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四五个选手后,谢决忍不住纳闷起来,这老哥怎么听谁弹都是这个表情…
直到他从音响中听到“China”一词,心脏便猛地紧绷起来。
果然,轮到江灼了。
可是他的神情自若,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容,视线在呼吸间便锁定了谢决的位置…
他那修长的手指终于顶着众人的视线有所动作,以极其优雅的姿态在黑白琴键间舞动起来。
这首曲子谢决是第一次听,眼前却仿佛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曲中所写的故事。
他看见秋日的阳光一级一级跳下台阶,也看见冬夜的繁星一颗一颗闪在眼前。
他回想起自己睁眼时看到的那一束落在江灼肩头的阳光,那就是他疯狂心动的信号。
冬日的阳光依旧和煦,他的爱意始终如一。
天上的云朵半明半暗,一如他初见江灼时的喜忧掺半。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通过歌声将沉甸甸的情感传递给江灼算是很了不得了。
可是现在,他听着这首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的曲子,就已经被那势不可挡的爱意惊得难以言语。
等他回过神时,江灼已经停下了手,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望。
直到掌声响起时,谢决才猛然想起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挂满笑容的,甚至有不少人竖着大拇指点了点头。
至于那位全程皱眉瘪嘴的老哥此时也已经展颜淡笑起来。
谢决的笑容中这才多出几分安心的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江灼硬是被他妈安排来接应的人给限制在酒店里练琴。
虽说总决赛的名单还没有公布,可练习总是不能先泄了气。
对此,谢决倒没什么意见,他答应江灼来米兰本来就不是为了观光游玩,因此不仅毫无怨言地陪他在酒店里练琴,时不时还得安抚安抚他。
直到总决赛结束,自由才终于来到。
趁着夜色还未来得及将天空彻底染黑,江灼便神秘兮兮地拉着谢决出门。
“去哪?”谢决眨了眨眼问道。
江灼牵起他的手,刻意将那对银戒挨在一起,“一个我想带你去的地方。”
夕阳已经逐渐转红,车子缓缓在街边停下。
眼前是一个格外宽敞的大广场,中央的大铜像下坐着许多正在悠闲地喂着鸽子的人们。
“米兰大教堂?”谢决看着不远处那座极具魄力的哥特式建筑,眼睛都不由得稍微睁大几分。
走近以后,两人才更加深刻地领略到这座闻名于世的建筑究竟有多么令人惊艳。
这座被马克·吐温称为“大理石之诗”的教堂以极其艳丽而雄伟的姿态伫立在他们眼前。
无论是墙上精致的浮雕还是富有内涵的玻璃花窗都令人叹为观止。
常有人说建筑能体现艺术,可其实,有些建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艺术。
等他们重新回到广场时,谢决还迟迟没能从那样五光十色的美丽之中回过神来。
这时,忽然有一位脸长而方的小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后便往他手上套了条红绳。
而后,他便看见江灼也伸出手去任由那位小哥也给他套了条一模一样的红绳,手里还被塞了一袋鸽子食。
再然后,江灼便递给了他一张二十欧元的纸币。
“我明明听见他刚说了句‘Forfree’!”谢决急道。
然而,那位小哥早已经接过钱奔向了下一个冤大头。
江灼笑了笑,“他挺聪明的,知道要先往你身上敲。”
“为什么要先敲我?”谢决不解,“我看起来那么好骗?”
只见江灼轻轻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着,“不是好骗,而是因为你戴着好看。”
谢决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捂了捂脸。
忽然,不远处坐在青铜雕像下的两位青年男人对着他们挥手喊了一声,“Hey!”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发现他们也正十指相扣地并肩坐着。
鸽群振翅向前飞去…
他们看见那对青年伴侣笑着打了个手势。
坐在右手边的男人抬起了他的手,而左手边的那位则指了指他爱人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Diotibenedica!”
Godblessyou!
☆、冬令营
直到第二天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谢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还会意大利语?”
江灼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你后来跟他们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啊?”谢决忍不住问道。
“我说,明年他们将会在那里狂欢,还说…”江灼顿了顿,与他重新四目相对后才接道,“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明年,彩虹旗将会飘扬在这个充满自由与浪漫的国度。
谢决点点头。
飞机平稳地向前飞行着,两人干脆盖上毯子睡个一觉,等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暗,而飞机也已经开始缓缓降落。
等着行李箱的时候,江灼才翻出周停木发来的地址看了看,“长潭庄园…离这儿倒也不是很远。”
对于长潭庄园,谢决也有印象。他在小时候曾跟着父母去过一趟,那里的山水风光格外秀丽,即便是这样的深冬里林木依旧不会有一股寂寥的味道。
又经历一个小时的车程后,两人终于拖着行李到了目的地。
经过漫长的讨论,同学们还是决定放弃了搭帐篷野营的致命想法,改住进了温泉旅馆。
朱问和苏锐早早地等在了门口,鼻尖都被冻得通红,见他们来了才立马喜笑颜开,帮着提了提行李朝里走去。
“房间是两个人一间。”朱问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说道,“你们两个就住我们对面。”
而后苏锐又接道,“房间里面有浴池,但是只有普通的热水,泡温泉还是得到公浴那边。”
“好。”江灼应道。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他们手上的红绳银戒,顿时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起来,“我们俩已经泡过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过去吧,晚点还有烧烤呢。”
“烧烤?”谢决肚子里的馋虫显然开始作祟了。
江灼则将行李箱打开,把那两盒特地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甜点递给他们,“给你们带的特产。”
“okok.”两人十分上道地点点头,“我们会誓死守卫住你们那份烧烤的。”
说完,他们便撒丫子溜了。
而江灼和谢决则悠哉悠哉地抱好衣服朝着泡温泉的地方走去。
这会儿时间也不算早了,因此里头的人并不多。
两人找了排空柜子便并排开始脱衣服。
虽说淋浴的地方是有隔间的,可毕竟从这里走过去也有那么一段路,因此谢决的视线便有些飘忽不定起来,实在找不到什么能安放的地方。
“别乱瞟了。”江灼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男朋友的比他们都大。”
操……谢决羞得没脸说话,干脆加快步伐准备找个隔间躲进去。
然而,刚一开门,他就被里头正弯腰捡沐浴露的人给吓了一跳。
江灼反应要快一些,直接展开毛巾将谢决的关键部位挡了挡,而后满脸不快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夏祎笑着将湿漉漉的头发顺到脑后,“这家温泉旅馆是我们班同学亲戚开的,冬令营选这里奇怪吗?”
说完,他又笑眯眯地对着谢决挥了挥手,“嗨~”
谢决只是稀里糊涂地点着头,原因无他,江灼只顾用毛巾帮他挡着,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贴的有多近。
“嗨你个头。”江灼翻了个白眼,而后便直接搂着谢决继续往前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别用他洗过的那间。”
自从见到夏祎以后,江灼的心情就变得一点都不美妙,甚至泡着温泉都给人一种正在受刑的感觉。
“别皱着张脸了。”谢决伸手戳了戳他。
他这才松开眉头,一把握住谢决的手腕说道,“很奇怪,以前碰上林秋屿的时候,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谢决不解。
也许是因为温泉的水蒸气缭绕着的缘故,江灼的眼眸上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你可能会被抢走的感觉。”
谢决微微一怔。
他知道江灼在不安,因为自己而不安,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安。
“我怎么会被抢走呢?”他不禁失笑道,而后抬手把江灼额边湿漉漉的头发往耳后撩去,“而且,也没人要来跟你抢啊?”
听他这么说,江灼才终于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凑了凑,而后在他微微涨红的肩头上轻轻地落了一吻,“这可是你说的。”
等他们回到房间时,苏锐和朱问都已经带着烧烤坐在沙发上开吃了。
“快来快来!”朱问一边顺手帮他们俩各开了罐啤酒一边招呼道。
江灼随手将毛巾往肩上搭着,“喝酒?明天不上课?”
“这次冬令营没有什么数学语文英语课了,主题是‘全力提高我校同学身体素质并全面促进同学们掌握各项课本知识以外的生存技能’。”苏锐朗声道,“所以,明天我们班同学去钓鱼,明天晚上吃烤鱼。”
说着,朱问就一脸满足地笑了起来,“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冬令营活动啊。”
话音刚落,被他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谁啊?是我的鱿鱼烤好了吗?”朱问扬长了脖子去看。
站在床边的江灼瞟了一眼,“贾雨青?”
一听这名儿,吃着烧烤的两位便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
朱问赶紧擦了擦手,“灼哥,帮我丢过来。”
苏锐则是贼兮兮地笑着。
接过电话以后,朱问便趿拉着拖鞋跑阳台去接电话了,江灼和谢决这才坐过去问道,“谁啊?”
“猪猪他女朋友。”苏锐回道。
女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早就有了啊。”苏锐也是一脸纳闷,“你们不知道?这女朋友还是他妈帮他找的呢,天南地北的硬是给凑成了一对。”
居然还是他妈撮合的?
“等他回来你们自己问吧,我记得他也给你们说过的啊?”苏锐摸了摸脑袋,“你们俩自己没仔细听吧?”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歪了歪脑袋,倒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乎,等朱问挂完电话走回来以后,他们才继续问道。
“你这女朋友是什么情况?”江灼挑眉看他。
朱问笑了笑,“什么情况你还能不明白?京城大小姐,我妈的干女儿,将来的儿媳妇…”
商圈联姻的事情其实不少见,尤其是那些大企业家,简直恨不得跟各行各业的老板们都沾上点亲缘关系。
“可是…”谢决下意识接道。
他认为婚姻的基础应该是感情,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只是他所认为的而已…
因此,他虽然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却又接不下去。
朱问当然也懂,“我这成绩勉勉强强挂在一班,我妈都已经懒得说我了,将来反正也是要结婚的,幸好我现在没有遇到个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这大小姐长得又可爱性格又好,真要算起来是委屈人家了。”
“那如果你遇到了呢?”谢决忍不住问道。
如果已经遇到了,如果将来遇到了…
“过去已经没有如果了,将来遇到的话,也只能一笑而过了。”朱问顿了顿,而后笑着继续说道,“其实这句话,贾雨青也有问过我。她问我如果将来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这桩婚事要怎么办。我反问了她一句,如果我真的遇到了,她会怎么办。你们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三人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她说,只要她足够优秀,别人就惊艳不到我,所以她会努力。”朱问接道。
多么成熟而自信的女孩子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苏锐点点头,握起酒瓶跟他碰了碰,“我就说,她肯定是喜欢你才会同意的。你都不知道贾易有多疼他女儿。”
“这么说…”江灼也笑着端起一罐啤酒,“可以开始准备礼金了?”
谢决也赶紧跟他们碰了碰杯,可这酒喝下去,依旧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味道。
第二天早上的阳光格外明媚,照得远处的水面闪着金光,格外刺眼。
一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起了床,而后拎着钓竿和水桶朝着水边走去。
江灼对这种老年人活动兴致不高,因此随便找了个地方甩了竿便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继续打瞌睡。
朱问和苏锐属于狂野派,不用钓的,打算直接走到下游的小湖泊去用手抓。
因此谢决便自己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位置开始钓鱼。
这地方的灌木或疏或密,没有经过人工的悉心打理,因此长得格外狂野。
谢决就这样坐在浅浅的荫下等着鱼儿上钩。
这时,一串脚步声响起,他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这里吧。”
由于有一小片灌木隔着,那两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而他便透过缝隙偷偷地瞥了一眼。
原来是夏祎和薛丞。
看样子他们班今天的菜谱上也有鱼类。
谢决并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风水宝地,于是便一言不发地坐着。
“同学!”
然而,人家却还是找上了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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