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程春花干的也忒不地道了吧?
难道程春花就不知道,有好些人,就因为卖血传染上了丙肝?
而且,福妞那丫头吧,跟超生一样,有点说不来处,这就又让程春花想买厂子这件事儿,变的有点儿诡异了。
带着超生回家,刚进胡同,就碰见何向阳端着碗奶粉,坐在胡同里,慢悠悠的喝着,今天是个风天儿,这老太太前阵子给程春花接到钢厂染了个头发,旧的是黑的,新的是白的,渭泾分明的一截子白头发盖在头皮上,正在喝碗牛奶。
“哎呀,这奶粉就是好喝,过阵子我们家有钱了,我天天喝奶粉。”何向阳端着碗,咂巴着说。
“喝吧,我看您身体不大好啊。”陈月牙说。
何向阳现在对陈月牙,倒是没有原来那么大的敌意了,毕竟,她想让老炮儿娶程睡莲,而老炮儿呢,又跟陈月牙俩口子关系好,搞好关系,不就很有必要了嘛。
“现在是不好,但等我有钱了,慢慢的补身体。”何向阳笑着说。
回到家,正好贺译民昨天晚上连夜出去办了案子,今天在家换休,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睡觉呢。
一把,就把妻子给拉床上了,眼看超生要进来,贺译民扬着脖子就喊了一声:“超生,你的兔子饿了,刚才一直在喊好饿好饿,快去喂它。”
超生个小傻蛋儿,一听兔子饿了,门都不进,转身就跑。
俩口子在床上歪缠,贺译民怕闺女进来,提心吊胆要干点流氓事儿,陈月牙抽着空儿,就把程春花和程大宝的所作所为,给贺译民讲了一下。
“卖血买厂子?”贺译民听了,咋感觉这事儿听着渗人。
“可不嘛,你没看这几天何向阳和程睡莲的脸色,都跟那苦瓜瓤子似的,她俩出去卖血了。”陈月牙又说。
对于程春花那帮人的发财梦,陈月牙不理解,但贺译民能理解:“改革开放了,时代不一样了,大家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没看最近卖血的人又多了,有很在一部分,就是想自己出来单干个体户没本钱,想要卖血筹本钱的。”
卖血,能让人染上很多病,而且一滴精十滴血,血可是人的元气,把元气都伤了,身体不就亏损了嘛。
尤其何向阳那么精神的老太太,一回血卖的,眼见得元气大伤。
“咋办,那个成衣厂我要不要买?”陈月牙再问丈夫。
贺译民盯着妻子看了很久,突然一笑:“买,不能给程春花惯那个毛病,今天她为了想买厂子让她妈去卖血,明天呢,再为了赚钱,她难道让何向阳去卖命?”
得呐,有丈夫这句话,陈月牙原本想犹豫几天的,反倒是下了个决心,把存折拿出来,就去找秦三多交钱,买厂子去了。
秦三多的意思是,可以先付2000,剩下的欠着,慢慢付。
但陈月牙没有欠债的习惯,索性把五千块钱,一股脑儿给了秦三多:“我没有欠人钱的习惯,这钱啊,我一总子给你。”
“行,我明天就到区政府给你办手续去。”秦三多说。
这不,陈月牙刚一走,程春花和程大宝带着福妞,三个人就那么捏着一大把的大团结,风风火火进街道办了。
“秦主任,我是大宝啊,咱们的成衣厂不是要卖嘛,我听说你到处找不到个买主,你看看,买主来啦!”程大宝笑咧咧的,进门就说。
秦三多手里也正数着5000块:“昨天我还找不到买主,今天这是怎么啦,一个二个捧着钱的来买厂子?”
“厂子你卖给谁啦?”程大宝一看那钱,就知道大事不好。
秦三多手捏着5000元巨款,这得赶紧上缴区政府,拿起自个儿的衣服说:“陈月牙啊,咱们区政府的模范市民,就是能为区政府排忧解难!”
“啥?”程大宝和程春花,就跟给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
福妞砸了程大宝一拳头:“这可全怪你啊舅舅,咱们要多卖点血,筹钱快一点,厂子不就是咱们的?”
程春花看看闺女,再看看程大宝,也是直跺脚:“这就晚了一步,那厂子就归陈月牙啦?”
她本来想打福妞的,可是这跟福妞没关系啊,钱是她在筹,也是她没筹够钱,厂子才给陈月牙卖走的。
“妈,你再等等嘛,我保证贺译民家马上会倒霉的,真的!”福妞一看她妈咬牙切齿的,连忙又说。
程春花卖血攒钱,抢厂子晚了一步,特别生气,手捣着福妞的额头说:“那我可等着,要是陈月牙不倒霉,你就倒霉了,到时候,我把你送农村老家去!”
福妞的梦不是只做一个,而是,经常连绵不断的做,就在前阵子,她又做了个梦,梦里,就是这段时间,陈月牙不但要倒霉,还会入监狱坐牢,而且,她的罐头厂也会经营不下去。
事情具体是什么样的呢?
胡同小学不是有个孩子王叫鲍启刚嘛,成绩不好,又年龄大了,经常欺负胡同里的孩子们,而就在有一回,他欺负秦七妹的时候被陈月牙碰见了,那种欺负,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叫猥亵,陈月牙怒火中烧,一脚踢在鲍启刚的肚子上,结果,踢破了鲍启刚的脾脏,然后鲍启刚给送到医院,治了半个月之后,不治身亡了。
这种程度上的误伤人命肯定要判刑,但因为秦七妹勇敢的揭露了自己被鲍启刚猥亵的事儿,陈月牙给判了三年刑,在贺译民的多方努力,以及陈月牙努力争取改造的情况下,总共坐了一年牢,才从监狱里出来。
而在陈月牙一年的时间,超生就是地里落了霜的小白菜,有她受苦的时候呢。
就在这一年中,全国的严打又会再一次收紧,罐头厂也会因故关门,超生那帮哥哥全得回乡下,超生可不就成小白菜了?
福妞现在,就只想冷冷的看着超生因为她妈被抓而哭,看着超生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陈月牙将来是会很有钱,但有钱人的路又怎么可能会是一帆风顺的呢?
她们全家,是注定要经历很多的坎坷与波折滴。
福妞母女俩回钢厂的时候,从清水桥头经过,正好看见贺帅的自行车从路上跑过,福妞就又轻轻叹了口气:贺帅,可真帅啊!
而且,令她欣慰的是,现在事情发展的所有轨迹都跟她梦里都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陈月牙马上就要进监狱啦。
……
没有买到成衣厂,当然就挣不到几万块,程大宝又不知道跑那儿当流氓去了。
程春花害老娘卖了回血,不敢回去面对何向阳和程睡莲,于是买了两罐奶粉,这天,就让福妞回去看看外婆。
福妞提着奶粉,看了看日历,发现上面自己画了个圈圈,转念一想:咦,今天正是陈月牙要倒霉的日子呐,怎么办?
干脆去胡同里凑个热闹吧。
邓翠莲终于知道,成衣厂的事儿跟自己无关了,最近卖罐头卖的风声水起,一天乐哈哈的嘴巴都合不拢,给七个男孩子一人做了一套新衣裳。
陈月牙也一直在观察反响,留意大家对邓翠莲衣服的喜欢程度,考虑要怎么做那个服装厂。
贺德民俩口子和贺亲民,则回了乡下种地,放羊。
男孩子们周末回去帮忙,开学了就回来上学。
一大家人日子各处开花,忙忙碌碌,胡同里谁看见了,不说一声贺译民家的日子红火?
超生和七妹俩,除了在林子里捉点小虫子给小画眉吃,就是给她的小兔子挖野菜,俩人在个林子里,一天也忙忙碌碌的,忙个不停。
这不,俩人正忙碌着呢,突然,隔壁石头胡同的苏娣来远远在招手:“七妹七妹,你来一下,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咋了呀娣来?”七妹问。
苏娣来叹了口气说:“我想借你的钢笔用一用,我的钢笔又坏啦!”
秦七妹自己还没到用钢笔的时候,但是她爸是街道主任,单位上一年发一支钢笔,家里有的是钢笔用。
孩子们读书读到三年级,就得从铅笔,转成钢笔来写字儿了。
而苏娣来呢,已经三年级啦,跟贺帅是同桌,因为家里女孩子多,而且她还是大姐姐,就连书都在随时要轰学的边缘,至于钢笔,她是有一支,但是,那是一支她妈从旧货摊儿上买来的,不知道别人用了多少年的烂钢笔。
旧货本身就易坏,一坏吧,她妈不说自己买的东西不行,家里事儿多,一个劲儿,就是责备孩子弄坏东西。
所以,苏娣来不敢跟妈妈说自己的钢笔坏了,穿过林子,跑了好远的路,来找七妹借钢笔。
“等着,我哥哥有钢笔,我去给你借我哥哥的。”超生连忙举起手说。
论距离,超生家确实比秦七妹家更近一点儿,而且超生天生热心肠嘛,转身就跑,飞快的,给苏娣来找钢笔去了。
秦七妹和苏娣来俩,则在林子里等着超生呢。
这不,正好超生嘴里开着小火车,嘟嘟嘟的跑出林子,刚准备进自家的院子,差点就跟福妞俩撞上。
福妞的梦里恰恰是这样,超生跑进胡同,然后摔了一跤,紧接着就会喊妈妈:“妈妈,石头胡同的苏来娣要借我哥哥的钢笔用一用啊。”
“闺女,你咋把自己摔成这样了?赶紧起来。”陈月牙说着,把闺女拉进了屋子,一看,孩子的膝盖都摔红了。
“苏来娣要借笔,妈妈,你给她送吧,我的膝盖磕破啦。”超生说。
“苏来娣,是不是石头胡同那个姐妹特别多的小丫头?”陈月牙说着,把超生抱坐在窗台上:“妈妈得给你擦磺伏,要不然,你的膝盖会发炎的。”
“我涂点口水就好啦,你快去给苏来娣送钢笔吧。”超生说。
小丫头给自己蘸了点口水,涂在她的膝盖上,还真是肉眼可见的,超生那青青的膝盖,慢慢的重新变白了。
“臭丫头,要不,给你妈也涂点儿,让妈妈变白点儿?”陈月牙拿了钢笔出来,笑着说。
超生挥手说:“去吧去吧,等妈妈来了我给妈妈涂全身,爸爸肯定会说,呀,你身上越来越绵啦!”
福妞就在门外,也知道这会儿,陈月牙必定要去给苏来娣送钢笔,于是,从陈月牙家后面抄了条近道儿,就准备去看个究竟。
她明明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是的,她心里也想过,鲍启刚欺负了苏来娣和七妹,这件事情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件特别可怕的事情,她应该站出来做点什么。
但是,她现在不想改变任何事情,只想让陈月牙进监狱,所以,她虽然也害怕,心里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可是,她依然不会声张,不会说出去的。
往巷子里越走越深,转眼,就是林子的另一边。
这可个绝佳的,看热闹的地儿。
福妞刚刚准备绕过去,绕到秦七妹和苏来娣玩的那个地方,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个男孩子的声音在问她:“张福妞?”
福妞回头一看,那不是鲍启刚?
这个十几岁的男孩子两只嘴皮子都在吧哒吧哒的颤抖,但是,眼睛亮亮的,勾了勾手指说:“你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福妞还是没搞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她站在远地,突然,就看见鲍启刚拉开了自己的裤子拉琏,她哇的一声,吓的转身就跑。
鲍启刚估计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儿,一脸赤红的追着福妞。
正在探索世界的孩子,之所以会有这种行为,很可能是父母夜里干了啥让他看到了,也可能是最近城里正在慢慢流行起来的,那种封面特别能诱惑人的淫秽书籍影响了他,这孩子就想找个更弱小的女孩子,来干点坏事。
但是,福妞明明记得梦里鲍启刚找的是苏来娣,突然怎么就变成她了呢?
哇的一声哭,福妞转身就跑。
身后脚步声咚咚咚,鲍启刚从后面追来啦!
第65章65
陈月牙出来给苏来娣送钢笔,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小女孩的哭声,出于一个大人的责任使然,当然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不,刚跑了两步,就看见福妞朝着自己冲过来了。
林子应该还有个男孩子,脚步一闪,不见人了。
“张福妞,你咋在这儿?”陈月牙问。
这时候,福妞要是把鲍启刚勇敢的揭发出来,不就没事儿了吗,但是她没有,因为她首先想到的,是要给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她从小就不正经,小小年纪就成了个女流氓。
毕竟在她梦里,秦七妹被鲍启刚欺负了之后,不是被陈月牙给救了嘛,然后秦七妹为了救陈月牙,把这事儿说了出来,结果呢,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喊秦七妹叫女流氓。
然后秦七妹小小年纪就辍学,跑到南方,据说是给人当小保姆去了。
过了大概十年之后,她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则是在电视机上,那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很知名的演员了。
但是,就经常有些小报纸,拿秦七妹小小年级被人猥亵过的事儿做文章,害得秦七妹一辈子都没有摆脱名声上的困扰。
福妞想到这儿,哪还敢说啥啊。
不过,她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件事儿来,那就是,鲍启刚没有欺负秦七妹,陈月牙是不是也就不用进监狱了?
这么说,她居然帮陈月牙做了件好事?
呸,看来,只能等着罐头厂出现流氓分子那件事儿了。这一回,福妞都不会再呆在燕支胡同,她要躲得远远儿的,静待那件事情的发生。
这不,刚跑进胡同,福妞就遇上了超生,正在遛自己的小白兔。
超生可不知道,来胡同里做客的福妞心里有这么多的勾勾道道,鬼鬼扯扯,她看到福妞哭哭啼啼的,还摇着手问:“福妞,你外婆是不是又打你啦,咋哭哭啼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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