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嬷嬷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不解道:“郡主,大殿下如今大权在握,您马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您莫要多想。”
她从未渴望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头到尾,只想有个知心人。
倪裳端起汤药,吹了吹腾起的热气,正要喝下去,门扇被人大力推开,那个带着邪性的男人大步走来。
倪裳心头一惊。
稳住!
她以前赢过他,现在未必一定会输!
“咳咳咳……”倪裳轻咳了几声,“你怎么来了?”
姬慎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男人身上仿佛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尘埃,指尖微凉,捏起少女的下巴,“风寒了?今晨我怎未察觉?”
倪裳被他一双幽若古潭的眸子盯的心发慌。
或许,她就不该用正常人的态度对待他。
倪裳含羞一笑,“你脑子里全是那些事,怎会察觉到我风寒了?”
姬慎景眯了眯眼,唇角笑意一闪而过,“裳儿,你是不是想跟我耍心机?”
他夺过倪裳手里的汤药,语气忽然暴戾,“你岂能杀了你我的孩儿?!”
孩子对姬慎景是一个执念。
数月前,他一心盼着倪裳怀上他的孩子,直至今日,他仍觉得还是个遗憾。
倪裳一脸迷茫。
她都还没怀上,哪里来的孩子?!
“姬慎景,你清醒一点!你我眼下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倪裳知道瞒不过避子汤药的事,索性与他摊牌。
两人的对峙一触即发,康嬷嬷和拾叶吓到了。
尤其是拾叶,姬慎景在她心目中一直是神仙般的人物,但此刻见他暴戾,哪里是神仙,若说罗刹也不为过。
“都出去!无我允许,不准进来!”姬慎景低喝。
手中瓷碗被他掷地,汤药洒了一地。
拾叶和康嬷嬷愣了愣,反应了过来才离开了屋子。
屋内,倪裳被捏的生疼,美眸陷入阴霾,“姬慎景!你放开!你弄伤我了!”
姬慎景心中窝火,倪裳服用避子汤药,就是不想要他的孩子,这无疑激怒了正在狂放边缘徘徊的男人。
倪裳被抛在了榻上,衣裙被掀开,姬慎景将她摁着,一字一句质问,“你不想给我生孩子,那你要给谁生?!”
撕裂的痛袭来,倪裳鲜少会哭,她自幼寄人篱下,太清楚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此刻,她哭了。
痛是一回事。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与未知。
幔帐垂落,床柱上的银勾摇摇欲坠,不知过了多久,姬慎景低低哼了一声,覆在她颈侧,片刻才哑声说,“裳儿,不要惹我生气了,好么?”
倪裳未答话,无力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男人抬眼看她,细细吻去她眼角的泪痕,“裳儿,你是心悦我的,是么?除却我之外,这天底下无人能配得上你。”
倪裳愣愣的看着男人,她反复告诉自己,他只是暂时病了,方才强势并非有意为之。
“好。”倪裳哑声应下。
她如此乖巧,姬慎景浓眉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抱了一会才带她去沐浴,重新回到榻上时,姬慎景给倪裳擦药,这期间她仍旧毫无反抗,乖的像个牵线布偶。
男人心中不安,可强势如他,便是喜欢倪裳这般乖巧。
***
转瞬半月之后,离着大婚之日又近了一些。
这期间,姬慎景每隔两日就会来倪裳闺院,无论他想做什么,倪裳非但不反抗,反而异常配合。
这一日,寒冬冷风呼啸,内室却是一片春意黯然,姬慎景抱着粉面桃腮,气喘微微的美人,减缓了动作,喑哑的声音问,“裳儿,你心悦我么?”
他喜欢将她抱在怀里.作.弄,倪裳双眼朦胧,宛若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无力搭在男人肩头,乖巧的告诉他,“心悦你……我心悦你。”
男人眸色一怔,但旋即又转为欢喜,下一刻又沉沦在无尽欢愉中,不再计较倪裳话中真假。
男人冲上.顶.峰.时,倪裳贴着他的耳,说:“大婚那日,我要让爹爹和娘亲,还有所有人的亲自见证,你打算几时放了我爹出宫?”
姬慎景脑中无数烟花绽放,这个时候的男人没甚心机,便是倪裳要他的命,他也给了。
但不到一个呼吸,姬慎景就察觉到了倪裳的意图,不过无妨,他宠爱的姑娘,可以嚣张放肆。
姬慎景的.脸.埋.入.令他.痴.迷..疯.狂.的..娇..软,含糊应下,“......好,都答应你。”
***
大婚前几日,庄墨韩终于回到了庆王府。
他虽未受刑,但一身狼狈,回府的第一桩事就是焚香沐浴,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他的仪表始终摆在很重要的位置。
庄墨韩没有续髯,整个人捯饬干净之后,俊美之中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苍凉。
“裳儿!爹对不住你!那混蛋可对你做过什么了?!”庄墨韩问。
此刻,见女儿细嫩的面颊白里透着粉润,神情娇态,倒是不曾清瘦,反而比此前愈加娇.艳.欲.滴了。
倪裳岔开了话题,“爹,眼下事态紧急,不是拘小节的时候。”
庄墨韩:“……”
他顿时无话可说,他庄墨韩的女儿必然不是那种小女子,即便委身于姬慎景又如何?那也是女儿占了姬慎景便宜,将来若是姬慎景负了她,他便给女儿寻来全天下的俊美男子,任她挑选。
他庄墨韩的女儿,本就是该做大事的人。
想通这一点,庄墨韩的心情好多了,生怕女儿多想,他宽慰道:“裳儿,人生还长,姬姬慎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你不吃亏的。”
倪裳:“……”
说得好像,她占了便宜似的!
庆王府的人皆被姬慎景换了一遍,到处都是细作,倪裳的机会不多,趁着身边无人,道:“爹,你在京中还有人马么?”
庄墨韩一脸沮丧,“裳儿,爹对不住你,此前并未考虑这样多,府军皆被姬慎景控制了。”
这在倪裳的意料之中,她又问:“那城外呢?姬慎景既已掌控大局,他为何还不登基?爹可知道他在等什么?”
庄墨韩垂眸沉思,经倪裳提及,他忽然想起一事来,即便是他也面色煞白,“他恐怕是想办活祭。”
倪裳秀眉一蹙,“爹说什么?”
庄墨韩越想越是笃定,“活祭!用活人祭祀他的祖先,这个习俗在大凉族流传已久,姬慎景已经绑了皇后,只怕是用皇后祭祀凉妃,没猜错的话,日子大约就在开春,是你与姬慎景成婚之时。”
倪裳不反对姬慎景杀皇后,她压根不在意恶毒皇后的生死,她唯一担心的是姬慎景再也回不了头。
倪裳又问:“爹,你在城外到底有没有兵马?”
庄墨韩犹豫了一下,反问:“裳儿,你当真不是姬慎景的卧底?”
倪裳:“……!!”
爹这样怀疑她,也是正常。
毕竟,她就要嫁给姬慎景了,也早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没有任何理由背叛他。
“爹,我打算大婚当日出城,我有办法控制姬慎景半个时辰,你可有出城的法子?”倪裳直言。
她都说到了这份上,即便庄墨韩还有所顾虑,也一口应下,“好,届时将你娘也带出去,姬慎景对宋家积怨已久,我就怕连累你娘。”
倪裳莞尔浅浅一笑,有件事她一直很好奇,此前以为是爹天生性情如此,她不便多问,可近日她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娘当年的苦楚。
她比娘幸运,她好歹是心悦着姬慎景的。
“爹,当初你.强.迫.我娘……明知娘她不愿意留在您身边……她逃离时,你可曾恨过?”
庄墨韩羞愧于心,挠了挠后脑勺,想敷衍了事。
倪裳又说,“爹,你对我说实话。”
庄墨韩已经知道了倪裳的打算,她竟然选择离开,那必然是想好了,庄墨韩如实道:“你娘逃离时,爹是恨的,爹甚至想把她抓回来了,索性打断了她的腿,她就再也跑不了了。”
倪裳:“……”→_→
她若离去,大概姬慎景也会这么想吧……
倪裳摸了摸自己的腿,莫名后怕。
她突然想起曾经梦见过的场景,在梦里,那个浪荡的和尚将她摁在榻上折腾,还笑着威胁她,“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
数日后,庆王府闺院。
“裳儿,你真想好了?”庄墨韩穿着簇新的绛紫色锦缎长袍,捯饬的俊朗倜傥。
外面是唢呐炮竹的声响。
今日是倪裳出阁的日子,她已经着好凤冠霞帔,宋颜也在屋内,她点头,“爹、娘,我都想好了。”
宋颜和庄墨韩对视了一眼,整个京城被姬慎景的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若想出城,谈何容易?
宋颜倒是看到的很开,既然倪裳想让她离开,她便离开。
离开了京城,倒是能活的更自在,一辈子太短了,身心自在.欢.愉.才是最主要的。
庄墨韩亲手给女儿盖上了大红色盖头,忍不住落了泪,有感而发,“裳儿,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桩事就是生了你。”
倪裳透着薄透的红盖头,同情的看了一眼娘亲。
宋颜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庄墨韩,对全福人道:“大殿下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送郡主出府吧,莫要误了时辰。”
倪裳被全福人搀扶着走出闺院,之后一切按着计划,安安稳稳的到了都督府。
皇帝一本正经端坐在庆王府堂屋的上.首,被囚禁数日后,今个儿还是他第一次出宫,即便知道姬慎景眼下已经疯狂,但看着老大成婚,皇帝由衷欢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送入洞房!”
一切顺理成章,隔着一段大红绸,倪裳被姬慎景牵到了婚房。
全福人唱了撒帐歌,仿佛是淫诗秽词般的撒帐歌,听的倪裳一阵恍恍惚惚,姬慎景如今大权在握,观礼的妇人们皆不敢久留。
外面天黑的早,不多时整个都督府已华灯初上。
姬慎景掀开了倪裳的盖头,数日不见,思之心切,见倪裳面容娇媚,眸光落在了她的红唇上,忽然深沉了几分。
“裳儿……”
男人轻轻低唤。
倪裳站起身,行至桌案,亲手到了两杯合卺酒。
姬慎景一口醉,洞房花烛之夜,自是不可能让自己睡着了,遂早就命人换成了清水。
姬慎景接过杯盏,男人眉目含笑,与倪裳胳膊相交,他一口饮下,“裳儿,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了。”
倪裳也一饮而尽,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她轻叹了句,“是啊,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你。”
她一言至此,男人的眉宇突然紧锁,他晃了晃头,步子开始阑珊,倪裳拉着他,将他推倒在榻上。
姬慎景哑声问,“为什么?”
倪裳在床榻便落座,大红色鸳鸯喜被甚是夺目,姬慎景今日也是一身红,异常俊美。
她轻抚他的脸,学着他这阵子的霸道语气,说:“小乖,不要怕,这酒无色无味,你方才忽视了也理所应当。我一日是你的妻,这辈子都是你的妻,在想到法子拯救你之前,我需先离开一阵子,你乖些,不要捣乱。”
倪裳时间不多,以姬慎景的体格,即便合卺酒再烈,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也就会醒来。
倪裳并未解气,一想到这阵子被姬慎景困在榻上折磨,她也恨不能把他绑在床上,再对他为所欲为,但一想到这事受累的还是自己,倪裳很明智的放弃报复。
临走之前,倪裳俯身亲了亲男人浓郁的眉眼,素白的手在他的俊脸上拍了拍,倪裳猛然发现,轻易将对方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当真不错。
拍了几下姬慎景的脸,倪裳才站起身,道:“夫君,我走了,你我来日方长。”
言罢,她转身离开,动作潇洒。
姬慎景侧过脸,目光追随着那抹倩丽的大红背影,合眼的最后一瞬,他心里在想,等他抓到了倪裳,他一定将她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烟烟: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永远不要惹怒了女人哦,233333~
姬慎景:大婚第一天,你就让我独守空房?
读者:活该!
庄墨韩:女儿长大了,老父亲泪流满面。
————
PS:男主会终结在女主手里,大家不要着急,更不要小看女主哦,拐点会出现的猝不及防。
红包掉落哈~
第74章
“劳烦庆王爷下手重些,否则等到主子醒来必然会要了我的命!”红缨放弃一切反抗,自觉束手就擒,讲道理,如今这样的主子,他也很畏惧的。
要不是为了赚媳妇本,他也想跟着一起走算了。
时间紧迫,庄墨韩不敢拖延,动手之时,道:“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
红缨被一拳砸晕了过去,左龙和右虎装作没看见新娘子一家准备出逃,自己敲晕了自己,小和尚怕疼,再者……他突然有了一个馊主意,与其留下面对可怖的师叔,他不如被“挟持”,日后即便师叔找过去,他也是“无辜”的啊。
“我会医术,你们带着我自有好处。”小和尚自告奋勇。
庄墨韩看向倪裳,询问她的意思。
倪裳知道小和尚医术高超,姬慎景方才喝下的无色无味的烈酒,便是拜托他调制出来的。
这家伙为了一口吃的,毫不犹豫就背叛了姬慎景,太好收买,倪裳点头,“爹,咱们快些走吧。”
萧长淮几人也在场,他道:“事不宜迟,裳儿速速从角门离开,趁着都督府守卫换岗之前,立刻出府。”
宋颜陪着倪裳一道当即出发,萧昱断后,少年直至此刻还有些茫然,他那个金龟姐夫,怎么说黑化就黑化了呢?
庄墨韩早年在京中就埋下了线人,即便姬慎景大刀阔斧,那些藏在暗处的线人也不可能一并揪出。
正面与姬慎景对抗几乎是不可能,但悄然潜出京城还是可以办到的。
***
出了城门,众人快马加鞭到了渡口。
但倪裳却是突然改了主意。
她能想到走水路,姬慎景也一定会想到。
他现在很轻易就能揣度她的心思,所以,她要想避开姬慎景,最好是能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
“爹,继父,娘,咱们走官道。”倪裳笃定道。
“为何?水路不是更安全?”萧长淮问道。
庄墨韩却是未答话,他和姬慎景斗了数年,太了解这人的心智。
倪裳如实说,“他知我晕船,一般情况下一定不会走水路,但他会猜测,我为了躲避他的追踪,会故意选择水路。所以,咱们反其道而行,直接走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