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从将韩信抬入主账。主账前后由屏风隔开,前面是议事的地方,后面是项羽的起居之处。除了主榻之外,一侧还有另外的一张小榻,是给值夜的侍从睡的地方。
两名侍从将韩信放在小榻上,项羽又吩咐,找随军医师来看。
医师诊脉已毕,撸了撸山羊胡子,道:“主公,韩郎中体质偏弱,又中了暑,所以昏倒,休息片刻便好了。”
项羽沉吟道:“要不要给他吃点药?”
医师道:“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如今军中少药,还是不......”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项羽的目光直直瞥了过来,急忙改口道:“老朽这就下去开药......”
过了约一个时辰,韩信悠悠转醒,入目却是陌生的营帐,身下也是陌生的矮榻,还闻着淡淡的药香,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坐了起来,仍然头晕,不禁轻轻“噫”了一声。却见屏风后转出一人,道:“你如今觉得如何了?”正是项羽。
“啊,主公。”韩信急忙拱手,想站起来,却一阵头晕,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拿药来。”项羽吩咐。一名侍从端着个药碗,从屏风后转出,来到韩信面前,药香更浓了。
项羽使了个颜色,侍从点点头,正要喂他喝药,韩信急忙道:“多谢,多谢,我自己来。”说完接过药碗,几口喝干。
项羽道:“你既然身体不适,这几日便不要训练了。”
韩信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想,人说项羽仁慈,对有病士卒不仅赠药,还把自己的饮食分给他们,果然不假。
只听项羽道:“你识字吗?会写字吗?”
韩信急忙点头,道:“识字,会写。”
“写几个给我看看。”
“喏。”
内账内也有个小书案,韩信下榻,走到书案侧面,长跪坐下。侍从磨好了墨。韩信拿起笔,蘸了蘸墨,在一旁的空白竹简上写了几个字,又将竹简拿给项羽。
项羽见他的字体清秀,清秀中颇有棱角风骨,有些惊讶,能写出这种书法的人,绝非仅仅识字写字而已,道:“你是何出身?”
韩信道:“在下是韩王出了好几服的远亲。”
项羽点头道:“难怪。张良张子房,你可识得此人?”
张良是韩国贵族,家中数代相韩,已有五世。在项羽的叔父项梁还在世时,他劝说项梁立韩王后代横阳君韩成为韩王,项梁也听从了。
韩信自然也听过张良的大名,无奈自己的家族是韩王旁支,早就中途破败,也自然无缘与张良结识。他惭愧地低头道:“我只闻张子房之名,从未见过此人。”
项羽道:“既然你会写字,你以后可在我帐中负责文书、记室之事。你可愿意?”
韩信大喜,眼中神采飞扬,眼角明媚,“主公,那我以后还要训练吗?”
“这几日不用。身体好了以后,下午仍需训练武技。”项羽说完,见韩信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不禁暗暗好笑,嘴角不由微微上挑。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小天使说项羽是不是上辈子就对信信。。。一般来说,少年时发生的感情才最纯粹,也最深刻。。。
编编说,这种历史CP不能上榜,建议改成无CP。。。流泪。。。
第10章
楚营,演武场。
“主公。”见到项羽的侍卫们纷纷躬身行礼。
项羽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一名侍卫摸了摸头,暗想,“以前在这里很少见到主公,这几日他来的却是甚勤。”
对面张郎中的剑如疾风般地刺了过来,韩信手中剑往上一格,想把剑挑开,不料,这次的对手力大剑沉,竟然没有把剑格开,剑势直直地朝韩信当胸刺来。韩信惊出一身冷汗,百忙中身子往左面一扭,只盼能闪开,但剑尖依旧刺向韩信的右肩。
眼看韩信肩头就要中剑见血,却听“当”的一声,剑却被另外一柄剑格开了,韩信这才松了口气,转头一看,来人却是项羽,急忙拱手道:“主公。”
项羽道:“你气力不足,这招不该这么挡。”说完站在韩信的身后,握住他执剑的右手,道:“你仔细体会我是如何发力的。”又对对面的张郎中道:“你像刚才那样,再刺他一剑。”
韩信被他半圈在怀里,稍稍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军中传授剑术,老兵带新兵,手把手地教授,这样也很常见,不由地释然。
张郎中的剑又如疾风般地刺向韩信,项羽握住韩信的手,手中剑却挑向对面剑的中部。张郎中的力气几乎都贯在剑的前后部,中部正是最弱的一点,韩信并不觉得项羽用了许多力气,对面的剑便被荡开了,然后自己手中的剑顺着剑刃直直削向对方握剑的手。张郎中大惊,急忙撤剑后跃。
项羽这才松开了韩信的手,道:“可明白了我是如何发力的?”
韩信恍然大悟,道:“多谢主公。”
项羽唇角上挑,正想说点什么,忽见一名士卒,急急走来,道:“主公,楚王有令。”
此时,反秦义军共尊楚怀王为主,楚王就是指楚怀王。项羽的面色一整,对韩信道:“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中军大帐,楚怀王的令使已在那里等了一会了。与令使一起来的是曾担任过楚国令尹,后又投奔项梁账下的宋义。
令使当即传楚怀王令,封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又命宋义为主帅,率兵五万前往救赵。
原来,秦二世二年九月,秦上将军章邯大破项梁军,项梁战死后,章邯认为楚兵不足为虑,于是引军北渡黄河,攻打邯郸。此时,赵歇为王,张耳为相,两人率残军逃入巨鹿城。章邯命令王离、涉间率二十万大军包围了巨鹿,自己率军驻扎在巨鹿南边,筑起两边有墙的甬道给他们运送粮草。
王离粮草充足,率军急攻巨鹿,而巨鹿城中赵军不仅兵少,军粮也快吃完了。张耳数次使人催请自己的好友,如今驻扎在巨鹿之北,号称有“刎颈之交”的陈馀率军来救巨鹿。然而陈馀惧怕秦军,不敢前来。张耳大怒,派人去责备陈馀。陈馀无法,只好派陈泽率五千人去试探秦军战力,却全军覆没。其余诸侯都知道巨鹿危急,齐师、燕师也都来救赵,但却都不敢出击秦军,只是在巨鹿城北,陈馀军附近扎营,没有人敢前去解围。
接到楚怀王令旨后,楚军当即大军拔营,直赴安阳。
十二月。
这年的冬天,并不像往常那般寒冷。漳水上并未结冰,波涛汹涌,滚滚向北流去。漳水以西,便是巨鹿,正被秦兵团团围住。
楚军在漳水东岸扎下营寨。中军大帐内,项羽居中而坐,账下左右两列,坐着范增、当阳君英布、蒲义、项庄、项声等人,他身后右侧,放置一张小案,韩信执笔跪坐在案前,案上有着空白竹简。
项羽扫视了一眼众文武,道:“赵王又派死士突围,敦请众诸侯进兵,但众诸侯无人敢应。诸位,我军该如何?”
楚军将领中也有怯战的,毕竟,当年秦灭六国的威势,他们即使没有亲身经历,也听父辈谈起过,而项梁在不久前也兵败身死。但他们却不敢说不去救。因为原上将军宋义,就是率兵到了安阳后,不敢进兵,驻扎安阳达四十六天之久,被项羽斩杀。
项庄皱眉道:“章邯军为何驻军巨鹿之南的棘原,不和王离军一起围攻巨鹿?”
韩信在心里默默道:“那自然是为了保护粮道。”
他这里刚刚想完,只听当阳君英布道:“章邯军是为了保护粮道。秦军的粮草依旧由漳水运来,棘原处于漳水与巨鹿之间,章邯军驻军于此,既可保护粮道,也可照应王离军。”
项庄右手往下一落,做了个手势,道:“那就切断粮道!”
项羽道:“好!”说完目注英布、蒲义,道:“当阳君,蒲将军,我命你两人,率两万精锐渡河,切断章邯向王离运粮的甬道,能做到吗?”
英布、蒲义均是楚军悍将,闻言双双拱手道:“喏!”
且说英布、蒲义出帐点兵,又征集船只,准备渡过漳水,其他将领也纷纷出了中军大帐,项羽回头道:“都记录好了吗?”
韩信道:“都记录好了。”
项羽道:“来,随我去演武场,我看看最近教你的那招,你练得如何了?”说完便站了起来。
韩信却突然道:“主公,韩信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项羽道:“哦,你说。”
韩信道:“当阳君、蒲将军此去,恐怕不会建功。”
项羽皱眉道:“为何?”
韩信道:“当阳君、蒲将军虽然善战,但毕竟只带领两万人,而如今的章邯军,其主力已经不是以前的骊山囚徒,而是秦二世最近征召的秦人,其战力不可小觑。而且,章邯为了运粮,还特别建了甬道,我觉得,这甬道不易攻破。”
项羽眼中闪出兴味的笑意,能从秦二世的诏令,或是作战时章邯军的战力中观察到秦军主力已从囚徒变为秦人的将领并不多,道:“韩信,那以你之见,此战该如何打呢?”
韩信也站了起来,走到中军帐的左侧。侧壁上,悬挂着一幅舆图。他手指漳水,侃侃而谈:“据我观察,秦军的运粮船每隔半月便运一次船,过两天便是运粮之期。我军不如暗中渡过漳水,偷袭秦军的运粮船,将秦军粮草焚烧,而章邯大军必然来救。此时,再出兵毁坏甬道,胜算更大。”
他身着郎中服,高挑纤瘦,因为说得兴奋,平时白皙的两颊上抹上了两片嫣红,眸子熠熠生辉,而眼角上扬,更添明媚,项羽看着他,不禁喉结微动。
“主公?”韩信见项羽久久不答话,不禁疑道。
项羽回过神来,道:“啊?哦......那么,以你看,派谁去偷袭秦军粮船呢?”
韩信拱手道:“韩信愿往!”
“你?”项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笑不语。韩信的提议虽然可行,却颇为迂回,与自己的作战风格颇为不符。但以韩信的个人体质与战力,却不足以让其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然而,韩信却从他的态度中似乎感到了一阵轻视,不禁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
项羽忙道:“韩信,我已经派出军令了,不好朝令夕改。且看英布、蒲义打得如何,再说,好吗?”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柔和,显然是在安抚他。
韩信也无其他办法,只好拱手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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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且说英布、蒲义率兵渡过漳水,只见从棘原,到巨鹿,有一条道路,绵延数十里,两边被高墙所围,想必就是章邯修建,给王离军输送粮草的甬道。
英布、蒲义当即带兵攻打甬道,然而甬道修筑得十分坚固,并不容易破坏,而甬道内,秦兵登上阶梯,朝下射箭,一时之间,箭如雨下,楚军纷纷中箭。另有秦兵前去报告章邯,章邯亲自带兵来战。
漳水以东的楚军大营。不断有斥候前来中军大帐,报告战况。
“报!禀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数次攻打甬道,还是未能建功!”
项羽的眉头越皱越紧,然而坐在项羽右后侧的韩信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这两人不能建功。韩信暗想:“要不要旧事重提,再向项羽请战?”
正思忖间,又有斥候来报,“报!赵国陈余使者到!”
“快请!”
陈余本来已经绝望,自己的军队无力杀入秦军重围,解救张耳。见终于有人出手解赵国之围,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见楚军虽然英勇,屡次试图破坏甬道,但一来甬道坚固,二来秦兵不断阻挠,收效不大,便又派使者来到楚营,催请项羽再次发兵。
使者来到中军大帐,见了项羽,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上将军!听闻巨鹿城里粮食已经快吃完了,但诸侯中,除了您之外,竟然无人敢救!还请上将军速速发兵!”说完连连叩首,不一会儿,额头上便红肿一片。
项羽的脸上一片惨然,道:“使者放心,我这就发兵!”他当即下令,“全军渡河!”
“主公!”韩信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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