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翻了翻食盒,自己私藏的糕点都吃完了,对了,沐棠刚刚还送了一盒青团来,他急急忙忙的打开盖子,好香,有股艾草的味道,池雨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捏出一个青团依到祝落旁边。
“好吃,特别好吃。”
池雨卖力的推销着自己手中的青团,希望能让祝落咬上一口。
祝落依旧置若罔闻。
池雨咽了口口水,悄悄在青团的另一端小小的咬上了一口。
清香扑鼻,还软绵绵的,真的好好吃。
池雨把自己刚刚悄悄咬过的那一面对着自己,没咬过的那面对着祝落,“真的特别好吃。”
池雨泻了气,泄愤似的吃起团子来,却没想到吃的太急,粘在嗓子中间,把自己噎的上气不接下气,池雨连忙在案几上摸索起自己刚刚给祝落倒的水来,慌乱之中把茶杯碰倒,茶水流了半桌,池雨被烫的手忙脚乱。
慌乱之中,祝落看了池雨一眼,轻轻一挥,桌面的水迹顿时被蒸的了无踪迹。
祝落看自己了!池雨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差点被噎了个半死不活的这件事,立马凑到祝落身边,“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祝落蘸了蘸墨,继续写着。
池雨耷下眼眉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给祝落磨墨,直到磨了许久,久到自己胳膊都酸了,祝落也没抬起眼来看他,仿佛刚刚祝落那一眼只是个错觉。
池雨心中越想越戚戚然的一片,难道祝落不要自己了吗?祝落不要自己,自己就只能留落街头,自己留落街头,就有可能被别人发现自己有一只蓝眼,自己有一只蓝眼被别人发现,肯定又会被拳打脚踢驱逐出城,说不定还会被恶人捉去,扒了皮戳瞎了眼当狗熊,好惨,好惨,池雨恨不得此时立刻现在就窝到祝落怀中,要祝落亲口承认不会丢下自己。
墨要现磨现写,否则时间一长,写出来的墨就易褪色。池雨磨完墨,双手在袖中绞了许久,终于灵光一现。
“咳咳——咳咳”
池雨装作肺部积水仍在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这时祝落才抬起眼来看他。
祝落不会不要自己!一想通这层,池雨立刻跟那软绵绵的小奶猫一般在祝落怀里缩拱成一团,“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话罢还扬起头向祝落发誓,“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啦,没有下次!”
如果池雨真有尾巴的话,那此时一定是翘的高高的。
祝落看着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的池雨,冷声道:“没有下次了。”
池雨一听祝落终于愿意与自己说话了,连忙点头,“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祝落看池雨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反正池雨在自己身边也呆不了多少时日了,也不知他到了春风里还能像现如今这样贪吃贪玩吗?罢了罢了,再怎么贪吃贪玩也是自己一手养出来的。
池雨仰头看他,“你对我这么好,你既然不是我娘,那你肯定就是我娘子了,话本上讲娘子贤惠,持家有道又懂得相夫....”
池雨话还没说完,祝落便猝不及防的挠起池雨下颌,池雨下颌处是痒痒肉,一挠就笑。
“啊——啊啊,你—你别”
池雨被祝落挠的几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怎么—怎么这么坏!”
祝落凶道:“我就坏!我坏死了!”
池雨被挠的跟只被强行掀翻了肚皮四脚朝天的奶猫,弱小可怜又无助,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喘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来。
池雨好不容易抓住祝落那只作恶的手,委屈道:“你不想当我娘子就算了。”
祝落双手撑在池雨耳旁,整个人把池雨囚了起来,“你说,人家相公都在家里为娘子洗手做羹,忙前忙后,你倒好,整天只知吃玩,吃个青团都能把自己给噎着,我凭什么要给你当娘子?”
池雨眼神躲闪,“可是....可是我是男生啊,我不能当娘子的。”
祝落语调上扬的哦了一声,“你是男生,我就不是男生了?你不想当娘子,只能让我来当娘子啦!”
乌溜溜、蓝盈盈的眼珠在池雨眼眶里一转,掰着指头数到,“你长得又俊,又贤惠,又聪明,还有钱,这么多好处都叫你一个人占了,你就偶尔吃一次亏么,不行吗?”
池雨换了身炎色的衣袍,更衬的肌如白雪,因为刚刚被祝落挠的还微微有些喘,朱唇微张,露出贝齿,祝落一下想起刚刚他为池雨渡气的时那似花瓣般柔软的触感。
祝落不自觉的往下靠了靠,池雨一下子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祝落见池雨这幅模样,缓缓的直起身来。
池雨小声道:“那既然你不想当我娘子,那就当我姘头吧。”
祝落怀疑自己听错了,“当你什么?”
池雨凑了过去,“当我姘头。”
“本来还以为你是个身正令行的柳下惠,谁知却是始乱终弃的陈世美,那好吧,既然你什么名分都不想要,那只好勉为其难的当我姘头喽。”
祝落扶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都是从哪学的?好好个冰清玉洁不谙世事的小傻子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这个词不好。”
池雨眨了眨眼,“怎么不好的。”
“你从哪学来的这词儿?”
池雨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祝落一看池雨这副模样便心中了然,“是不是那话本。”
祝落作势起身要去那池雨话本。
池雨一下拉住祝落,“娘子,好娘子。”
嗯?祝落挑了下眉。
池雨嘴撅的老高,腮帮子鼓的浑圆,终于泄了气道:“相公,好相公!别丢我话本。”
☆、死脉
又挠了挠池雨的痒痒肉,池雨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祝落把自己的话本给丢了。
祝落心满意足的逗了一阵儿才起身,“走吧,去玩吧。”
“不丢我话本了?”
祝落嗯了一声。
池雨知道祝落是不会丢自己话本了,这才放下心来。
祝落嘴上是这么说着,但手上仍是不依不饶的捏了一阵儿,直到快把池雨捏哭了才把人给放走。
哄完池雨,祝落又差人把沐棠等几人叫来。
“我想建立慈幼庄。”
祝落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宣纸平摊在桌上,“为弃子者设,书于籍,使乳母乳之,有疾病者,医一人谨视。”
沐棠细细的看着这图纸,“出发是好的,但这慈幼庄未免开销过大,如何维持还是个问题,再者这慈幼庄也不能养他们一辈子。”
祝落听闻点了点头,“开销问题暂且可以不用担心,这些钱朝天阙还是有的,关于赡养问题,可以允许一些无儿无女的家庭来慈幼庄□□,而那些过了适龄还未被收养的,可以让他们进学堂上学,等到弱冠之年,分发适当的抚恤金,帮助他们融入社会。”
钟镜和坐在一旁道:“这收养也是个问题,即便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有些父母也是打骂兼之,无法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这慈幼庄里收养来的更不是自己的孩子,无法视若己出,若是那收养父母都人面兽心,似这赵衡一般....”
“在收养之前,收养人必须与相关地方签订收养协议,并且每隔一段时间有专人查访,若是收养父母居心叵测,那就收回他们的收养权利,再将孩子领回慈幼庄,如若那些真心想要收养的夫妻膝下无子又生活贫苦困难,我们可以给予适当的补贴。”
沐决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想法是好的,但是倘若这些孩子们身体正常还好,倒是那些身有残疾的....如有疯癫痼疾的,或五官不具不能就学者,免其就学,这条规定虽不是白纸黑纸,但是人皆心照不宣,那这些身患恶病或是身有残疾的孩子们又有何去处?”
“可以单独为他们设立一所学堂,专教这些有疯癫痼疾的,或五官不具不能就学的孩子们”,祝落食指在桌上扣了扣,他看了看趴在一旁看话本看的入迷的池雨,又道:“如果他们真是因为身体上或其他原因无法读书也罢,可以领教他们谋生的活计或者手艺,以后也不至于饿死街头,等到他们弱冠或及笄,如果愿意留在慈幼庄当夫子教书育人那便继续留在这里,如果不愿,那便随他们去。”
“对了,沐棠刚刚说的开销,朝天阙虽不差这些银两,但是万一有人从中弄虚作假,以权谋私这也是个问题,除此之外,还应当设立专门的监管者,以防贪污。”
沐棠听完祝落所言,“你这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的贯彻落实下去。”
祝落把手中的图纸卷好交给一旁的禁火卫,“万事开头难,但总比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好吧。”
沐棠注意到池雨换了身炎色的新衣,他看向祝落,“你找人定的?”
祝落点了点头。
“好看是好看,但待人鬼斗之后,他就要跟我们回春风里了,到时候就要跟我们穿一样的墨绿色的袍服了。”
池雨看话本看的入迷,根本不知自己之后会离开朝天阙,祝落看池雨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对了”,沐棠又恍然想到今日池雨那惊为天人的一剑,略带试探的道:“池雨那剑....”
“其实之前在尸地,杀死九婴的人是他。”
池雨正在一旁悄悄摸摸的往嘴里塞话梅糖,祝落此话一出,其他人果真全都侧目而视在一旁软垫上的趴着看话本的池雨,池雨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一着急果核儿正好卡在嗓子眼了,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虽然他的玄脉全是筛孔,但似乎比常人更能运用自如的使用灵力”,祝落不动声色的拍了一下池雨的后背,池雨跟小松鼠吐壳一样吐出了几颗果壳儿,池雨害怕祝落训导自己,连忙夹起自己的话本挪到了离祝落最远的软垫上。
“等他跟着你们回春风里的时候你们要对他多加看管,小心不要被别人当成刀使。”
“你要去哪?”
池雨一双眼跟粘在话本上了一样,头部抬眼不睁的问向祝落。
“去提审赵衡。”
末了,祝落等了半响没等到回答,“你要去吗?”
“我不去。”
好吧,不去也是应该的,但祝落有点想念池雨当作是小尾巴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了,“记得早点睡觉,不要熬夜看话本,眼睛会看坏的。”
池雨对祝落这番唠叨颇有些不耐,“知道啦知道啦,唠唠叨叨,真是老妈子。”
祝落心中颓然,一时之间,自己由娘子变成了姘头又变成了相公结果最后却成了唠唠叨叨的老妈子。
池雨听祝落好长时间都不说话,终于舍得百忙之中从话本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怎么啦?不舍得?没办法”,池雨双手撑着脸颊,在灯光下显得像个少不更事的凡间仙子,可谁知这仙子紧接着就吐出一句,“没办法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相公我也不能总是跟着娘子你。”
祝落几欲吐血,连忙出门,即便这样还不忘再啰嗦一句,“一定不要看的太晚。”
池雨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祝落阖了门,池雨等了一会儿,轻声慢步跟猫儿似的下了榻,听了一会儿才打开门来,门外一片空荡。
池雨小声嘟囔道:“真的走了啊....”
还以为是如同上次一样,祝落就站在门后吓唬自己,然后再带自己一齐出去。
池雨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直到沐棠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这是?魂儿被谁给勾走了?”
池雨这才幡然醒来,“啊,不是,没有,什么?”
“那怎么在这儿傻站着?”
池雨注意到沐棠脸色有些过于苍白,比那宣纸还要白上几分,额间都是冷汗,“你.....”
“你流血了!”
鲜血顺着沐棠脖颈处蜿蜒而下,墨绿色的衣服被浸染的更深。
“这....这这怎么弄的?”
“无碍,被狗咬的。”
沐棠嘴上说着无碍,但却言语间都带着虚弱的气音。
这得伤的有多重啊,池雨慌慌张张的想要摸向沐棠脖颈,却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挡住。
是沐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