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问题。”池应先道。

他只要看见黛凡的眼睛，就会觉得灵魂好像被抽走了似的，会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黛凡的眼神特别活，这在他们首次对戏的时候他就有所体会了。很多话其实都无须多说，他的眼睛已经将事情都说得很通透。就是因为他的通透、他的无所掩饰，对比这一刻有所隐瞒的池应先……他忽然觉得无地自容，很难以面对。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黛凡，还是在黛凡身上寻找自己假想中的原以宵的影子。

“快点吃吧，等会就凉了。”

“好。”

或许他需要一点时间。

第80章恋爱的滋味是莫名其妙

池应先最后决定提前去国外，开拍日期已经决定，他的假期就剩下两周，但如果他继续呆在家里的话，他会忍不住去找黛凡，那个问题又会让他困扰。

米勒挺惊讶这个决定，但出于职业操守，米勒也没有多问，只是来默默帮忙收拾东西。

“池哥，这些衣服要带么。”米勒站在衣柜前问。

池应先靠在桌子边，手里还拿着那张DVD，看得有些入神。米勒一说话，他才缓过神来，看向他那边：“不用带那么多。”

他现在再去看原以宵的签名，脑子里只会出现黛凡的字迹。

闻言，米勒抱着衣服过来，准备放进池应先脚边的行李箱里。池应先就像是怕自己的心事被人察觉一般，将DVD随手放在桌上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转身往浴室去：“……我去洗个澡。”

“好的。”

浴室的水声响起，米勒默默地将衣服整理好放进行李箱，又将桌子上那堆日用分门别类地分装进小袋子里。DVD夹在这堆东西中间显得莫名其妙，但池应先迷恋原以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米勒叹了口气，将DVD塞进行李箱的夹层里，转头继续收拾。

[池应先]：我那边开拍了，今天的飞机。

[池应先]：有事再联络。

黛凡就收到这么两条冷冰冰的消息，他还有点茫然。但眼下他正在忙，并没有时间琢磨这两条消息背后隐藏的含义。他放下手机，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女士，她们正在热切地讨论着剧本《爱的赠礼》。

石花起初还有点不自在——她虽然在摄影界小有名气，但跟顾釉在电影圈的地位比起来，她可就太不值一提了。顾釉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她只是非常自然地打开的剧本，没有过多的开场白，直接指着问题开始聊了起来。

她们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认识，但对于这个剧本抱有的热情却是相同的。

刚开始黛凡还在其中充当润滑剂的角色，进展却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在聊起剧本之后，石花的态度就变得异常端正，好似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再思考其他的问题。

“顾导太厉害了，”石花感叹道，“这些地方我起初也觉得有问题，但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哈哈，经验而已啦，谈不上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黛凡笑眯眯道：“要是剧本定稿了，我想说……花姐，介不介意和顾姐合作？”

“合作……”石花微微楞了楞，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黛凡嘴里的“合作”是什么意思，“可以吗，顾导愿意执导吗……”

“我当然不执导啊，”顾釉略显和蔼地笑了笑，“你是导演，我给你打下手。”

“！”石花简直懵了——原本黛凡约她出来聊剧本，能请动顾釉这种级别的导演来执导她，她已经受宠若惊了；现在还要给她当副导演；之前的投资也是黛凡去解决的……

他是什么人间瑰宝啊！！！

石花看向黛凡，眼前都出现了幻觉，仿佛黛凡的背后金光盛开。

黛凡对她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微笑着淡定道：“这样就太好啦，那我们可以讨论后面的事情了……”

他暂且把池应先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专心致志地进行自己的下一步工作。

而且纪原还很支持他——说很支持并不准确，应该说超级支持。网络上关于黛凡的讨论日渐消失，遗留下来的话题也只剩下各种充满恶意的揣测。然而那个声称自己被黛凡强X的女模特，仍在不留余力地隔三差五跳出来说些义愤填膺的话。

那些话根本就传不进黛凡的耳朵里。

他的手机是回来了，但是微博账号被纪原没收了，还三令五申不允许他开小号逛微博，免得影响自己的心态。陈倩倩所谓的“报警处理”压根就没有后文，事实上林柏云才没有那么傻，他只是想要黛凡的热度而已。

靠着那段时间的流量，他手底下的模特接了不少活，尤其是陈倩倩，完全被打造成了一个不屈服于“强权”，坚决捍卫自己利益的“女权”代表。

事情才发生不到两个月，但黛凡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他满脑子只有接下来的工作，以及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池应先。

忙碌了一天之后，黛凡才有时间躺在床上看着消息发呆。

《王座之阶》确实开拍了，可作为饱受期待的系列作品，关于它的开拍新闻写得铺天盖地，就连日期和地点都很详细——离开拍明明还有十几天，为什么池应先那么着急就过去了？要说是为了开拍做准备的话……他不是已经在国外训练了几个月了么。

黛凡看着微信里的消息，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很奇怪。

自然而然的，他就想起了前一天一起喝汤时的怪异。池应先那样心不在焉，跟平时差得太远，显然是有心事。

“有事再联络”，这话显得太冷淡。

他盯着跃动的光标好一会儿，然后慢慢打下“没事就不能联络了吗”，末了之后他又回删掉。黛凡从来不是个殷切去讨好谁的类型，在感知到对方明显想和自己保持距离后，他下意识的处理方式就是默默疏远。

可是对象是池应先的话……黛凡有种隐隐约约的烦躁感。

想了半晌后，黛凡还是回了句“工作加油哦”，然后放下手机，专心入睡。总之不管对方只是心情不好，还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他都不想追根究底——他和池应先的关系，从来也没什么具体的定义。

池应先没有回复，事情也不如黛凡想的那么简单。

黛凡投身工作，《爱的赠礼》中，他不仅仅是主演，还是投资人。黛涵基本上只管给钱，其他的事情完全交给了黛凡，还把女秘书派给他用。

黛涵是这么说的：“……只要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拍就可以了，钱不够跟秘书说，她会去办妥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黛涵应该是大家最喜欢的那种投资商了。

于是选角、拍摄场地、行程、合作单位，这些七七八八杂乱的事情，都落到了黛凡头上。

认真工作对于黛凡来说约等于享受，可在一项工作与下一项工作的空隙里，他只要放松思绪，就会想起池应先的脸。

对方没有任何回音，他也没再发消息过去。

可是思想却不受控制，黛凡不但会想起他，偶尔还会做梦梦见他。

黛凡小心翼翼地讨教过徐江，拐弯抹角地将自己认知中和池应先的关系藉由“我的一个朋友”说出来，得到的答案却是：“……一般都是想结束但不好说，所以冷处理了吧。”

徐江的迟钝程度和黛凡有的一拼，不仅没发现“我朋友是我本人”，还在问题结束之后嘴欠似的问了一句：“凡哥最近很少和池哥联络么，我看您都不怎么看手机。”

“呃……”黛凡只能笑，笑到徐江起鸡皮疙瘩，然后主动去干活。

和池应先毫无联络的第十天。

“演员就暂定这些人，你觉得怎么样？”顾釉拿着名单表往黛凡那边看。

黛凡有些呆滞地靠着沙发扶手，手自然而然地摸在自己耳垂上，轻轻的揉捏，却没有回应。

石花看了看黛凡，又和顾釉对视了一眼，表示自己没意见。

顾釉干咳了两声：“凡凡，你看下名单？”

“啊？哦哦……好的。”黛凡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名单看了看。老实说上面的演员他能和印象中的脸对应上的都没几个，要他来参考实在没什么意义。

就这时候，石花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办公室里就只剩下顾釉和黛凡，以及顾釉的助理。

黛凡看完后点了点头，说：“其实我都不太熟悉啦，顾姐决定就好了。”

“好吧。”顾釉将名单抽回来，转手递给助理，“姜富贵，你去联系，三天之内有档期愿意来的都确定下来，再把名单交给我。”

“好的顾姐！”

于是姜富贵也出去了，顾釉看向黛凡，他还是那副旁若无人的呆滞模样。

是人都会累，累了就会想放空脑子，这都很正常。可顾釉在意的是，黛凡轻轻揉捏耳垂的动作，以及他放空的眼神。

像，太像了，尤其在确认黛凡的字迹和原以宵一模一样之后，这些细枝末节简直像是将原以宵整个人复制黏贴到了黛凡身上。

“那个，凡凡。”

“啊，怎么啦。”黛凡回过神来，露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按照他的想法，人和人之间，只要很长时间不联络，感觉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消耗掉。但是事情却好像不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黛凡和池应先没有联络的日子越久，他越觉得烦躁难忍，越发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就好像是理性与感性的斗争，它们还没争出高下，黛凡却已经烦躁得连工作时都容易走神。

“……你相信轮回转世么。”顾釉突兀地问道。

黛凡很自然道：“相信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

“这样啊，”顾釉点了点头，眼眸里藏着一闪而过的落寞，“……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揉自己耳垂的？”

问题问到这个份上，再嗅不出味道来那就是傻子了。

黛凡有意无意地坐直了腰，正色道：“天生的。”

“我有个朋友，也喜欢这样……”“我知道，”黛凡说，“原以宵对吧。”

如果顾釉问他是不是原以宵，他一定会承认，虽然他还没有准备好这一天的到来。

但顾釉没有，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与她年龄不符的朝气忽然间烟消云散。她说：“……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太高兴，但你和阿宵很像，所以我也很欣赏你。”

“不会啊，”黛凡语带苦涩，“我很开心。”

第81章再会苏未谦（上）

可能没有再比《爱的赠礼》更低调的电影了。

顾釉和纪原在圈内都算资历深重的前辈，她们俩动真格地用起关系网来毫不含糊，演员们的片酬压减到了最低，音乐方面开的也是友情价。大家日夜连轴地安排着开拍前的各项琐事，终于将开机时间定下了。

《爱的赠礼》开机定在明年年初，除了石花首次执导以外，演职人员的名目一点也没泄露出去。

在大流量时代，能够吸引人去看的重大原因，就是采用了哪些演员。

这也就导致，《爱的赠礼》决定开拍的新闻冷得令人发指，几乎无人问津。

这就正中纪原的下怀——在风声完全过去前，这部戏越不被关注越好。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粉丝们暂时忘记还有黛凡这个人。但杰班尼的冬季广告还是如期投放了，他们貌似并不在意所谓的丑闻，黛凡在镜头前的气质实在太符合设计师的喜好，她舍不得换人。

对于那条广告的评价也五花八门，有人揪着那些尚未出结果的事情不放，也有人只单纯看脸——黛凡也太好看了吧，这什么神仙颜值！

虽然本人并没注意到自己的广告已经出现在各色广告牌上。黛凡才没时间出去闲逛，再说纪原也不让他随便出去。在抓到罪魁祸首之前，他的“敏感时期”就不算结束。

“……音乐这边，是之前再做还是先定下来。我是更赞成之后做，时间上会拖一点但效果会更契合。”

“我觉得可以同时进行吧，这样也会快一点。”石花说出了自己的想发，“让制作人贴近电影的感觉做是很好，我个人更喜欢灵感碰撞的感觉。”

顾釉的工作室变成了他们的办公室，该忙活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忙活，就连他们三个主要策划人，也三天两头地开会，只为了把这部电影以它最适合、最精良的感觉呈现。

在石花和顾釉讨论时，黛凡在旁边支着下巴发呆。

一开始熟悉黛凡的顾釉和徐江都还觉得莫名其妙——他向来是对工作最有热情了，可就从一个月前开始，黛凡就时常处于待机状态，说话都需要说两遍。

看着石花和顾釉的意见发生分歧，徐江立刻轻轻推了推黛凡。他精神欠佳地抬起头，看向两位女士：“……嗯，音乐么。”

“凡凡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顾釉关心地说道。

确实，黛凡的眼下有些乌青，他肤色本身偏白，黑眼圈一出现显眼得不行。黛凡垂着眼，看上去很勉强地笑了笑：“昨晚没太睡好而已……”

他哪里是昨晚没睡好，他是整个月都在隔三差五地睡不好。

池应先成功从很对他口味的男人，变成了让他不断做梦的根源。就算白天黛凡都在认真工作，想尽办法让自己集中精神，但一旦睡着了，想不想池应先就真的由不得他了。

他不是梦见和池应先说话时的场景，就是梦到某些欲情横流的剧情。

但梦见最多的，还是和池应先靠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的那天。

黛凡捏了捏山根，努力打起精神说：“我觉得都可以啦，不过我认识一个歌手，我觉得他声线很合适，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