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自从那次从凝香馆出来后就再也没有碰古琴了。
声音传过来这一边,阿诺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还是没能抵得过夏日的困倦,不到一刻钟,眼皮就开始下沉。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了一个身穿暗色衣服的嬷嬷走了过来。
“楚良娣。”那嬷嬷叫了一声。
阿诺认得她,皇后身边的许嬷嬷,阿诺笑了声,问道:“什么风把许嬷嬷给吹了过来,妾身真是受宠若惊啊。”
“楚良娣莫要折煞老奴了,皇后娘娘有令,宣您去长乐宫呢,”徐嬷嬷的态度算不上多规矩,“娘娘近日里得了几匹好布,正想请您去看看呢。”
“娘娘既然邀请了我,那我就去一趟吧,不能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阿诺笑呵呵道。
作者有话要说:马车,书房,水池,选一个
☆、花酿
依旧是长乐宫,阿诺恭敬地向皇后请安,只不过膝盖都跪得生疼了,皇后依旧没有叫她起身。
阿诺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丝毫怨言,但她肌肤娇嫩,这时膝盖估计已经红肿了,她算计着等会回东宫要好好的在虞彦歧面前作妖。她虽然没有跟皇后叫板的资本,但是太子有,她丝毫不担心皇后会对她赶尽杀绝。
皇后优雅地吃完一碗阿胶汤,这才抬眼看了看跪在地下的阿诺。
瓷碗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楚良娣,你知道本宫叫你来所为何事?”皇后板着个臭脸,丝毫没有之前那般温柔大度。
她瞧着阿诺越发娇媚的脸后,心底越发的气愤起来,想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的云嬷嬷,又想到已经死透了的立春,这一切都是因为楚阿诺。
阿诺观察着皇后的表情,显然皇后已经把云嬷嬷和立春的事情归结在她身上。
“妾身不知。”
皇后勾了勾唇,立马又换了一副慈祥的模样,她起身,亲自把阿诺给扶了起来,“刚刚吓着了是吗?”
阿诺连连后退,“妾身惶恐。”
皇后没有扶着人,慈祥的表情不变,她对着刘公公道:“瞧这天热的,还不快给楚良娣上一杯消暑的茶。”
“是。”刘公公领命下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宫女端着凉茶过来,恭恭敬敬地弯腰,把托盘举高于头顶,阿诺看着就在眼前的凉茶,眼眸微闪,而后便笑了笑,她为难道:“娘娘,妾身身子弱,又来了葵水,实在是碰不得寒凉的东西。”
皇后温柔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她冷声道:“怎么,本宫给你一碗茶你竟然不喝?”
阿诺似乎被皇后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了一跳,她眼里瞬间布满了泪水,使劲摇摇头:“不…不是的。”
她虽然面上惶恐,但是心里面已经想了很多,皇后此举似乎要与她撕破脸了,连最基本的敷衍都维持不了。虽然她没有打探过,但是听宫里面的人说,皇后与太子的关系越发紧张了起来,皇后怕不好拿捏太子,转而把目标放到她身上,毕竟这段时间能近太子身的只有她了。
“不是?那你就喝了。”皇后站在她身边,傲然道:“本宫往常可不会轻易赏赐东西的,所以,楚良娣,这是你的福分。”
她说完便示意那个宫女把阿诺的嘴巴给撬开。
阿诺后退一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那茶里面肯定放了东西,她急忙跪了下来,痛哭道:“妾身哪点做的让娘娘不满意,为何娘娘要置我于死地?”
“你莫要胡说!”皇后眼眸一沉,“这只是一碗解暑茶,楚良娣快喝了吧——”
说着便想亲自动手,捏着阿诺的下巴,可没等她继续下一步,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唱和声。
“太子殿下驾到——”
皇后一愣,这太子怎么过来了?
接着就是大门打开的声音,虞彦歧穿着一身暗色的五爪蟒袍,踩着祥云皂靴踏入门内。
屋里面的人谁都想不到太子会过来,所以她们的动作有着短暂的定格,皇后捏着阿诺的下巴,凶神恶煞,阿诺怯怯弱弱地摇头,哭得梨花带雨。
虞彦歧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皇后这是作甚?”
阿诺在皇后看不见的地方隐秘地勾了勾唇,她没有十足的准备怎么会单刀赴会呢。
阿诺抬头,似乎看到了救星一样,立马起身跑到虞彦歧的身边,伸出双手环着他的腰,嘤嘤嘤道:“殿下您来了,妾身好害怕啊。”
虽然她哭得呜呜咽咽,但是面上却没有一丝狼狈,反而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阿诺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她轻轻拉着男人的袖子,潸然泪下,“妾身不知道哪儿惹得皇后娘娘生气,她竟然想要害我。”
皇后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都平静,已经想了很多种法子了,她嗔怪地看着阿诺一眼,“你这孩子…本宫这是见你匆匆过来,口干舌燥的,便叫宫女给你上一碗消暑的茶,怎么会害你呢,楚良娣啊,你多心了。”
阿诺听到皇后的声音立马跑到虞彦歧的身后,似乎对面有什么猛虎恶狼一样,皇后眼里迅速闪过一丝阴郁。
“殿下……”阿诺抬起眼眸,眼角还有未干的痕迹,就算是满脸泪水,也抵挡不住她眉梢的媚意,“妾身刚刚说来了月信不能碰这寒凉之物,可是娘娘不信我,非逼得妾身喝了那碗解暑汤。”
皇后暗暗咬牙,真是只狐狸精。
“皇后,作何解释?”
虞彦歧目光中蕴含着杀气,让皇后不自觉地后背发凉,她好像忘了,就算虞彦歧现在身中剧毒,但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东陵国的战神。
“本宫…是本宫疏忽了,明月,赶紧给楚良娣换一碗温茶过来。”
阿诺摇头,怯生生道:“还是不要了吧,妾身不渴。”
虞彦歧深深看了皇后一眼,近几年来皇后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敢把手伸到自己的塌上来。
“东宫不同长乐宫,如果皇后觉得烦闷,不如去蕲州皇陵去陪太后。”虞彦歧凉凉开口。
皇后脊背一僵,三年前,太后就是因为支持废太子而被虞彦歧给弄去了蕲州守皇陵去了。
他…他怎么敢!
“本宫是你母后!”皇后尖叫道,“你不能这样!”
“要孤再次提醒你,元皇后是怎么死的吗?”虞彦歧一个眼风扫过来,皇后瞬间闭上了嘴巴,“如果皇后不介意的话,孤就好好查查当年的事。”
虞彦歧觉得皇后有点认不清自己的定位,要不是现在皇后于他还有点用处,他早就动手了。
“既然皇后没事的话,那孤就带楚良娣回去了。”虞彦歧说完就拉起在一旁哭哭啼啼地阿诺离去。
他没有说解暑茶的事情,这让皇后松了一口气,但是松气之余,便是没了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等她缓过神来,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她原以为太子一直是仰仗着她才走到这一步,殊不知两人的地位早已不对等了,只要太子想,她这个名义上的嫡母随时可以解决。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皇后喃喃自语。
“娘娘,这不可能。”刘公公安慰道。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皇后吓得嘴唇都发白了。
刘公公皱眉,小声道:“万一是殿下诈您的呢?元皇后出事的时候殿下才多大呀,更何况,咱们的人处理得那么干净,该死的都死了,殿下如何能查得到。”
皇后摇摇头,没有说话。
太子心思沉,她是知道的,如果当年的事情真要放在台面上来说,那么于她,绝对是灭顶之灾。
可是现在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与太子绑在了一起,如果将来是虞彦萧登上大宝,那么依照齐贵妃性子,她绝对不会好过。
阿诺与虞彦歧出了长乐宫之后,便扯着他的手腕,嘴里直喊疼。
“刚刚皇后叫我跪了好半天,你快看看现在是不是肿了?”阿诺撇嘴道。
虞彦歧眉头轻皱,“又有多痛?”
说这就要扯阿诺的裙摆,他按着阿诺的腿把裤子卷了上去,膝盖处又红又青,本来她生的又白,这青青红红的印记就显得有些可怖了,幸运的是没有磕破皮。
“抱我。”阿诺站在原地,撒娇道。
那模样似乎虞彦歧不依她,她立马就哭出来一样。
虞彦歧脸上表情平淡,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阿诺有些不满,她走过去,用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只要虞彦歧伸手,她就可以跳到他的怀抱里。
秋杏等人看见阿诺被太子殿下抱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再看着阿诺那苍白的脸,一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子,您怎么了?”冬月问道。
虞彦歧搂着她走进来暖阁,然后放到了贵妃榻上,声音淡淡:“去把去血化瘀的药膏拿过来。”
“是。”冬月赶紧应道。
阿诺怕虞彦歧走,便紧紧地拉着虞彦歧的袖子,“哥哥,帮我上药好不好?”
“以后皇后叫你过去,你可以不理他。”虞彦歧难得对她说了句话。
“可她毕竟是皇后,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阿诺抿了抿嘴。
“就说是孤说的。”
阿诺点头,不过那表情有些勉为其难,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冬月很快就把药膏拿了过来,看见阿诺的膝盖没有磕破血,心落下来大半,“养几日估计就能好。”
绿色的药膏抹上去很清凉,暂时压住了那点疼痛,不过阿诺还是把头埋在虞彦歧的怀里哼哼唧唧了一会。
“哥哥,万一我疼得睡不着怎么办?”
“哥哥,等会晚膳陪我一块吃好不好?”
“哥哥,给我读话本子怎么样?”
或许是阿诺的撒娇有了成效,在她的膝盖伤好之前,虞彦歧都陪着她,只不过阿诺为此付出的代价有些惨重——一整夜都没有睡。
阿诺睡眼朦胧中便听到了立夏的琴声,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主子,奴婢听说御花园里的茉莉花开了一茬,便想去摘些回来泡茶喝。”冬月给阿诺上完药后边开口。
阿诺膝盖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淤血也化开了,恢复原本的白皙肌肤。
阿诺任由秋杏给它穿好衣服,听到冬月这么说,也来兴趣,“一起去吧,花开了那风景定是极好。”之前因为皇后的召唤,她也没有心思去赏花,现在是午后,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了,阿诺便起了心思。
阿诺笑道:“好啊。”
因着没有人打扰,阿诺带着秋杏和冬月就那么施施然地来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有一片是专门栽种了桃花,那一片桃花跟梅园的不相上下。
微风拂面,带落了几朵桃花瓣,落到了阿诺的裙摆上,吸引了几只蝴蝶在上面游飞舞。
另一边的御书房,六王爷虞彦萧穿着月白色的蟒袍,恭恭敬敬地站在御书房的门外,旁边是宫里的大总管德公公,德公公是绍文帝的心腹,连虞彦萧见了也要给三分薄面。
德公公满脸堆笑:“还请六王爷稍等,老奴进去禀告。”
“那就麻烦德公公了。”虞彦萧笑得如沐春风,又长了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路过的宫女们瞧见了,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过来,他低声跟虞彦萧说了些什么,拿了赏银后便笑嘻嘻的走了。
不多时德公公出来了,他手上的拂尘一扫,“六王爷请进。”
“好。”虞彦萧眼眸里闪过莫名的情绪。
御书房内燃着熏香,是绍文帝惯用的那一款。
虞彦萧躬身道:“父皇。”
“老六啊,关于利州的悍匪,你有何建议啊?”绍文帝今年也就四十出头,因为天天操劳国事,鬓边的头发早已花白了许多,看起来有五十多,不过好在精神抖擞,不然怎么能梅开二度让婉贵妃怀孕呢。
利州是北边贫瘠的地区,与南越国相邻,所以那里常年都有悍匪流窜,时不时还骚扰周边的府城,让绍文帝头疼不已。
“依儿臣来看,利州已经是三不管地带,而且那里地形复杂,咱们贸然派兵前去,很可能会处于被动局面。与其用武力镇压,还不如采用招安政策,为何会有悍匪,还不是因为利州那一代贫乏,没有粮食产出。俗话说人为财亡,鸟为食亡,如果生活富足了,为何还要做这种亡命的事情呢,儿臣相信只要咱们给的条件诱人,他们一定会心动的。”
绍文帝听了虞彦萧的话,有些诧异,他放下手中的折子,问道:“那你说说看,咱们怎么招安?”
以往的时候,这些悍匪闹事,他都会派武力去镇压,可是每每都损失惨重。
“那些悍匪空有一身蛮力,只要稍加调.教,也不失为一个好助力,把他们全部打散,安排在在不同的军营里面,将来就会是我们东陵国优秀的将领……”
绍文帝认真的听着,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哈哈哈!老六,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绍文帝开怀大笑,“朕老了,也该放手让你们去施展拳脚了。”
虞彦萧越发地恭敬:“父皇切勿这么说,您这个年纪正是带领我们东陵国走向繁荣昌盛的年纪,当真是宝刀未老。”
绍文帝被这宝刀未老四个字给取悦了,神态柔和了下来。
虞彦萧借机道:“父皇,您一个上午都在批折子,也该累了吧,儿臣听说御花园的桃花开了,何不一起去摘些回来做桃花酿呢?”
绍文帝怔了怔,几个皇子还小的时候,每年一到桃花开的时节,他就喜欢拉着他们的手去御花园摘桃花去做桃花酿。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要扩展版图,他要招兵买马,已经很久没有与他的儿子们去酿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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