如浪潮奔腾地朝向百灵鸟。
南浔提心屏息,抱起百灵鸟转身就往别处跑。叶弦思与晚歌奔来阻断鬼藤前路,南浔暂得脱险。
怎知鬼藤并未罢休,很快转变目标,疾速朝向兰皋的方向击来。
兰皋吓得后退几步,随后矫健地闪躲其间。白笙见势前往帮助兰皋一同对付鬼藤。
鬼藤像是得不到熊掌,连鱼肉也不想要,执意将其捣毁。
高枝上的青色树叶被汹涌的灵力波及“哗哗”飘落,漫天飞舞。
此处乱成一团,叶弦思等人并不是敌不过鬼藤,而是不愿意毁坏关于此物的特殊回忆。
晚歌不知如何才能降服鬼藤,只能再次将其冰冻,然后再想办法。
叶落于地,安静良晌,白笙等都以为安全之后,洞内竟又窜出几根藤蔓。很明显,鬼藤的目的是在洞口呆立无防备的兰皋。
白笙察觉身后有“窸窣”声,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是几根藤蔓迎面袭来。他瞪眼咋舌,不假思索地用力推开兰皋,自己被鬼藤紧锁卷入洞中。
得手之后,其余鬼藤挣破冰封,将寒冰碎成齑粉,全部缩回山洞。
摔倒在地的兰皋本要脱口咒骂白笙,却发现白笙竟被鬼藤拉入山洞深出消失不见,顿时张皇地站起来不知所措。
晚歌二话不说,义无反顾地冲进洞中。
南浔焦急地扔开怀中的百灵鸟,想要冲进去救他,却被叶弦思拦下。
叶弦思往里唤了一声晚歌,晚歌不应。然后叮嘱兰皋和南浔,道:“你们就在外面,我们进去救他。”
“师尊小心,快去快回!”南浔担心道。
山洞仅有一条通道,但曲折兀长,窄小不规则,仅能一人勉强通过,且一不小心就会撞上石壁上凸出的石头。
洞内幽暗,不见天日。
一路磕磕碰碰,白笙被撞得头破血流,洞内还充斥着白笙惨绝人寰的叫声。
良久,藤蔓似乎停了下来,白笙除了伤痛,还有被摇晃的头晕目眩,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白笙依旧被鬼藤捆绑悬在半空中。他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无力地张望。
这鬼藤和津水潭底的藤蔓相差太多。同样被绑住,如果说津水潭底的藤蔓是麻醉剂,那么这鬼藤就是主刀医生,还是没有提前麻醉的手术!
捆绑处,一开始只是一刀一刀浅浅的细割。但被鬼藤绑入目的地时,此刻就变成了一刀可见血肉外翻,露骨森森的疼痛。
时间越长,疼痛越剧烈。又好似被龇牙咧嘴的疯狗,狠狠的一口咬住皮肉,犬牙嵌入其中,不松口也就罢了,还会疯狂撕扯,不扯下一块肉便不会善罢甘休。
白笙只要一挣扎,鬼藤就会勒得越紧。白笙疼到咬牙切齿,汗湿衣襟。祸不单行,洞内氧气稀薄,白笙愈发呼吸困难,涨得满脸通红。
快要撑不住了,白笙疼到意识模糊,神志不清也没有等到人来救他。
他很难受,他似乎看见了兰皋在责骂他的愚昧,看见晚歌冰冷的眼神……
“师尊……我,快要不行了……”白笙快睁不开眼了,弱弱地呢喃道。
这时,鬼藤似乎感知白笙已经奄奄一息,又伸出一根藤蔓,在白笙胸腔前面轻轻触碰试探几下,然后笔直锋利如剑,垂直刺入白笙的胸膛。
“啊!”随着白笙致命的一声惨叫,血液涌出,闭目失神,意识尽失。
第27章鬼藤事件6
莺歌燕舞,鸟语花香,流水潺潺木屋旁。
白笙梦回幼时,庭院爬树掏鸟蛋,母亲沐羽刺绣木窗侧。
他手捧两三颗鸟蛋,兴高采烈地跑到沐羽身旁,骄傲的把鸟蛋递给她看:“娘,你快看。”
沐羽撩起碎发别在耳后,温柔地捻起白笙头发上挂的树叶,嫣然道:“我的笙儿怎么能让鸟儿母子分离呢?”
白笙羞愧的低下头,小声道:“娘,我知道错了。”
“那就把他们送回去,”沐羽放下绣绢,起身道,“娘去做饭。”
白笙抬头望向树上鸟窝旁的一双鸟儿交相鸣唱,十分羡慕,双眼充满渴望,问:“娘,爹去哪里了呢?”
沐羽怔住,清眸泛起涟漪,走到白笙面前俯身笑道:“笙儿,你的爹爹是个盖世英雄,他有自己的事要完成。他说让娘陪着笙儿,等笙儿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看你。”
白笙点了点头,又问:“那怎么样才算长大了?”
“等笙儿能保护所有爱你的和你爱的人,这就是长大了。”沐羽揉了揉白笙的头,又道,“笙儿要记住,做人啊,一定要善良,众生平等,不得歧视。”
“我知道了娘,我会保护好你的。”白笙看了一眼手中的鸟蛋,坚定道:“鸟和人一样,都是鲜活的生命,我这就把鸟蛋送回去,让他们团聚。”
沐羽笑意盈盈,在树下看着白笙将鸟蛋送回,不时的叮嘱白笙要小心。
白笙爬上树,将鸟蛋小心翼翼地放回鸟窝,又回到地面。
“娘,我放好了。”白笙像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想要告诉沐羽。方才沐羽还在树下,可白笙满心欢喜的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沐羽。
他慌了,白笙的心渗透着凉意,无论他怎么唤,也得不到回应。
白笙翻遍所有房间,以及沐羽常去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她。白笙忧心忡忡地回到院前,却惊奇地发现一群人在殴打沐羽。
他怒火中烧,明知不敌众人仍赤手空拳的冲过去,还没有跑到那个地方,突然一切都消失了。周围一片刺眼的光亮,白笙本能的紧闭双眼。
“喂,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白笙哥哥,你醒了吗?”南浔关切的问道。
白笙慢慢地睁开眼,眼前便是兰皋和南浔,脑中还在回忆方才梦中之景,久久不能释怀。
“醒了就好,我去告诉师尊。”兰皋起身出了门。
“白笙哥哥,你还好吧。”南浔哭丧着眼问。
白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前,不小心触碰到自己的伤口:“嘶……没事了。”
“我不是被鬼藤害死了吗,怎么还会痛?”白笙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