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伏心臣忽而有些不好意思:那他回来了,是不是就得和我睡一起?
就在这个当儿,木拉门“哗啦”打开的声音打断了伏心臣的胡思乱想。
伏心臣扭头一看,但见岳紫狩站在门边。伏心臣这样卧着看站着的岳紫狩,更发现岳紫狩高大了。从伏心臣的角度看,只觉岳紫狩有着几乎顶到门框似的高度。他不觉感叹,这个男人怎么跟石窟壁画里的人物似的,精致却又宏壮。
说起来,ALPHA本就是天生魁梧,而岳紫狩放在ALPHA堆里也算是体型大的。因为穿着宽大的僧袍,总是打坐,才看不出来。现在彼此凑近仔细看,伏心臣惊觉自己和对方的体型差简直就是猴子和猩猩的体型差。
当然,猩猩没有岳紫狩那么优雅美丽。
岳紫狩对伏心臣说:“还没睡下?”
“准备睡了。”伏心臣坐起来,有些尴尬似的,“这儿是你的房间吗?”
“是的。”岳紫狩回答。
伏心臣客气着说:“那真不好意思,我可以到书房里睡。”
“不打紧。”岳紫狩也客气着,“这地板那么大,够我们俩睡的。”
说着,岳紫狩走到一个黄花梨大衣柜旁边,打开了柜子,取出了一叠被褥,在地上铺展开。就这样,岳紫狩在伏心臣的卧席旁边也铺开了一席之地,两张卧席之间还隔着一盏床头灯的距离,算是“河水不犯井水”,彼此绝不会碰触得到。
伏心臣哑然,他刚刚还以为岳紫狩要来跟自己凑一床睡呢。他暗自摇头,心想:我也太自作多情了,这个“圣僧”连碰一下都得我去泡个澡才行,怎么肯和我一床睡嘛?我真是想太多!
但这么一想,伏心臣反而没那么尴尬了,安心地躺平在席上。
岳紫狩跟他道了一声晚安,便阖目睡去了。
伏心臣也闭上眼睛企图入睡,可怎么也睡不着。他怀疑是因为床头灯的光,便睁眼打量起这盏灯来,但见灯盏造型十分别致,灯座是石头雕刻卷曲花枝,灯罩则是莲花形态的树脂,焕发出奶白色的灯光,光线不明不暗,作为床头灯而言正正好。
伏心臣侧过身来,看这盏灯,鼻子里却钻进了那如雨的又如锈的气味——这气味……他好像今天在岳紫狩身上也闻到过吧?
伏心臣瞬息明白过来了:这是岳住持信息素的气味!
这气味十分怪异,像下雨似的湿气,又有一股锈味,乍闻之下十分清新,但仔细分辨其中却有一股腥锈气,让人联想到沾满雨水生锈铁窗。
伏心臣却似中了蛊似的,对这气味迷恋不已。
他眯着眼,悄悄看向岳紫狩,但见岳紫狩仿佛睡得很安稳,躺在了离伏心臣很近的地方,手臂几乎要碰到二人中间矗着的那盏莲花灯了。
岳紫狩比伏心臣高大太多,身体横他边上,像一座孤山似的,伏心臣自感几乎全埋在他的影子里。
在这充满着雨锈味的阴影里,伏心臣心胸里翻涌着年少特有的悸动,脸颊竟也烧了起来似的发热。
伏心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但一定是后半夜的事情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去观察岳紫狩。
清晨,伏心臣是在寺庙的晨钟声里醒来的。
无名山中回荡着晨钟的洪亮声响,把伏心臣也唤醒了。
他爬起来,看着白墙上的字画,懵懂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宿在了岳紫狩的房间。
“噢……我的睡姿该不会很糟糕吧?”伏心臣爬起来,发现旁边的席子已经被收起来了,岳紫狩人影已经不见。“看来岳住持已经起来了,连被褥都收拾好了。”伏心臣觉得自己有点儿失礼。
伏心臣站起身,走到穿衣镜面前,不觉一惊——自己此刻只得四个字形容:衣衫不整。
原本,伏心臣是穿着浴袍的,大约是半夜睡相不良,系带松开,全然露出,看起来跟没穿衣服也差不多了。
“天啊……”伏心臣赶紧绑好腰带,“岳住持醒来的时候该不会就看到我这个样子吧?”伏心臣慌慌张张的,整理了一番仪容,才敢跑到一楼茶室。
只见茶室里,岳紫狩坐在茶几旁,茶几上放着两碗清粥,还有几碟小菜。岳紫狩招呼道:“正想去唤你,你就来了。快用些早饭吧。”
“好,谢谢住持。”伏心臣忙走到了茶几旁,和岳紫狩一起用早餐。
伏心臣脑子里还想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担心这个狼狈的姿态被岳紫狩看到了。但他又不敢直接问岳紫狩,怕问了就真尴尬了,只得埋头猛吃。
岳紫狩看伏心臣这样猛吃,便劝说:“吃得太急对身体不好。”
伏心臣更觉得狼狈了:我吃相一定很糟糕吧!
“啊,是,住持说得是。”伏心臣缓了缓神,解释说,“不过我还得赶着去上班呢。这儿离市区远,我得早些出门。”
岳紫狩似乎才想起了凡夫俗子是要上班的,顿了顿,才说:“那也不用急,我让师弟开车送送你。”
“开车也挺赶的。”伏心臣皱起眉,“现在是早高峰,开车也慢。”
“那也无妨。”岳紫狩仍坚持着让伏心臣慢慢吃饭、不要赶时间。
伏心臣笑说:“还是得赶!您知道‘早高峰’多可怕吗!”
“我待会儿让师弟开直升机送你。”岳紫狩似笑非笑,“那就不怕‘早高峰’了吧?”
伏心臣差点一口粥喷出来:“什么?”
伏心臣正想吐槽,住持怎么能用这么平常的语气就说派直升机了?但仔细一想,岳住持连下雨都可以安排,安排个直升机对他而言应该是很小很小的事吧……
天啊,现在做和尚都这么富的吗?
我真是入错行了!
第5章
伏心臣还是决定婉拒直升机送上班的提议,只说:“公司没停机坪。”
岳紫狩便道:“那你们公司还未成规模吧。”
伏心臣真是哭笑不得:“原来得办公楼自带停机坪的公司才成规模啊!岳住持您也太严格了吧?”
“不是我太严格,”岳紫狩道,“只是有个停机坪,至少也更方便出行。普通员工用不到,那高管始终是用得着的。”
伏心臣却摇头,说:“我们那破公司就三十多个人,用不着这个!”
岳紫狩听到“破公司”三个字便说:“看来你对你的公司不是很满意?”
“没、没有……”伏心臣忙辩解,“只是说,它规模确实不大,我也不能扯谎啊。”
“噢,”岳紫狩又问,“那福利如何?”
“福利啊……”伏心臣讪讪笑了,一般小公司福利都不值得说出去。
岳紫狩一看伏心臣便明白了,说:“你考虑过离开这家公司吗?”
伏心臣考虑到对方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一聊到了这个话题,伏心臣免不得有点儿多心,便问:“好像很多ALPHA不希望伴侣工作呢,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岳紫狩挑了挑眉道:“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岳紫狩素来稳重,如今这一挑眉竟有几分轻佻风流,让伏心臣忽然有点脸红,也不知怎的,低下了头,说:“我……我就是跟你探讨一下。”
“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岳紫狩说道。
“我?”伏心臣没明白过来,却又说,“我挺喜欢我现在的工作的。”
岳紫狩微微扬了扬嘴角,又是那种看起来像是笑、但又不像的表情:“那就好。”
伏心臣心里却默默补充道:我喜欢我的工作,但是不喜欢我的上司……那家伙真是糟透了。
但和才见面三次的相亲对象抱怨上司好像不是一件得体的事情,所以伏心臣按捺住吐苦水的想法,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用以表达自己对上司的不满。
最后,伏心臣并没有坐直升机上班,只是由寺里的一个司机开车送他上班。伏心臣总算确认了,这个无名寺真的是很现代化的企业,司机、保安、管理人员等等都配齐了。
伏心臣再三强调要坐一辆低调一点的车,司机想了半天,从车库角落找到了一台落满灰尘的半旧奥迪A6,并对伏心臣说:“这车已经是最破的,再不行我只能蹬三轮儿了。”
伏心臣总算发现,岳紫狩真的是大富大贵之人,自己和人家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我和他怎么能配得上呢?”伏心臣不安地自言自语道。
司机回过头,问:“您刚说什么?”
伏心臣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嘀咕出来了,也不知道司机听见了没有,赶紧找个闲话说:“我是好奇……岳住持平常出门都坐什么车啊?”
司机笑了,说:“住持一般不出门。”
“啊?是吗?”伏心臣忽然想起:每次相亲都是自己来这儿,就是因为岳紫狩说过,无名寺离不开他,所以他不能出外和伏心臣约会,只得把伏心臣约过来了。
伏心臣又问:“为什么?是因为寺里的事务太多、太繁忙了吗?”
司机笑道:“那我怎么知道啊?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吧?我一年也见不着住持大人几回哩!”
伏心臣倒说不出来话了。
等司机将他送到了公司楼下,他便道谢离开了。当他快步走进办公楼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杜万星。杜万星笑盈盈地说:“我看到有辆奥迪送你来哦?是不是你的相亲对象啊?”
看着杜万星挤眉弄眼的样子,伏心臣竟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撒谎说:“不是。我今天起晚了,叫的专车。”
“哦!打个普通的车就得了,还叫专车呢?”
“这不是早高峰叫不上车嘛!”伏心臣摊摊手,“平常谁爱花那个钱啊?”
待伏心臣到了公司,果然如杜万星提示的那样,面临了一场老总的“照肺”。
老总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因为年纪上去了,头发也掉成了地中海,油光锃亮的,跟头顶顶着个锣似的反着光。他的嗓门也是锣似的,还是破锣,听着让人无比难受。
老总拍着桌面数落了一番,说伏心臣都是工作好几年的人了,怎么最近的稿子质量一篇不如一篇。
伏心臣心想:还不是你发神经,最经老爱挑刺。
“是,是,我一定加强学习。”伏心臣一脸的心悦诚服。
老总说:“哎呀,虽然你最近工作状态不好,但这个谦虚的态度就不错!”
瞧着老总忽然和颜悦色起来,伏心臣反而觉得一阵不妙。果然,老总叼起一根烟,不徐不疾地说:“本来呢,您在这儿干得很久了,工作也还不错,但最近的状态确实不行,指标也没跟上。原本我说了,过了年就让你当这个部门主管,但我看你这个状态,恐怕不能服众!你可别怪我,说我出尔反尔,我心里也是很想提拔你的……”
听着一箩筐的话,伏心臣才会回过味儿来了:最近的稿子怎么都不过,敢情是为了这个!
伏心臣年前提辞职,老总好说歹说让他别走,说公司需要他,还答应过完年给他升职呢。结果呢?一过完年回来,他就做什么都不顺,稿子一篇改十次才能过,月底指标都跟不上了。原来老总根本就是铁了心不让他升职,才搞这么一出!
老总一边摇头晃脑、摇唇鼓舌一边大口吸烟,这烟雾缭绕、废话连篇,扰得伏心臣嗓干鼻子痒、气不打一处来,但身为下属的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看着老总在那儿演呢。老总演了一出后,才吐出最后一圈烟,说:“行啦,你出去吧。继续学习。好好保持上进的劲头,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伏心臣便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办公室,心里暗暗骂娘。
中午,伏心臣和杜万星一起出去餐厅吃午饭,便气愤地讲述了这场不公的对待。杜万星闻言,连连叹气,就说:“我就说嘛,当初你要辞就辞,不要辞了又不走!这就跟谈恋爱一样啊,分手要么不提,要么提了就立即分。提了分手又随随便便就被挽留了,这是肯定要掉价的!”
“我这不是舍不得和你的革命友谊嘛!”伏心臣嘟囔着。
其实,这公司事少离家近,同事关系也很融洽,伏心臣是挺喜欢的。当初提离职也就是不满意多年待遇都没有提高,既然老板答应了提高待遇,那就真的完美了。于是他便放弃了跳槽的想法,选择留在原地,没想到却被出尔反尔的老板算计了。
“谁知道老板变脸那么快!”伏心臣气鼓鼓地说。
杜万星笑了:“你真是天真!自古老板多薄幸!资本家都是无良的,坏得很!”
“是吗……”伏心臣忽然想到了岳紫狩:岳住持也是资本家吗?他也坏得很吗?
杜万星见伏心臣一脸心不在焉的,便又贼眉鼠眼地问道:“你不是国家分配对象了吗?怎么样?要不索性结婚生子,不要工作了,让他养着你呗!”
“你胡说什么?”伏心臣听杜万星冷不防提起这个,有些意外,“人家的钱也是人家的,我哪儿能说找个有钱的对象就好吃懒做起来?”
杜万星闻言,贼笑起来:“还不把你的话套出来啦?”
“套……套什么?”
“国家给你分配的对象是个有钱人吧!”杜万星从伏心臣的话里判断道,“是这样没错吧?一开始你就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我对象是谁,我就开始怀疑了。现在你又说什么有钱也是别人的,我就知道了,你对象肯定贼有钱,而且还有名气,说不定是名字一说出来大家都知道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