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熠说:“……我感觉你从你爸那里遗传了不少。”
两人没有再聊下去,关熠躺回沙发上,林赛把窗纱拉严,从茶几上拿了手机,准备关灯,发现关熠的视线一直追着他,眼珠跟着转,林赛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关熠的头。
“你把我当狗?”关熠问。
林赛嘿嘿一笑。关熠让他关灯,林赛的手摸到开关,迟疑了一下,说:“不然你去我床上睡吧。”
关熠扭过头来看他。林赛说:“沙发上睡觉不舒服。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眼下面都青了。”
关熠撑起上半身,问:“你真的让我去床上睡啊?”
林赛点点头:“你去吧。”
关熠二话不说下了沙发,抱起枕头和毯子去了林赛的卧室。林赛熄了灯,忽然想起关熠的衣服还搭在沙发靠背上,伸手去摸,准备帮他带进去。只听见轻轻的“啪嗒”两声,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板上。
林赛重新打开灯,看见两张银行卡静静地躺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林赛:……我说句关熠是狗应该没人反对吧。
我的海星呢?那么大一堆海星!
第54章!
关熠睁开眼时,房间里只有冷气的声音。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见外面的天似乎刚亮不久,还微微泛蓝。林赛背对他,盖着另一条薄毯,只能看见乌黑的后脑勺。柜子上的钟指向七点,一张纸贴在下面,几个大字触目惊心:“直男,你清醒一点!”
“……”关熠觉得有被冒犯到。
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排字四周好像画了什么东西。他稍微坐起来一些,靠在床头,确认没有吵醒林赛,才继续看那张纸。半分钟的钻研后,他终于透过那些涂掉的黑线看懂了那副四格漫画。
……赛哥的智力仅限于儿童吧。
关熠转头看林赛,林赛发旋边的一撮短发支棱在空中,每当冷气的余风扫过来,就微微一颤。关熠饶有兴味地看了好一阵,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拨了拨那撮乱毛。短发仿佛狗耳朵似的一弹,依旧傲立。
林赛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要写那句话贴在床头?”
林赛看了看那张纸,又看了看笑容意味深长的关熠,镇定自若地说:“你失忆了。”
关熠微笑着说:“我没有。”
林赛发觉关熠的神态像极了一头狐狸。他下床撕掉那张纸,又说:“你失忆了。”
关熠举起手机:“我刚拍了一张照。赛哥画得好可爱。”
“你确定你没失忆吗?”林赛走回床边。
关熠立刻警惕起来:“你不能打我。我真的会报警。”
林赛伸手摸向枕头底下,关熠正准备跳床夺门而逃,林赛已经把什么东西摔在了床上。
——两张银行卡。
关熠的表情精彩极了。
“你失忆了。”林赛说,“否则我帮你失忆。物理的那种。”
关熠裹紧毯子,顺便把卡遮住:“我失忆了。”
关熠夹紧狐狸尾巴做早饭赎罪,还不忘林赛的鸡蛋要单面煎,咖啡加奶不加糖,吃东西之前要先喝水。他把装了白水的玻璃杯递到林赛手上,林赛看了看他,咕哝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关熠真诚地说:“没必要这样骂自己吧。”
“……”
关熠满以为自己吃完这顿最后的早餐就要滚蛋了,却没想到林赛仿佛失忆了一样,一句话都没对他说。关熠默默地吃东西,默默地收拾餐桌,默默地洗餐具,直到快要出门了,他才很乖地叫了一声“赛哥”,问林赛借衣服穿。林赛嘴里叼着笔,正忙着整理书桌上的画稿,根本没正眼看他,伸手一指卧室。
关熠在门口穿好鞋,跟林赛道别。林赛很快地扫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正当关熠掩门时,他忽然叫了关熠一声,说:“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瓶墨水。”
“噢,好。”
大门关上了。关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一整身上林赛的衣服,吹着口哨走进楼梯间。
白天关熠上课练琴,晚上回林赛家睡觉——学校的宿舍是早就办过退寝的,一天也没有住过。关熠家离音乐学院很近,大约是他母亲以前在学校任教的缘故。然而林赛家离得远,早上的时间非常匆忙,有两次关熠快要迟到,全靠林赛骑车送他。林赛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目送关熠远去的背影,忽然身后驶来另一台摩托,一个女孩子跳下车冲进学校,前座的男人朝林赛亲切一笑:“兄弟,这型号真帅。这么巧,你也来送女朋友上学?”
林赛的心情顿时有种诡异的微妙。
这天晚上临睡前,林赛亲自监督关熠把闹钟调早了二十分钟,才抱着自己的寝具去了客厅——他觉得自己和关熠孤男寡男,同眠一室实在不妥,第二天就搬去客厅打起了地铺。他一躺下,关熠就从拐角后探个脑袋出来,问:“你真的不进来睡啊?”
林赛被他深闺怨妇的语气惊得虎躯一震,猛坐起来,怒道:“滚去睡觉!”
关熠霸占了六天林赛的床,第七天下午终于收拾行李滚去了苏昂家。林赛搬回卧室,拎起关熠睡过的枕头,一阵风从窗外吹起来,掀起淡淡的香味。林赛狐疑地在空气里嗅了一阵,最后低头在枕头上闻了闻。
……干,关熠这头骚狐狸,都被香水腌入味了。
关熠打电话来说落下了充电器,林赛正好要出门,就给他送过去。苏昂的家在近郊,关熠到地铁站来接他。林赛问关熠,苏昂为什么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关熠调侃说,因为苏昂是要和父母住一辈子的妈宝。
说话间,他们进了大门,苏昂正坐在院子里喝下午茶,朝他们懒洋洋地一挥手。林赛打量了一番宽敞的院子和苏昂背后的大别墅,认真地说:“我也想当这样的妈宝。”
关熠说:“那还不快去认爹?”
林赛走过去坐,不留神踩到草丛里的一颗石头,脚下一滑,扑倒在苏昂面前。苏昂连忙来扶,口中道:“我儿见父狂喜至此,实乃大孝,快快起来!”
因为这份“孝心”,林赛九月中旬收到了苏昂给他的一张音乐节门票。苏昂临时有事,打算把票送给林赛。然而林赛没什么兴趣,谢绝了苏昂的好意。
苏昂说:“我听说有人约了关熠去。”
林赛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三天后,秦星晓过生日,在她爸爸开的饭店里大请客,林赛不好推掉,捱到将近晚饭时间才去。女生们在棋牌室里聊天,秦星晓说阿飞在桌球室。林赛进了桌球室,没有见到阿飞,有三桌人在打球,最靠边的那桌只有一个人。林赛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儿子!”
关熠回头一看,林赛就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关熠已经习惯了被他占便宜,只当没听见,说:“阿飞刚去洗手间。”
林赛随便答应了一声,拿起一根球杆,一杆推球进洞,得意地朝关熠笑了笑。“来比两把?”
“虐菜没意思。”关熠两只手撑在球桌边沿,“我不会玩这个。”
“信你个鬼。”林赛说,“阿飞这个玩得好,你不会他还跟你玩?”
“刚刚是我一个同学在跟他玩,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你同学呢?”
“去楼上包房了。”
林赛觉得没劲,随手在糖果盘里抓了一片口香糖,剥开嚼起来。
“不然你教我?”关熠问。
“可以啊。”林赛笑出一口白牙,“先叫爸爸。”
“那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不要这么玩不起嘛。”林赛连忙拦住他的去路,把一根球杆塞进他怀里。
林赛先教关熠握杆。球桌正上方的灯光雪亮,照得关熠两只手白得发青,手背上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林赛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说:“你也太白了吧。”
“谢谢。”
“见过生的脱骨凤爪没有?泡得雪白,跟你一样。”
关熠用球杆戳了林赛一记。
林赛让关熠练习了两遍握杆,然后教他击球姿势。“离桌子太远了,近一点。”林赛走到他身后纠正,“这只脚稍微往前一点。”
关熠在球桌边伏下丨身,林赛帮他调整右手手臂的角度。关熠今天穿了一件奶油色的T恤,中间一道钴绿松石色的环状花纹,T恤中间微微隆起,是背脊的线条。林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一路看下去。
干,好细的腰。
忽然关熠扭过头来:“这样对吗?”
正不自觉往更下面看的林赛一个惊醒,狠狠搓了搓自己的鼻子,敷衍过去,同时绕到关熠的侧面检查左手的姿势。这时阿飞回来了,林赛像见到了救世主:“让阿飞教你,我休息一会儿。”
关熠嘲笑他:“才教了几分钟你就累了?”
林赛装作没听见,只管跟阿飞说自己刚才如何在关熠面前吹捧他的球技。阿飞一听有逼可装,把头发往后一抹,精神抖擞地上了阵。
两人并排趴在球桌边,阿飞的手臂黝黑发亮,而关熠连后颈这种地方都是雪白的,头发收尾的地方推得很整齐,看上去毛茸茸的。林赛强迫自己去看隔壁桌的那几个中年男人,听他们聊投资、股票和国际局势。等林赛转回来,关熠和阿飞已经换到了他对面的位置,阿飞正在教关熠怎么掌控击球的角度。关熠趴在球桌边,阿飞半伏在他身上,如果不是林赛看见阿飞是想伸手去握关熠的杆,那姿势简直像把关熠搂在怀里。
林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飞让关熠自己试着击一次球,关熠答应了一声,忽然目光往上一抬,看了林赛一眼,朝他微微一笑。林赛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听见背后传来台球碰撞的声音,阿飞说:“嚯,一杆进洞!漂亮。”
晚饭后,众人去KTV唱歌,后来又拿骰子和纸牌玩游戏。林赛挨着阿飞,旁边就是秦星晓和她的朋友们,正互相拿着手机看,八卦得热火朝天。林赛听得无聊,和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去和男人们打扑克。一首歌结束的空当,林赛听见秦星晓小声说关熠的名字,不自觉竖起了耳朵。然而下一首歌已经开始了,前奏盖过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林赛勉强听见一句“喜欢他”。
林赛的牌很快输了,对方问:“你不经常打牌?”林赛说是,让别人来接手。他坐回阿飞身边,抓了一颗花生,问:“聊什么呢?”
秦星晓立即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朝他神秘地微笑。林赛哄着她说,她确认关熠出去还没回来以后,才说:“我们在说关熠学长的女朋友。”
林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问:“他居然会谈女朋友?”
阿飞神色复杂地看着林赛:“我也想知道。”
一个女生说她知道关熠女朋友的社交账号,找了出来,女孩子们挨个传阅。阿飞作为男朋友的自觉让他只是瞟了一眼,他旁边的林赛更是除了亮幽幽的屏幕什么也没有看到。林赛伸长脖子,忽然注意到另一边的阿慧也正看着自己。林赛朝她笑了笑,她只是淡淡的,反倒是紧挨着她的那个女生瞪了林赛一眼。
林赛问秦星晓:“我能不能看看?”
秦星晓把手机递给他。林赛看见阿慧那脸色立刻变作了冷冷的,仿佛看透了男人似的。她旁边的女孩子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林赛硬着头皮接过手机,知道从今往后,世界上又要多两个骂他渣男的女人了。
屏幕中是一张五六个女孩子凑在一起的合照。林赛扫了一眼女生们,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把照片放大,仔仔细细地把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林赛按捺住内心的不爽,问:“哪个是?”
秦星晓说:“染蓝色头发的那个。”林赛又仔细看了半天,心中野火猛蹿:就这?也就一般好看而已,难道老子不比她帅?
他问:“真的是他女朋友?我怎么没听他说过。”
秦星晓也不大清楚,女生们一个接一个,都说是听某人说的。秦星晓说:“反正他们也要去音乐节,我们都说好了,一起包车,到时候我偷偷问一下。或者林赛可以直接问嘛,反正你和学长玩得好。”
林赛:“……呵呵。”
这天晚上回家,林赛给苏昂发消息:帮主,关熠最近没上线,都在干什么?
苏昂:我和他是清白的,你不要套话。
林赛:……
苏昂:民工除了练技术还能干什么。
林赛:那个,我想问问你的音乐节门票转手了没有?我有一个朋友想去。
林赛忍辱负重,在苏昂那里受了大大一通嘲笑之后,终于如愿以偿,拿到了那张沾满他男人尊严血泪的门票。
他们租了一辆十座的商务车,林赛坐在最后一排守株待兔。忽然车门打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今天好热。”她钻进车里,灰蓝色的卷发水一样流下肩头。她和车里的人打了招呼,朝林赛笑了笑,在中间的座位上坐下,朝车外伸出手去:“把东西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