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急匆匆地离开。
看到三日月的模样,审神者的眼里渐渐凝起一片雾气,她眨了眨眼睛,尽力露出微笑,轻声道:“没关系,我都知道的。”
她知道三日月宗近是不好对付的类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自身都不顾,宁愿承受巨大的痛苦,也不愿舍弃从前。
因为无法接受她,所以宁可碎刀、宁可找个无人的地方死去?
三日月选择这样的道路……她怎么可能接受?
那些资料里……他们的前主对他们所做的恶行,只是想想就令她难以忍受,那样的、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名审神者!
“为什么……”
审神者再也忍不住泪水,抓住了三日月的手,她感受到了那些还未散尽温度的血,心中的痛楚再也压抑不住,啜泣道:“为什么不接受我呢?你的前主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三日月笑道:“我没……”
审神者泣音加大:“他真的值得你的忠诚吗?”
三日月:“不……”
审神者哭出了声:“三日月,不要再把他当成主人了……”
三日月:“……”
好吧,还是不说了。
三日月的沉默让审神者愈发难受,她抬起头,看着那双平静到没有波澜眼睛,浮着光华的新月仿佛沉入夜幕,她的心也仿佛沉至湖底。
一旁的小狐丸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问道:“姬君,三日月到底怎么了?”
他知道姬君是个温柔善感的人,可却从来没有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是三日月伤得很严重吗?
审神者静默良久,将自己了解的实情告知了小狐丸。
听完全程的三日月:……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吗?
虽然感觉有些夸张,不过,通过这些话,他总算也了解了一下过去的“自己”,以及更多的关于【铭印】的信息。
……
傍晚的时候,小狐丸搬过来和三日月一起住了。
本来三日月就需要人照顾,现在……更需要。
一整个晚上,小狐丸都处于低气压中,气得毛都炸了起来,直到该铺被子睡觉了,他也没有与三日月说一句话。
三日月只觉无奈,虽然小狐丸不理他,但是依旧把什么都准备妥当,往他手里塞点心塞茶杯,铺床整理被褥,配上那副气鼓鼓的表情,实在有些好笑。
想了想,三日月决定哄他一下,“小狐……咳……”
听到三日月咳嗽的声音,小狐丸立刻来到三日月身边,把气闷全部抛在了脑后,眼底满是担忧,“感觉不舒服吗?”
三日月摇了摇头,在远离审神者的地方,他还可以压住另一股力量。
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三日月的确没什么问题之后,小狐丸才又郁闷地沉下脸色,“不是说要接受姬君的【铭印】吗?你现在这样算什么?”
三日月坦然笑道:“我确实接受了姬君的【铭印】啊。”
闻言,小狐丸激动地抬手,死死地按住三日月的肩,“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的目光悲恸,红色的眼瞳仿佛闪着泪光,“真的……会死啊……”
三日月怔了征,拍了拍小狐丸的手,轻声道:“不会的。”思索了一下,又道:“只是看着可怕而已,其实没什么感觉。”
小狐丸不语。
他后来又找姬君详细问过,在那些“先例”中,同时接受两条【铭印】是极其痛苦的,大概像有什么尖锐而沉重的东西,将身体一点一点碾碎。
望着三日月真的像是没什么痛楚的平和神情,小狐丸深深低下头去。
连他也要欺骗吗……
“前线的队伍快要回来了,”小狐丸低声道,“再过一段时间,等安排下来,姬君也要带我们去那边了。”
他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三日月,“到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能去吗?”三日月问,他一个能打十个。
小狐丸怒视,“开什么玩笑!”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啊!要气死他吗!
三日月看到小狐丸的毛又炸了起来,忍不住笑了几声,掀开被子,“嘛,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关上灯后,小狐丸凝视了幽暗的天花板许久,轻声道:“三日月,不要勉强自己啊……”
“……嗯。”
半夜,小狐丸被身边翻来覆去的动静吵醒了,睡意散了一些,撑着手坐了起来,转头看到三日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心中一阵憋闷。
他伸手,想为三日月掖起被子,这一碰,又是一片温热的潮湿感。
小狐丸大惊,心脏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刹那之间完全清醒过来。
“三日月!快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婶婶非常真情实感了。
哎,写着写着感觉这个世界要完结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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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打算换个文名,各位脑补帝and脑洞大开的小伙伴有木有建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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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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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心尖尖上的玫瑰40瓶;泽田惠20瓶;
水清浅5瓶;6666664瓶;沧风无言3瓶;
(づ ̄3 ̄)づ
第29章是易碎品不是艺术品(六)
午夜三点,本丸庭院内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各个刀派的住所修在一起,一个刀派的院子出了动静,很容易被其他刀派发觉。
粟田口的庭院里,一期一振正哄着被吵醒的弟弟们。
“一期哥……出什么事了吗?”乱藤四郎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是不是又有松鼠跑进来偷东西吃呀?”包丁藤四郎猜道,本丸里有很多松鼠,经常找不到东西吃,都会开门跑进屋里了!
“唔……有可能吧。”秋田迷迷糊糊地说。
“没事的,你们继续睡吧。”一期一振挨个摸了摸弟弟们的脑袋,轻声道。
“一期哥也早点休息……”乱藤四郎抱着枕头,困得把脸埋在了里面。包丁藤四郎也乖乖地钻回了被窝。
见弟弟们重新闭上眼睛,一期一振这才直起身来。
转过头,那双金色的眸里掺着无比凝重的情绪,他刚刚注意到了,是三条刀派的院子传来的动静,难道是三日月殿……
回想起手入室里见到的场景,一期一振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一期哥。”
一出门,一期一振便看到了朝他走来的骨喰。
“……怎么回事?”他刚刚看到骨喰与鲶尾一起出门了,应该是去打听了情况。
银发的胁差看着眼前的兄长,紫色的眼瞳里波澜不惊,“三条刀派的三日月殿情况很不好,姬君已经过去了。”
一期一振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复又松开。
果然是这样吗……
一期一振闭了闭眼睛,那片刺目的鲜红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救,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
“今天下午姬君命我们寻找三日月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骨喰道。
自从姬君把一期哥带回来,他们居然只见了三日月殿一面。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对方来过,而是小狐丸将饭菜带回去。
原来,那位殿下的情况如此严重么?
骨喰的目光依旧平静,他记得一期哥说过他们遇到了检非违使,大概是在那时留下的伤吧。
“……我去把鲶尾叫回来,你早点休息。”
骨喰看着自家兄长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努力说出安慰的话:“有姬君在,没问题的。”
一期一振点了点头,却知姬君再强,也很难劝服三日月殿。
他匆匆走向三条刀派,带起一阵轻风。
走廊上暖黄色的光笼罩着院内冷白的积雪,晶莹的水珠渗透滑落,竟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三条刀派的院落——
三日月睁开眼,看到的是泪流满面的审神者,还有身边围着的若干刃。
总算是醒了……
小狐丸神色复杂地看着三日月,一想到刚刚三日月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的状态,他仍心有余悸。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姬君找来。
三日月咳嗽了几声坐起身来,发觉手里被子触感不对,低下头,默然发现被子已经浸透了。
睡着了就无法修复,这还真是糟糕啊。
所幸他本身自带的灵力源源不断,否则……或许血会流干也说不定呢?
看了一眼时间,三日月对审神者笑道:“实在打扰您了。”
“这不是打扰……”
歌仙兼定微微皱眉,明明情况已经这么严重,却还说这样的话……三日月根本没把自己的状态放在眼里吧!
还有姬君……歌仙兼定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衣服披在审神者身上,跑出来的时候连一件外套都没穿,再怎么样,也该先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才对。
审神者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她拿着三日月的本体刀,两手分别紧握着刀拵与刀柄,动作缓慢地将刀身抽出,在看到上面细小的裂痕时,瞳孔猛然一缩。
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三日月,她终于意识到对方从来没有将那些劝告放在心里。
“三日月宗近……审神者们对于这振刀的评价,是‘究极的自我主义’啊,玛利亚大人,您确定他能顺服于您吗?”
耳畔回响起时之政府的人对她说过的话,审神者的内心却愈发坚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任三日月不管。
拭去脸上沾着的泪珠,审神者将三日月的本体刀放回刀架,对歌仙兼定轻声道:“明天起,不必要的联系全部帮我推掉。”
她凝视着刀架上线条优雅的太刀,稍稍拢起手。
从【铭印】建成开始……她的灵力对三日月来说就是一种负担,不仅不能用于手入,甚至还会加重伤情。
既然无法用灵力将其修复,不如尝试经常陪伴,让他看到她的诚意。
“姬君……”歌仙兼定试图劝阻,前线危情多发,时之政府很有可能随时派遣任务,作为S级本丸,他们有义务前往最前方消灭时间溯行军,就算目前战场状况平稳,可万一……
当他看到审神者的眼神时,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们也快去休息吧。”审神者拉了拉快要滑落的外套,朝门口的几刃温声道。
听到声音的鲶尾猛地缩回头,差点碰到身旁爱染国俊的脑袋,他本来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热闹,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缓缓地往回走,心想,三日月殿是一期哥的同僚,看到三日月殿这幅样子,一期哥会很难受吧……
“鲶尾。”
鲶尾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发现身前站着的正是一期一振。
“一期哥……”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三日月殿。”一期一振道。
“不……不行!”鲶尾连忙摇头。
一期一振更加担心,“为什么不行?”
“因为——”鲶尾绞尽脑汁地想理由,灵光一闪,“因为三日月殿已经休息了!”
一期一振狐疑地望房间方向看了一眼,“可是灯还亮着……”
“姬君,姬君她在和小狐丸说事情啦!”鲶尾直接抱住了一期一振的胳膊,拖着他往回走,“走吧走吧,一期哥我明天陪你一起来看三日月殿!”
仿佛察觉到了鲶尾的用意,一期一振也不挣脱,直到即将离开拐角,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终于什么也没说,被拉着离开了。
三日月房间内,审神者将一张墨痕未干的纸交给歌仙兼定。
“这几天本丸的安排就交给你了。”
“是。”
“歌仙,你也去休息吧。”
“可是您……”
审神者摇了摇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等一下再回去。”
“……是。”
离开之前,歌仙兼定看了三日月一眼,心中感慨,希望三日月殿千万不要辜负了姬君的苦心啊……
待歌仙兼定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三人。
“小狐丸,你去拿床新被子吧。”
审神者将小狐丸支开,她有话想对三日月说。
听着小狐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审神者正视三日月,却难以忽视对方衣襟上的血迹,垂眸道:“三日月,同时接受两条【铭印】,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离审神者太近,三日月又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开始激荡,忍不住低咳几声,新鲜的血顺着唇角流了出来,他抬手擦了擦,笑道:“我知道。”
看到三日月不甚在意的样子,审神者的眼眶又是一阵酸热,就算是这样,也是笑着的啊……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了自己最为在意的问题,“是因为不想接受我,所以无法忘却前主吗?”
三日月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审神者,声音温和,“姬君是位很好的主人,只是……”
审神者抬眼,目光像是在急切寻求他内心深处的真相。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太清楚呢。”三日月非常真诚道。
在审神者耳中,这话又变了个味道。
——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不清楚为什么放不下前主,忠诚早已铭刻进骨子里,就算亲手弑主,也只是为了斩断前主所犯的恶行,而非忠诚。
“这样吗……”审神者紧紧攥起拳,任凭指甲陷入手心,想让刺痛压下心中的苦涩。
她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三日月笑容一僵,“姬君平时事务繁忙,不必顾及我。”
远离审神者的时候他可以压得住另一股力量,但如果在眼前,他可能……
审神者睫羽轻颤,眼神难过而悲伤,“我不会不管你的。”
三日月:……
有苦难言。
审神者走后,三日月仔仔细细地修复了体内的损伤,即使灵力依旧像“游泳池同时一边进水一边出水”一样来回不停,但总体来说,比之前好了不少。
第二天清晨,各刀派院子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震撼不已的惊叹声。
“春天!是春天啊!”
“哇……姬君怎么把冬景换了啊?”
“好好看!山上的樱花……”
gu903();本丸的银装融化殆尽,冰冷的空气回暖,一眼望去,从淡绿到浅粉,无处不是春天的颜色。那些被厚厚的积雪隐藏起来的植株,也晃晃悠悠地朝着阳光绽开了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