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麦子放久了易发霉,不易储存,应当再寻个别的中间物来交换。
要易储存的,还不会发霉的东西来做中间交换物。
崔咏之思量了一阵,也只有活物来做中间物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用家养的牛羊来做中间物,他将新的规则一说,周围人都觉得这个中间物比那麦子要高明上许多。
崔咏之换了几次后发现这牛羊也有壮瘦膘肥之分,要是用肥牛换瘦牛,用壮牛换老牛,岂不亏的很。
用粮食做中间物容易发霉,用牲口做中间物容易被骗。
崔咏之思索起来,最好找一个方便携带的,不会发霉的,又不会被坑骗的东西来做中间物。
后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崔咏之一阵头疼,果不其然,又是自家那窝囊儿子闯了祸。
“废物”,崔咏之一脚把自家儿子踹翻在地,“天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当个尸鬼,拴起来就不会惹出事端了。”
青年人虽已恢复了神智,但神识仍如幼儿一般,且因为长时间被限制行动,骨瘦如柴,被崔咏之踹的毫无招架之力。
青年人缩卷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崔咏之一看那双蓝眼心里就慎的慌,“看什么看?!”
他找出以前的铁链来,将自己的儿子如牲口一般拴了起来,“好好呆着吧你。”
崔咏之走回屋内,看着户枢处的石头,这小石块倒是便携的很,只是这石块儿遍地都有,却如何才能证明这是用来交换的中间物。
他又眉头紧锁的想了一阵儿,若是能在这石头上做上记号就好了,但石头如此坚硬...
崔咏之辗转反侧的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第二天去河边,看见暗滩上的贝类他才恍然想起,为何不用这贝壳来作为中间物,全村只有自己一个人是铁匠,将贝壳打孔,只有有孔的贝壳才能作为中间物,且这打了孔的贝类拿绳一串便可系在身上,方便随身携带。
他捡了几个贝壳回家,回家试了下,虽然有几个凿碎了,但小心控制手劲还是可以钻出孔的。
崔咏之将这方法与旁人一说,周围人皆存疑。
“这方法行吗?这破贝壳河岸上到处都有。”
崔咏之晃了晃手中的贝壳,“钻了孔的才行,不是随便捡来的都可以。”
“前几个法子都失败了,这个行吗?”
“你想想,若是这个法子成了,拿着贝壳就可交换,不会换到发霉的麦子也不会换到缺斤少两的牛羊。”
几个人将信将疑的试了试这个办法,果然比以前方便上许多。
于是将贝壳作为中间物来交换的人越来越多,桃花源里的人都管这打了孔的贝壳叫做贝币。
贝币从原来只在几个人之间流通,到整个桃花源都开始使用这贝币。
“沐大夫,沐大夫!快来看看吧。”
几人在外面大声呼喊。
沐决明随着沐棠出去,推开人群才发现最中间躺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
沐决明要弯下腰去查看,沐棠拦了一下,“别看”,随后自己蹲了下去,“怎么弄的?”
“独眼李眼被人戳瞎了。”
沐棠唔了一声,拿开独眼李捂着左眼的手,柔顿的铜刀穿透了他仅剩下的左眼,鲜血混着房水流了一脸。
“大夫……”
独眼李紧紧的拉着沐棠,“大夫,救救我,我不能瞎,我家里还有个闺女,不能没人照顾啊……”
这不瞎是不可能的了,但沐棠柔声安慰,趁他失神片刻,将钝器拔出而眼瞳随出,周围有几人看这红红白白的一片忍不住作呕。
将独眼李安置好后,沐棠才问向周遭那些聚集之人。
“他眼睛怎么弄的?”
“赌输了,恼羞成怒,不愿赌服输反而去抢别人的贝币,那人吓了一跳,将手中的铜刀掷了出去,便伤了独眼李的眼……”
“赌博?贝币?”
沐棠他们一行人只是为了采雪莲花而短居桃花源,所以不问世事,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月以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知道当初他们来桃花源时,是没有货币这一说的。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推推搡搡,不肯开口,真要解释起贝币的来源那可是麻烦了。
踌躇片刻,终于有位年长者开口,避重就轻的讲了讲这贝币是如何来的。
在无贝币出现之前,人们生活水平居住条件也基本相同,无非是能者多劳,勤快者吃的更富裕些罢了,但是自从出现了贝币,人们却逐渐不满足于此,想吃更好的,想穿更好的,想住的更好,贪多务得,得寸进尺,他们永远不满足于现状,不仅想要最好的,还想要更好的,而这一切都要依靠贝币来进行买卖。
于是他们就以贝币下注作赌,斗鸡,斗狗,摇骰子,以奢求一夜暴富。
“欲壑难填。”
沐决明道。
沐棠点了点头。
“对了,老伯,你最近几日怎么不来拿药了?”
老伯皱了皱眉,“别提了,看那些活死人的闹腾劲儿,我也不准备给我老伴儿继续服药了,当个尸鬼也挺好的。”
“可她毕竟……”
沐决明拉了下沐棠,摇了摇头。
待众人出去之后,沐棠叹息,“这桃花源本来与世隔绝,怡然自乐,却没想到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变得世俗起来。”
“祝落不是想要打开城墙吗?这就是后果。”
沐决明道。
☆、包围
沐棠转头看向池雨,“你难受吗?”
“我会还好,没什么感觉。”
祝落探了探池雨额头,依旧是冰冰凉的一片。
池雨反拉住祝落手腕,“你好热啊。”
祝落是火系玄脉,体温自然比旁人稍高一些。
张老药师年老力衰,腿脚多有不便,几人也不催促,就这么且行且停,直到落日,一行人才走了一半。
祝落他们早已辟谷无需饮食,但是张老药师依旧是一躯凡体,仍需进食。
“张老,晚上可以点火还需守夜吗?”
沐棠问道。
张老药师点了点头,“可以点火,无妨的。守夜倒是不用,这么多年来,我孤身一人上山采药,也都毫发无损的下来了。”
“对了,这雪莲花主于风寒湿痹,但听闻你们那些个城池也是物产丰富,想必单单一个祛湿御寒的草药还是能找着的,不知道为何路远迢迢来此寻药?”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
张老药师活了这么多年,立时便懂,“不方便说就作罢,是老夫多嘴了。”
沐棠笑了下,“倒也不是什么不方便说之事,有位着手成春的前辈研制出了能将尸鬼恢复成活死人的断离,她留下了部药集,里面还写了一副正常人吃了便不会遭尸鬼感染的药方,这雪莲花便是这药方中的一味,我们便想游遍四方,寻齐这几味药一试罢了。”
“原来如此”,张老药师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后生可畏,人们的未来就掌握在你们几人手中了。”
沐棠连声愧道:“张老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
张老药师年事已高,聊完天没多久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他们几人也在周围静坐休憩。
直到三更,池雨倏地睁开眼睛。
杂乱、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微微腐烂的味道。
是尸鬼!
而且还不止一个!
池雨摇了摇祝落,祝落也只是微微休憩,并没有陷入深度睡眠。
“怎么了?”
“有尸鬼,而且还不止一个,数量很多。”
“尸潮?”
祝落神色微虞,“我先去探探。”
池雨急忙拉到,“我也去!”
“怎么了?”
沐决明和钟镜和睁开眼睛。
“明珠说附近有尸鬼”,祝落微微蹙眉,这腐臭味浓烈到连他都闻见。
他抬起手来,立刻有火焰从祝落手掌中升起照明。
尸鬼的低吼顺着夜风袭来。
他们被尸潮包围了。
不同于上次他们还有马匹带着他们奔袭可以勉强突围,这次他们是实打实的被尸潮包围。
沐棠即便是睡的再沉也被惊醒了。
尸群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的方位缓缓移动,沐决明一伸手,便有数丛梨花从地底升起在他们几人周围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梨花围墙。
即便如此,尸鬼们依然前赴后继,或撕或咬或发动灵力摧毁这道围墙。
很快,粉淡香清的梨花便沾染上了鲜血和腐臭,散发出了一种奇异而扭曲的古怪味道。
枝桠扎的尸鬼穿肚流肠,血腥的内脏挂在枝梢之上,尸潮如海,撼动梨树,无数淡白花瓣如同簌簌飞雪。
仅靠沐决明一个人显然是抵挡不了多久的,祝落玄脉属火,而火却克木,池雨玄脉属寒,但凭借他现在的灵力还不能形成这么大的屏障。
沐棠将手搭在沐决明身上想为他输送灵力却被沐决明一把甩开。
“哥”
沐棠嗯了一声。
“哥”
沐棠:“嗯”
“哥”
沐棠出奇的没有不耐,“叫我那么多遍干嘛?”
沐决明的声音带上了些委屈,“我就是想叫你。”
沐棠哦了一声。
“阿嚏!”
几瓣花瓣飘到张老身上惹他打了喷嚏。
张老药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这..这是怎么了?”
听着外面的嘶吼声,再看着眼前的残胳断臂,他瞬间从梦中惊醒,脸色煞白,“我们被尸鬼包围了?”
钟镜和嗯了一声。
张老药师停滞片刻,“要不然我出去将他们引走吧。”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顿。
张老继续道:“沿北一路直走,会看见一棵臂宽的参天古树,由此向东上山,直到雪线,这雪莲花一般都长在雪线附近的岩缝”,张老叹了口气,“我本就已经行将就木,而你们还正当年轻。”
张老药师站了起来,“我来吧。”
“还是应该我来。”
池雨出声道。
“我身上流的是活死人的血,他们不会吃我的。”
但尸鬼饿到极致,是连同类都吃,更别说是活死人了。
待到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池雨右手化出一把冰刀,往左手手掌心划了一刀,顿时鲜血流出。
他一步跃起踏上树梢踩在梨花枝头,祝落才反应过来跟着踏了上去。
“你的血没用”,祝落拿左手一划池雨手中的冰刀,鲜血溢出,底下的尸群霎时沸腾起来,变得更加狂躁。
二人如飞鸿踏雪踩着尸山血海飞速掠过,尸群迅速退潮。
尸鬼的嘶吼从脚下传来,稍有不慎坠落下去便会被咬食的粉身碎骨。
池雨灵力还未完全开化,与祝落无法相比,没踩多一会儿便开始吃力起来,全凭着一口气吊着。
祝落察觉到池雨呼吸不紊,“岔气了?”
池雨咬牙,“没有。”
祝落拉过池雨,“别硬撑着。”
“真没有。”
池雨刚说完便一口气没提的上来身形一软,暗中被一尸鬼咬在脚踝上。
池雨嘶的吃痛了一声,祝落一脚将尸鬼头部踩烂,化成血肉浆糊。
祝落扫了眼池雨发白的唇瓣,手执明火,发现前面有一棵粗壮的参天古树,便带着池雨跃上枝桠来到树梢顶部,隐进茂密的树冠之中。
尸鬼们骤然失去了猎物,但鲜血之味仍萦绕在鼻间,如一群散乱无章的髭狗一样在树下虎视眈眈的来回徘徊,发出嘶嘶嘶吼。
祝落挽起池雨裤脚,“我看看。”
池雨拨开祝落的手,“别!你手上还有伤口。”
他深喘了几口,“咬的不深,没伤及筋骨。”
祝落打了个响指,便有火苗从指尖升起,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清晰可见池雨腿上有个狰狞渗血的牙印。
池雨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来,将药粉倒在伤口上止血,随后却又将裤脚放了下去。
祝落疑惑的看着他,这么捂着伤口只会加速恶化。
池雨不好意思道:“太难看了。”
“不难看”,祝落将池雨裤脚挽了上去,“你最好看。”
池雨听闻竟有些不好意思的害羞起来,“真的啊?”
“真的。”
“那...那,那我够成熟了吗?”
祝落听闻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池雨恼羞沉木,“你笑什么?我都没喊疼!”
“你可以喊疼的。”
池雨别扭的别过脸去,“大人从来都不说疼。”
祝落轻笑了下。
“你又笑我。”
池雨闷道。
“我这是笑你可爱。”
池雨转过身来直视着祝落的眼睛,“真的?”
“真的”,祝落作了个发誓的手势,“我祝落要是有半句虚言,就立刻从这树上掉下去,被尸鬼食尽,不得好...”
池雨飞快的捂住祝落的嘴,“别发这种誓。”
池雨话音刚落,树底下就有尸鬼撞树,撞的树叶簌簌而落,池雨也差点被摇下去,还是祝落将他稳稳拉住。
“拉着我,别松手。”
祝落背靠树干,让池雨坐在自己怀中。
池雨抵在祝落下颚,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小声嘟囔,“这姿势好奇怪,就跟抱小孩儿一样。”
他靠在祝落身上侧耳听了一阵,“这附近好像有处瀑布,听声音是水势湍急。”
“瀑布?离这儿远吗?”
“有些远的。”
祝落思索一阵儿,“现在光线太暗,若是明天一早,这树下的尸鬼还未散去便去那瀑布。”
gu903();池雨瞬时明白了祝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