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确确实实将每一条通知都看过了。
“那为什么就你没看到?”教官又对着他问道。
谢决心里也正纳闷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因为他把我拉黑了。”
这就是刚才在礼堂里他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当时虽然没能辨别出来,可现在撇开音响中夹带着的一些杂音亲耳去听时,心头几乎是一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江灼。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
比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训时还要慌张无措。
你妈的全国有那么多大学,自己偏偏和江灼在同一所?
这概率比鸟屎砸头还要低,倒几乎是鸟屎刚好掉进嘴里的概率。
那位教官显然是认识他,刚刚才一脸凶恶的表情顿时一扫而光,“江学长。”
学长?谢决瘪了瘪嘴,而后才想起自己出国时重读了一年高二,现在确实是要比他小一届。
江灼这一露脸,田径场上立马有不少同学都看了过来,人气丝毫不减当年。
“嗯,我来看看新生军训。”他先是回道,而后视线笔直地落到谢决身上,“我找他有点事情。”
“我现在也有事。”谢决立马接道。
教官看向他,“你有什么事?忙着挨我骂吗?快去!”
说完,教官便径直地走回到临床二班同学们排好的方队前去。
操。他委委屈屈地咬着牙,死活也不动一下。
然而,他不动,江灼会动。
他就这样僵硬着身子感觉到江灼朝自己靠近几步,而后轻声问道,“谢决,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谢决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不得已回过身自顾自地朝田径场外走去。
再不走的话,要是江灼再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剩下这三年大学生活可怎么过。
走到四下无人的花园路后,谢决才停下脚步望向跟在身后的江灼。
四年时间,他确实变了不少,却又和上辈子大四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没有那样浑身尽是痞气,倒是真的成熟稳重了许多。
“有什么话你最好就现在一次性说完。”谢决率先开口说道。
江灼却道,“说不完。已经攒了四年的话,以后每一天也都有新的话想跟你说,这辈子都说不完。”
闻言,谢决不禁烦躁起来,“那你继续攒着吧。”
这样淡漠的眼神,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一个活在自己过去的人。
“谢决…”江灼有些无措地去牵他的手,却被躲开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骗你的,婚约我已经取消了,你已经罚了我四年,还没消气吗?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谢决忍不住嗤笑一声。
四年前的自己也确实蠢得可以。以江灼他妈的性格,就算可以纵容江灼和自己谈个恋爱,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没有孩子?
自己当时居然还真的一位一对银戒就能锁住后半生。
这天真劲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而现在,就算江灼真的和谭语解除了婚约又怎样?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又不只她谭语一个。
“罚了你四年?”谢决挑眉问道,“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逃走的吗?我他妈都觉得自己很傻逼。当初你让我答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有纳闷过你为什么突然会喜欢我,后来我知道你为了我捐楼的事情,我以为原来你的喜欢也不是突如其来的,可是我却没有怀疑过你之前那么多次拒绝我的原因。”
说着,他的眼眶也变红几分,“江灼,你觉得我们那叫恋爱吗?我觉得不是,那叫偷情。如果一开始,你也能意识到不对,后来又为什么要来拖我下水?你早跟我说,我也不会那么不要脸地追着你不放。”
语毕,他便绕过江灼,自顾自地往回走去。
江灼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硬是被谢决接下来的那句话给喊停了脚步。
他说:“我如果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不会回来。”
☆、宋斐然
接下来的每一天,谢决几乎都是一下楼就看见了手提着热早餐的江灼。
尽管他明确地表示了拒绝,可江灼既不依也不饶,并且只会将被拒绝的早餐丢进垃圾桶。
一开始,谢决依旧满心无所谓,扔就扔吧,浪费粮食也不是他干的。
再后来,江灼直接把手机里存了四年多的视频亮给他看,他看着视频中醉酒后坐着摇摇车的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蠢的样子,偏偏江灼还要拿来威胁他,“你再不吃的话,我就把这段视频发到学校论坛上面。”
至此,谢决才不得不每天咬牙切齿地接过他的早餐。
就因为江灼这丝毫不加掩饰的做法,以至于还没正式开学,学校各大院的群里消息都已经满头飞,论坛里关于他的帖子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一下子什么神秘海归、大有来头的转学生几乎闹的人尽皆知。
谢决简直被烦得说不出话,高中那点地方当个风云人物也就算了,怎么到大学了都不放过他?
不过,那位异常严厉的教官后来对他的态度倒也好了很多,连他带了手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倒是唯一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谢决正吸着江灼买来的热牛奶朝田径场赶去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喂?”谢决接起来以后应道。
电话另一头的周之越笑嘻嘻地喊道,“谢决,国内的大学生活怎么样?”
“我他妈正走在去军训的路上,你说怎么样?”谢决沉声回道。
“军训?”周之越惊道,而后便哈哈直笑。
这人大清早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笑话自己?
“你有事吗?”谢决不想再给他说废话的机会。
见他有要挂电话的打算,周之越立马接道,“有有有,再过两天不是舟哥要结婚了嘛,你不是要给他当伴郎去?请好假没有?”
哦…差点儿忘了这事。
“最好今晚也请个假,跟我一起去舟哥那吃个饭,再去试个衣服什么的。”周之越又补充道,“晚上七点我去你们学校接你。”
“我…”谢决才刚吐出一个字,电话就被掐断了,于是下文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饱含怒意的“操”字。
白天军训就够累的了,还去吃饭试衣服?
幸亏军训后期的教官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魔鬼,就连他临时的请假要求都很快被通过了。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谢决便回寝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而后晃晃悠悠地朝校门口走去。
刚走出去没多远,他就看见了和一群高高瘦瘦的男生并肩走在一块的江灼。
他们手里都提着几个碧绿的大西瓜,看样子是今晚要送去给新生们的。
他吓得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躲开时,江灼就已经远远地喊了声他的名字,而后径直朝他走来。
“你去哪?”江灼问道,“吃过饭了吗?”
谢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经意瞥见其他人朝自己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这个给你。”江灼将手上那袋已经切好装盒的西瓜递给他。
“哦——”等在远处的那一群人忽然开始起哄。
谢决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眸望向他,“江灼,如果你不想以后丢脸的话,现在最好收敛一点。”
“谢决,我喜欢你,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他一脸认真地回道,“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也绝对不会和除你之外的人结婚。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原谅我?”
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一辆非常亮眼的红色玛莎拉蒂gt跑车就这样牵着许多人的视线停到了他们身旁。
只见车窗缓缓降下,谢决这才看清了主驾驶上坐着的那位戴了墨镜的骚包。
除了周之越还能是谁?
他压了压墨镜,出声催促道,“快点。你个小王八蛋,打你电话还不接,我差点以为你又把我鸽了…”
谢决睨了江灼一眼,而后转身上了车。
踩下油门以前,周之越还特地深深地看了江灼一眼,开远了才笑着调侃道,“行啊你,这才几天啊,就有人追你啦?小青年长得还不错,也就比我稍逊一筹吧。”
“不是…”谢决回道。
“不是?你觉得他长得比我帅?”周之越疑惑地瞥他一眼,而后随口猜道,“前男友?”
??谢决惊了,一脸讶然地望向他。
“我这白月光心间宝都还没找着,我弟都已经有前男友了嘤嘤嘤…”周之越叹道,“那你们刚才什么情况?他想和你复合?”
谢决将空调调低一些,“算是吧。”
“你不同意?”周之越又问道,“为什么?”
谢决忍不住白他一眼,“你审犯人啊,问题这么多。”
“我们当警察的,时刻都要保持一颗追逐真相的心。”他却煞有介事地回道,“所以你就是为了躲他才出的国?”
这人,自己还什么也没说呢,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有未婚妻。”谢决转头望向窗外。
车子遇到红灯后缓缓停下,周之越恍然大悟,“哦,所以你觉得自己被他骗了?那现在呢?他还是有未婚妻?”
“没了。”谢决答道。
闻言,周之越点点头,“那倒确实可以追你。如果这次没在骗你的话。”
“……”谢决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可以追我?那你觉得,我还可以答应他?”
“为什么不可以?”周之越反问道,“能撑过四年的喜欢,也不简单了。”
四年…何止四年。
谢决抬眸看了看灰蒙蒙的夜空,“哥,你喜欢你那白月光多久了?”
“从小学开始到现在,十多年了吧。”周之越一边踩下油门继续往前开一边回道。
日思夜想着苦苦熬过的十多年。
那一朵朵灰白色的云朵便缓缓往后飘去。
……
当谢决吃完饭回到宿舍时,他才发现寝室里的灯居然已经亮了起来。
他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下一秒就和一位穿着干净白T和浅色直筒牛仔裤的高个男生四目相对。
这位男生的头发似乎有点自然卷,因此头发有些微微翘起,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框眼镜,仔细看去,鼻尖处恰好有着一颗黑色的小痣,显得人更加清秀精致。
“你好。”男生放下手中厚厚的一叠书后才开口对着他说道,“我叫宋斐然。外号是双飞人。”
双飞人??究竟是谁给这么好听的名字起了外号?
“你好你好。”谢决展颜笑道,“我叫谢决。你也是临床医学专业的吗?”
宋斐然摇摇头,随手拿起一本书指了指封面,“我是临床心理学的。”
“你学心理啊?”谢决的眼睛闪了闪,“本来我也想学心理专业的,感觉心理学的课都挺好玩的。”
“你感觉错了。”宋斐然却道,“不过我学心理也不是因为感兴趣。”
不感兴趣?那难道是被调剂过去的?可是没记错的话,心理学专业的录取分算是很高了。
“那是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宋斐然看了他一眼,坦诚道,“为了我喜欢的人。”
?!谢决点点头。
什么情况,怎么最近哪个人身上都到处冒着粉色泡泡?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于是他解锁戳开消息看了看。
[崔逸]:谢决,你的学分统计出来了,加上接下来两年必修课和选修课的学科学分的话,想要顺利毕业还差20点素拓学分,我建议你多去参加些比赛啊什么的,加油!
谢决欲哭无泪,他真的再也不想从班长那里听到加油两个字了。
“宋斐然,你知道怎么拿学分最快吗?”他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向自己室友打听道。
“加入学生会。”宋斐然回道,“只要进去了,就能拿到五分,如果再参加组织活动,也能拿到学分。”
只要进去就是五分?
谢决立马问道,“那我要怎么才能进去?”
“再过两天就是社团招新,学生会报名也会在那个时候开始。”宋斐然答道,“不过学生会本来就很难进,你又是大三的,最多就只能帮上两年忙,价值不大。”
“……”谢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位朋友也未免太耿直了。
两天后,新生军训终于正式结束,而其他各级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学校,社团招新活动也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当谢决按照通知所说的时间到达学生会面试地点时,一早等在大厅里的新生们忽然一片哗然,视线都或轻或重地从他身上扫过。
“完了,今年招新名额又得少一个。”不乏有同学叫苦连连。
他听得眉头直皱,这都什么跟什么?
直到学生会同学喊到他的名字时,他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五分,他势在必得。
然而,等谢决推开门看到房间内坐着的五位同学时,他忽然明白其他同学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了。
坐在这五人里最中间位置的,正是江灼。
☆、缘分
“为什么!”谢决拍桌怒吼道,“我报名表上的志愿部门明明填的是宣传部和外联部,为什么最后进的是办公室?”
宋斐然则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愤怒,“进了不是挺好的。”
“也是,反正我就想混个学分而已。”他这才回过神来,“那我现在的学分是自动加五了吗?”
“找学生会主席签个字就有了。”宋斐然解答道。
签个字就行?居然这么简单?
正这么想着,谢决便猛地回忆起面试时坐在最中间位置的江灼,于是弱弱地问道,“我们学校的校学生会主席…不会是叫江灼吧?”
“你居然知道?”宋斐然意外道。
操…那自己去找他签字不就等于羊入虎口吗?
“那,没有别的办法能拿到这五分吗?”他苦着脸问道。
只可惜答案非常残酷,“没有。”
要不这五分还是算了,不如去参加点比赛。
“你也可以去参加比赛。”宋斐然显然也想到了,“大型比赛拿到一等奖的话能有两分。”
大型比赛的一等奖才两分,那他谢决估计是这辈子都毕不了业的。
他终于还是认命了,犹豫半晌后咬牙把江灼从黑名单里头放了出来,而后发了条好友验证过去。
估计刚开学这段时间江灼也忙得够呛,因此过了好一会儿才通过了验证。
该怎么说呢?他还在措辞的时候,江灼就已经率先发了条消息过来。
[江灼]:想要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