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彭越原是巨野泽的强盗,后来率三万多人归附刘邦。在当年刘邦、项羽相持于荥阳之时,彭越常在项羽后方,作为游兵,骚扰其粮道,但一旦项羽腾出手来去攻打他时,彭越便会逃走,等项羽回到荥阳与刘邦对峙后,彭越便又去骚扰楚军粮道。
钟离眛道:“彭越也没动静。如果这次他还帮着刘邦的话,估计还是用他的老一套。”
包括项羽在内,众人均皱起了眉。彭越如同跗骨之蛆,又如泥鳅般的滑不留手,难对付得很。
项羽抿了抿唇,道:“我军如今集结已毕,项庄、项声,我命你们俩留守彭城,务必好生防守,不可轻易出战。其余诸将,明日随我前往荥阳!”
“喏!”
众将皆拱手散去,独留项羽,坐在案前,默默沉思。室内寂静,一角的香炉吞云吐雾,香气袅袅,他神色沉静,却似乎染上了一抹凄清。为何仍没有他的消息?唉,让他与刘邦公然反目,也是强人所难了,如今他如英布、吴芮一样,两不相帮,已是很好了。
忽然,有脚步声匆匆传来,侍卫报道:“大王,齐国来使!”
项羽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道:“宣!”
不一会儿,齐国使者便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个陶罐,见到项羽后,跪下行礼。
项羽扫了一眼陶罐,疑道:“这是?”
齐使笑道:“敝国大王有书信一封,项王看了,自然知晓。”说完,他放下陶罐,从袖中取出书信。
项羽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项王尊前:承蒙惦念,特奉鱼酢一罐。另,彭越,勿忧也。信。”字,是那人的字,清秀中自有挺拔,项羽看了好几遍,仿佛每个字都要牢牢地刻在心里。最后,他折好书信,仔细地放入袖中,抬头问道:“这鱼酢是?”
齐使笑道:“这是齐王从淄水中,亲手所钓之鱼,制成的鱼酢,希望项王喜欢。”说完,双手将陶罐呈上。
侍卫接过陶罐,放在项羽的案上。他摩挲着陶罐,脸上再也止不住笑意,和煦道:“使者亲苦了,赏二十金,下去休息吧。”
使者不由心花怒放,项王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大方,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辛苦也值了。他急忙谢恩,随着侍卫下去休息,项羽看看天色已到了晚膳时分,便吩咐传膳,就在书房独自用餐。
不一会儿,厨下送上了食盒,仆役从食盒中取出考得焦黄的炙野豚肉、炙鹿肉、碧油油的葵菜羹、亮晶晶的白米饭,豆粥,青铜酒樽,酒爵,在书案上摆好,林林总总的,占了大半个案面。
项羽轻轻拍了拍陶罐,道:“孤要尝一尝这鱼酢,正好下饭。”
仆役急忙又从食盒中取了个空碗,打开陶罐,只闻鱼的咸香扑鼻而来,正要把碗盛满,忽听项羽道:“不要盛多了,小半碗即可。”
仆役手一抖,应了一声,将鱼酢盛了小半碗,在旁候了一会儿,见项羽再无别的吩咐,便轻手轻脚地退下。
走到廊下,正好碰到虞姬,带着秋月,手捧托盘,仆役急忙避到一侧,躬身行礼。
虞姬认得那人是厨下仆役,道:“大王正在用膳?”
仆役道:“回夫人,正是。”
虞姬道:“好。你退下吧。”
仆役见秋月手上的托盘内的碗中,似乎隐隐约约地透出香气,暗想,“只怕夫人也是去为大王送吃的去了。”
且说虞姬走到书房门口,这次侍卫并未阻她,虞姬暗暗松了口气,进了房,果然见项羽正在用膳。
虞姬取过托盘中的碗,将其放在案上,目光一扫项羽的桌案,见有一味鱼酢,不由想道:“看来我打听的不错,大王的口味果然变了,他以前不喜欢吃鱼,更不喜欢鱼酢这种黏黏糊糊的东西。”
她一边想,一边揭开碗盖,碗里却是一碗鱼羹,嫩白的鱼肉上洒着碧绿的葱花,又飘着几点油星,鲜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项羽淡淡地扫了一眼鱼羹,却并无品尝之意。
秋月在旁道:“大王,这碗鱼羹是夫人亲手做的,连鱼刺也是夫人亲手剥去,夫人的手都被鱼刺扎红了......”虞姬却横了秋月一眼,同时把手往后缩了缩。
项羽的目光一掠虞姬想藏在衣襟下的手,似乎红肿了一些,他叹了口气,道:“唉,虞姬,我早说过了,厨下的事,你不必沾手。”
虞姬却微笑道:“妾能为大王做些事,是妾的福气。大王尝一尝,这鱼羹可合您的口味?”说罢,殷殷切切地看着项羽。
项羽的眼中略过一抹愧疚,他看了看鱼羹,又看了看虞姬的手,低下头,想了想,终于抬起头,决然道:“虞姬,虽说我与你早就有言在先,但这些年,终究是我不对,让你枉自担了个虚名。这样吧,如果此次,我果然能灭了刘邦,我会封你为女君,我帐下文武,如能有入了你的眼的,我也自会为你做主。”
秋月在一旁,已经听得傻了,什么叫“我与你早就有言在先”,什么叫“让你枉自担了个虚名”?又什么叫“我帐下文武,如能有入了你的眼的,我也自会为你做主”,谁能告诉听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却见虞姬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她的双手也紧紧地绞在了一起。她往前走了几步,步履之间竟有些踉跄,悲声道:“大王,是谁?告诉我,究竟是谁?”
项羽不忍再看,转头吩咐秋月,道:“还不把虞姬扶下去?”
秋月这才“啊”了一声,如大梦初醒,急忙走到虞姬身边,搀着她的胳膊,道:“夫人,我们先下去吧。”
等两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良久,项羽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摇了摇头,看了眼鱼羹,吩咐仆役将其原封不动地撤了下去。他夹了一筷子鱼酢,又狠狠地扒了口米饭,咀嚼了十几下,才慢慢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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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翌日,项羽即率十万大军赶赴荥阳,与刘邦对峙。
虽然刘、项大战一触即发,位于东南的衡山国、九江国、远在岭南的南越国,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依旧一片男耕女织,太平年景的样子。而远在东北的齐国,却并不像它表面上这样平静。
“报!大王,赵军主将,已经换成了夏侯婴!”
听闻此言,蒯彻不由抬头看了看韩信,齐赵相邻,但夏侯婴却并非赵将,而是刘邦的亲信。
“夏侯婴?”李左车重复了一句,脸上掠过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夏侯婴,沛县人,是刘邦的同乡。他最初在沛府的马房里掌管养马、驾车,每次送完客人,经过泗水亭的时候,都去和当时担任亭长的刘邦聊天,从那时起,两人关系便十分密切。
但同时,夏侯婴也是汉营中第一个赏识韩信的人。当年,韩信离开项羽,从褒斜道入汉中,去投奔刘邦,然而到了汉营,一开始并不受刘邦重用,仅担任了“连敖”,也就是管理仓库的小官。一次,韩信与其余十三人,因为管理仓库不善,坐法当斩,监斩官便是夏侯婴。同案的十三人都已处斩,最后轮到韩信,韩信道:“汉王难道不想得天下了吗?为何斩杀奇士?”
夏侯婴认为韩信的言行奇特,特别赦免了他,与他交谈后,对其十分欣赏,便向刘邦推荐了韩信。刘邦因此拜韩信为治粟都尉。
因此,夏侯婴不仅对韩信有救命之恩,也有赏识推荐之情,而刘邦此时派夏侯婴为主将,驻守赵齐边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韩信见蒯彻、李左车两人都不断瞟着他,一眼,两眼,三眼,不由摸了摸下巴,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俩都看着我作甚?我是不会因为私情而废公事的。”
蒯彻的眼中不禁露出了怀疑之色。
韩信却转向李左车,提醒道:“相国,夏侯婴擅长的可是车战。”
李左车点了点头。车战在春秋时期十分流行,在战国时代则渐渐没落。兵车虽然笨重,行动也不如骑兵那么迅捷,但如果运用的好了,反而是克制骑兵的利器。如今许多人都不耐烦车战,但也许夏侯婴是掌管车马出身,对车战却颇有研究。
蒯彻仔细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舆图,凝眉道:“难道仅仅是夏侯婴吗?这不对啊......”
韩信笑了笑,道:“当然不是。”
李左车也点头道:“当然不是。”
蒯彻看了看韩信,又看了看李左车,茫然道:“还有谁?”
韩信摸了摸下巴,道:“我先不说。”
李左车也笑道:“我也先不说。”
作为纵横家出身的谋士,蒯彻顿时觉得头大如斗,有些摸不着头脑。
韩信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道:“蒯先生,这只是我的估计,事实并非一定如此,现在就说出来,只是徒乱人意。”
李左车插言道:“大王,您既然有了预估,当做防范,毕竟,那位颇有根基,要防止其......死灰复燃。”
韩信一拍手,哈哈大笑,道:“相国与孤想到一块儿去了。”
蒯彻听到“死灰复燃”这四个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也不禁笑道:“我也知道了。”
一支运粮队正缓慢地行进在路上,前面、后面、粮队两侧,均有精骑护送。许是前两日刚刚下过雨的缘故,路面并没有干,稍稍还有些湿润,车辆走过,在上面压出两道深深的辙痕。
“报!项将军,前面便是睢阳地界!”
项声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当即喝令全军戒备,如临大敌。
副将搔了搔头,道:“将军,那彭越真的会来吗?”
项声并未回答,因为他其实也不确定,彭越会不会来。
当年,楚汉在荥阳、成皋一带相持的时候,每每楚军从彭城向前线的项羽军运粮,经过睢阳、外黄一带时,彭越便突然冒出来,骚扰粮道,焚毁粮草,如果运粮的楚军很多,防卫严密,彭越不能胜的话,就引兵退却,楚军往往来不及追赶,很是让人头疼。
有时,项声寻思,如果不是因为彭越,而导致军粮不足,影响楚军战力的话,或许兄长早就攻下荥阳,将那刘邦杀死了。
当下楚军箭上弦,刀出鞘,谨慎而行,又走了五十余里,项声抬头见天色已晚,士卒、役夫们也早已疲惫,当即传令扎营,埋锅造饭。
等全营食罢晚饭,早已暮色低垂,墨蓝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弯月,和三三两两的疏星。项声将士卒分为两班,一班守上半夜,一班守下半夜,要求每人就寝时不脱甲胄,以防有人晚上偷袭。
项声安排的是副将守上半夜,他自己守下半夜,也就是更为夜深人静,人睡得更沉,防备也更松懈的时候。
不少士卒的头刚刚沾上枕头,便呼呼大睡,更别说更为辛苦的役夫们了,营帐内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响亮的鼾声。
但上半夜,项声睡得却并不沉,睡梦中几次惊醒,惊醒之后,却发现一切如常,又再次睡去,只是快到下半夜时,实在疲惫,才睡得沉了起来。忽然,他梦中觉得有人摇自己的肩膀,道:“将军,项将军?”
项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朦胧中面前仿佛是自己的副将,急忙问道:“有人袭营了?”
副将搔了搔头,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才道:“没有。”
项声这才反应过来,想必是下半夜到了,轮到自己守夜了。他强打精神,又从水囊中倒了些水,用冷水拍了拍脸,才觉得好了些,道:“好,你去睡吧。”
谁知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楚军埋锅做饭,吃完早饭,拔营起身,继续向荥阳方向行进。又走了约五十里,眼见就要走出外黄地界。项声不由心下大定,暗想,在垓下时,彭越并未占到什么便宜,又见韩信已经不再助刘邦,或许这回,他也未必前来,也未可知。
正思忖前,迎面突然飞来一阵箭雨,不少楚军士卒并未防备,中箭落马。项声心道不好,原来彭越这老小子在这里等着,念头才一转,一支利箭已经直直地朝他的面门射来。
项声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中侧身一躲,箭擦着他的面颊飞了过去,却听后面传来一声惨叫,原来利箭射中了他身后的一个士卒。
项声大怒,喝道:“彭越,是不是你?你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回答他的却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不少楚军士卒已被射伤射死,纷纷擎起盾牌,遮挡利箭,而运粮的役夫们更是有的吓得以粮车为掩护,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有的干脆趴在地上,有的更是钻到粮车底下,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只恨为何接了这个差使。
“不好了,粮车着火了!”
项声大惊,果然,这一轮箭雨竟然是火箭,瞄着粮车进行攒射,想必箭上有火油、硫磺等引火易燃之物,箭一落到粮车上,便呼呼地烧了起来,粮车中的谷粒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项声再不说话,吩咐副将道:“你来救火!”又大喝道:“弟兄们,跟我冲!”说完左手盾牌护住要害部位,右手持矛,两腿一夹马腹,往前冲去。
他已想明白,惟有冲过这段弓箭射程,与敌军短兵相接,才有可能改变挨打的劣势,反败为胜。
来人正是彭越,他见楚军已从惊慌中反应过来,开始冲锋,呵呵一笑,向副将扈辄使了个眼色,道:“其余人随我退!”说完便一拨马头,掉头就走。
项声追到前面,见彭越已率人退去,连“彭”字大旗,也打得东倒西歪,更是怒从心起,大喝道:“彭越,哪里走?!”继续带人追了下去。
追了二十余里,却始终追不上彭越,见士卒们已不复刚才的锐气,又牵挂着粮草有失,便拨转马头,率兵回到原处。
却见粮车上一片狼藉,虽然火焰已被扑灭,不少粮车还冒着黑烟,项声又惊又怒,喝道:“怎么回事?”副将哭丧着脸,道:“项将军,你走之后,又有一支人马杀了出来,将粮草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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