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懿回头，撒谎，“有点累，想睡觉。”

大佬没对文懿的话做任何回应。

文懿厚着脸皮问，“我可以靠着你歇会儿吗？”

大佬只是看着文懿，不回答，文懿觉得他好像不太好意思拒绝他，于是大着胆子回头直接往后靠，头要撞到的时候，后面的人往右边歪了一下头，文懿的头就直接靠到了大佬的肩膀上，本来很想看一下大佬是什么表情的，但是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文懿害怕大佬后悔了把他推开，于是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大佬可能是在歪头看他，有浅浅的呼吸打在文懿的太阳穴上，让那一块皮肤有些发烫，文懿的心也跟着对方呼吸的频率跳动，后背渐渐的热起来，甚至能感受到背后胸腔里隐隐的震动，让文懿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

等文懿好好感受了一下躺在大佬怀里是什么感觉之后，慢慢的就带着得意睡着了，汽车很颠簸，但是起伏的频率却让文懿睡的很安稳。

等汽车停下，文懿被叫醒之后，只觉得十分的不想就这么脱离这个温暖的怀抱，太安逸了，文懿还没体验够呢。

过来的人很多，天又黑了，管事的把文懿他们带到一个板皮屋里让他们先将就一晚，明天再安排。

屋子应该是之前的工人住的地方，一股霉味加汗味，难闻的很，文懿刚一进门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大佬身上，大佬不知道文懿在搞什么鬼，推了他一下，又把文懿推了进去。

文懿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气，很想掉头就跑，但是大佬平静的很，文懿也只能苦哈哈的跟在他后面，屋子里是一个大通铺，管事的给他们点了一盏煤油灯，文懿凑近了才看清楚被子一头已经脏的发黑了，还有一股恶心的味道，文懿宁愿像昨天晚上那样露天席地的睡觉，也不愿意睡在这么恶心的床上，想想都浑身痒痒。

文懿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那边大佬仔细观察了一下，再看到文懿的眼神，也显出了一点无奈，伸手把那床被子掀到一边，然后把包当枕头垫着，直接躺在床上，对文懿说，“今天先这样睡吧，明天想办法去买新的。”

文懿见大佬都躺下了，也不好再矫情了，学着他那样躺下。

底下没垫什么，睡着硌的慌，跟直接睡在石头上没什么两样，但是文懿也知道没得挑，只是更加怀念在车上睡觉的感觉了，文懿觉得躺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好，比他卧室里那张软绵绵的大床还要舒服。

第30章

文懿在车上睡了很久，这会儿并不怎么睡得着，而且环境如此恶劣，很大程度上也是令人无法入眠的重要原因。

在屋子里待的久了，难闻的气味倒并不那么有存在感了，就是鼻子呼吸之间总觉得有些憋闷，坐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众人躺下不一会儿，就有鼾声响起来，后来更是好几道声音此起彼伏互相较劲一般。

文懿躺着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又觉得有点冷，想着在车上被抱着的感觉，忍不住有点心痒痒。

于是往旁边滚了滚，直到碰到人，怕吵醒别人，也是有点心虚，小小声的，“哥~”

大佬没有回应。

这几天相处下来，文懿的胆子大了不少，虽然大佬依旧那么冷淡，但是文懿总是觉得似乎只要自己主动一点，大佬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所有的要求不论过不过分，最终好像都没有被拒绝。

这样想着，文懿有些窃喜。

手四下摸索了一下，摸到了大佬放在一边的手臂，轻轻的抬起来，然后身体依偎过去，再把大佬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假装抱在一起睡觉了。

文懿本来挺清醒的，觉得大概会失眠，但奇异的是，跟大佬靠在一起之后，竟然又很快就睡着了。

是被众人起床之后的嘈杂声吵醒的，身边已经没人了，文懿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四处张望着找人，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丢了，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幸好慌张了一会儿发现怀里抱着大佬的包，文懿把两个包提着下床，大佬正好进来，看见文懿起来了，把自己的包拿过去背着，跟文懿说，“出去抹把脸，管事的来了。”

文懿他们被重新分了一个宿舍，同样的大通铺，许是考虑到年龄，同屋竟然还有两个年级跟大佬差不多大的孩子，大佬本就冷淡，文懿除了对着大佬，对别人也不是热情的性子，于是虽然有同龄人，倒并没有交流什么。

文懿他们被带过去的时候屋里六个人都在吃东西，馒头就咸菜，虽然馒头又黄又小，一看就不好吃的样子，文懿还是可悲的咽了咽口水，毕竟这几天在路上吃的实在不咋地，至少人家有热的吃，文懿已经很羡慕了。

文懿见到有两个小孩儿的时候还挺好奇的，偷偷打量了一下，估计刚干完活回来，浑身灰扑扑的，头发也都长的遮住眼睛，样子都看不清，两个人只顾埋头吃东西，见到文懿他们也没什么好奇的意思，文懿也就没再注意了。

大佬分了文懿一个冷馒头，又找同屋的大叔要了两碗热水，文懿就着热水一口一口把冷馒头咽了就跟着大佬出去准备干活了。

两个人被分了背石头的活，给人上石头的大叔见文懿年级小，身板儿也小，选了一块薄一点的石板，文懿手撑着地，咬牙“嘿”了一声猛的起身想要站起来，没想到膝盖刚起就又砰的跪了回去。

文懿做好了会很辛苦的准备，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弱的连一块石头都背不动，文懿憋红了脸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最后还是文懿站着，大佬跟大叔两个人咬着牙把石头抬起来放在了他的背叉上，就这文懿还差点被压的摔倒，踉跄了几步之后被大佬扶住之后才站稳，肩膀已然被勒的发疼了，文懿觉得自己走一步都勉强。

最后是一直扶着大佬咬牙走到目的地的，到了地方也不管会不会弄坏背叉直接边往下蹲边往后倒，石板砰的一声倒出来，旁边看着的大叔叫了一声说文懿，“娃娃，你这个要轻点放下来啊，万一石板碎了就没用了。”

见他是个小孩子，也没说重话，文懿累的说不出话，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就直接瘫坐在地上，背靠着背叉，半天起不来，手臂一动不敢动，怕牵引到肩膀，一动痛感就会爆开，放下石板之后那种肩膀仿佛要被压碎的那种尖锐痛感再慢慢消散，让文懿得以喘息了。

大佬卸下石头之后就作势要走了，文懿连忙叫他等自己，大佬好心在旁边站着等了一会儿，见文懿气出的比进的多，也不等他了，说，“你好好歇会儿，不要勉强自己。”

不等文懿反应过来挽留他就走了，文懿缓了一会儿，站起来拖着背叉挪到旁边，准备等大佬再回来一趟再跟着他去背一趟，文懿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这个活确实想勉强都勉强不来。

大佬再过来的时候也是满头大汗了，脸上因为用力而泛红，卸了石板之后没有停留又往回走，文懿赶紧跟上，肩膀一碰就疼，便没有把背叉背着，而是一只手拖着，跑到旁边见大佬满头大汗的样子，劝道，“哥，你要不要歇一会儿。”

大佬擦了一把汗，没看文懿，“不用。”

文懿抿抿唇，也不再说话了，毕竟他知道大佬过来是赚钱来的，不像他，只要能混个温饱就行了。

但是上石头的时候，文懿觉得自己还是想的过于理想了，他恐怕连温饱都很难混到，石头放上来的瞬间，文懿觉得自己的肩膀肯定是流血了，要不然为什么会那么疼呢？疼的他忍不住叫一声，腿也没力气了，都不敢弯膝盖，他害怕一弯整个人就软倒了。

这一趟文懿走的很慢，步子没力气迈开，光是咬牙保持自己不被压倒就很困难了，走路就变成了更加艰辛的任务，大佬走远了好一截，还是回头看了文懿一眼，见他还撑得住就又回头走了。

文懿越走越觉得头昏眼花，汗水从额头划过流到眼睛里，让文懿眼睛都睁不开，呼吸的空气仿佛带着刀子，划的他从气管到肺都开始疼，文懿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撑不住了，想着自己要倒了，万一被石板压坏了就惨了，于是赶紧抬头看路边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让他靠着先歇一会儿，还没找到就见大佬又回来了，大步走过来，到背后拖住了文懿的背叉，说，“你慢慢蹲下来。”

于是大佬在后面扶着，文懿慢慢蹲下来，然后一下子瘫在地上，文懿还想着歇一会儿，大佬就扶着背叉转到侧面，踢了一下文懿的腿，“让开，到后面扶着。”

文懿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咬牙往起爬，然后跪着挪到后面扶住了背叉，“怎么了？”

就见大佬蹲下背起了文懿的背叉，文懿这会儿清醒了，“哥，你干嘛？你..你不用帮我背，我歇一会儿就行了..”

大佬没理他，一只腿跪着，一个用力，把文懿压的想死的石头就被他轻轻松松背起来了，文懿还愣愣的跪着，腿软脚软的看着大佬稳稳的往前走了。

虽然很抱歉让大佬帮他干活的，但是文懿也确实是累的想死了，暂时没办法想别的，只能坐在地上喘气。

等大佬再回来的时候，文懿还觉得自己站不起来，也就干脆没起了，大佬经过他的时候也没什么表示，看都没看他一眼，等大佬再背着一块石头过来的时候，文懿才爬起来，跟着他往回走。

有些不好意思但沮丧更多一点的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太没用了。”

大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给自己挣的钱，不用跟我说这些。”

文懿被噎的一愣，一想也是，反正他是给自己干的活，干活少了也不影响别人，最多他自己吃不饱。

他们背石头的不是跟别人一样按天数结算工钱的，而是按照背石头的数量结算，所以文懿即使只背了一块，也没人说他偷懒，于是文懿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就在旁边歇着，直到自己觉得可以了再去背，要不然苦的不仅有他自己，还要大佬帮他收拾烂摊子。

文懿坐在旁边歇息的时候，也不断有别人会在干活间隙歇一会儿，跟他聊天打听他们是哪里人，为什么过来打工什么的，文懿想着他们是因为大佬犯事了才过来的，也没敢说实话，只说他们就是河口人，家附近有人来过这里他们才来的。

一个上午文懿光聊天去了，认识了不少大叔大爷，石头就背了三块，其中还有一块是大佬帮忙背回来的，但是跟管事的说了记在文懿名下，文懿感激的泪流满面。

中午饭都没力气吃了，只想回去就躺在床上。

最终还是想着虽然他已然不行了，但是下午怎么的也许还能挣扎一下呢，吃饱饱有利于挣扎，于是硬撑着吃了几口，主食还是馒头，菜是野菜和着土豆一起煮，土豆是整个，皮都没削，文懿看着就没胃口，就干吃了两个馒头。

文懿本来的想的是上午算是背了两块，那下午怎么的也该再背个两块，没想到歇了一个中午再去肩膀就疼的厉害，碰都碰不了，别说背石头了，就是光背一个背叉都不行，于是只能作罢，自己掀了衣服一看，两只肩膀肿的老高，皮都破了一些，沁出了一些血丝，看着特别吓人。

第31章

虽说文懿的脸天天晒在外面肤色也就比大佬好一点，但是身上是真的白，所以伤的看着格外严重，背叉的肩带是用的细细的竹篾编织，于是文懿的肩膀上就是一块细细的印子缠绕在一起的样子，同屋有个大叔看了叹气了好久，说文懿一身姑娘皮。

大佬去找管事的要了一点药酒，说给文懿擦擦，这样消肿的块，文懿想着肩上破皮的地方，看大佬手里的药酒跟看见鬼一样，直往床里面躲，最后还是没擦，文懿讨好的说实在不行自己就歇两天，好了再去背，旁边的大叔出主意说下次再背给肩膀上垫两条毛巾就不会这样了。

大佬见文懿害怕的样子嗤了一声，说，“你爱擦不擦，反正是给你自己干的活..”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嘲他，“我看你到走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倒贴生活费。”

文懿沉默，他觉得大佬说的挺对的，这里的伙食可不是免费的，而是从他们的工钱里面扣的，文懿他们这种新来的没有工钱，就算是先赊账的，他觉得按他干活的进度，到时候说不定真是都不够自己吃的。

于是看了看大佬手里的药酒，咬咬牙，说，“哥，你帮我擦把，我忍着。”

大佬本来都准备去还了，看文懿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拧开盖子，打趣道，“要不要我把毛巾拿来给你咬着？”

文懿皱皱鼻子，“哥，你别笑我了，来吧，我怕我待会儿又后悔了。”

大佬涂满药酒的手一按到肩膀上，文懿就痛的嘶了一声，等大佬十分不怜香惜玉的开始用力揉的时候，文懿就忍不住开始哭嚎了，是真的疼，不说伤口浸入了药酒那种刺痛，光大佬恨不得把他皮都磨开的那种按法，文懿都觉得自己的肩膀活不过今天了。

许是没想到文懿这么没出息，竟然真的哭鼻子，还是嚎啕大哭的那种，把众人吓了一跳，文懿痛的开始挣扎的时候，旁边的大叔赶紧上前来帮忙按住他，一边说，“哎呀，你这男娃子怎么还跟女娃娃一样，还掉眼流水儿啊，忍一哈，忍一哈就好了。”

文懿的脚乱弹，慌乱中不知道踢到了谁，那人闷哼了一声，不过这会儿文懿没在意。

等两边肩膀按完，文懿瘫在床上，还在不断抽泣，大佬还完药酒回来见文懿还在哭，无奈道，“你今天痛一下，明天就好了，不是很划算嘛。”

文懿虽然被折腾的很想发脾气，但是他知道大佬他们都是对的，为他好才这样，于是虽然委屈也没开口，只是不吭声默默平复自己的情绪。

晚上睡觉的时候文懿肩膀疼只能平躺，大佬白天托了去采买的人买了一床干净的被子，文懿没钱买，只能蹭大佬的，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儿，因为文懿惨遭折磨，便没有了其他心思。

第二天文懿的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更严重了，还火辣辣的痛，文懿简直欲哭无泪，糟了一通惨无人道的折磨结果还没能好，也不知道图些啥。只能窝在床上，但是大佬走之后文懿就觉得睡不暖和了，被窝里冰冰凉的，两边肩膀又火辣辣的疼，难受的很，便起床了，准备去看着大佬，给他送送水什么的。

背石头是这里还算比较轻松的活，所以小孩子或者老弱病残比较多，文懿坐在一旁无所事事，倒也没人看不惯他，毕竟这边的活都是干多少得多少，大佬算是里面速度比较快的了，文懿估计他一个上午能背七八块，很多大人都没他那么厉害，文懿还看见了那两个跟他们同一个宿舍的小孩儿，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好像踢了人家一脚，虽然别人没说什么，但是礼貌还是要有的，于是文懿屁颠屁颠的回去打水，准备给人送个水顺便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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