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鱼眼色变了变,虚成赶在他否认前开口,“那么请问你是不是从小身体孱弱小病不断却从没受过外伤?是不是几岁的记忆完全空白更别提对你的父母一无所知,还有你的那个外婆,几十年来都一张脸你当真还以为她是普通人?呵,更别说现在这只画皮鬼,就连以前陪伴你的所谓的外婆都不是...”
“别说了!”虚成的话被猝然打断,蔚鱼红着眼别开视线。
外婆...外婆长什么样子?他惊恐的发现不知从哪个瞬间开始关于外婆他现在唯一能想起的居然是跳楼前最后一眼看到的那被捆成一团的肉块...
“不能这样,外婆对我这么好,我不能不能忘记她...”眼看着女人的脸即将从自己记忆里被剥离,蔚鱼手足无措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然而虚成的声音却贴着他的耳朵却如同诅咒般响了起来,“就连以前陪伴你的外婆都不是人,你当然也不是人。”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你不是任人宰割的人类,不是无魂无形的鬼,更不是低贱的妖。”虚成凑得极近,他明明没有呼吸却硬是渡来一口寒气,吹得蔚鱼的耳廓布满鸡皮疙瘩,声音里混杂着深深的嘲讽和藏得极深的怨恨,“因为你是最正统高贵的出身,和我们这些一脚就能踩死的低贱蝼蚁不同的,让我们争破头去跪着侍奉都没资格的——神啊,陵鱼一族。”
一说完,虚成不顾蔚鱼已经全然僵硬的肌肉近乎病态地抚摸着蔚鱼的脸,“我摸到了,他们那么高贵又怎样呢?这世界上最后一只陵鱼不也在我手里了!那群老东西还妄图通过叫魂找到他,不可能!陵鱼,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们陵鲤的!”
“你记不清了对吗?没关系,我告诉你,我全部都告诉你。”只要你是我的,你跟我走,我会把所有的都告诉你。
“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
第三卷:叫魂-陵鱼
第44章陵鱼
“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
数百年前,流波山。
仿佛洒满碎银的海面微微荡漾着,天空也是一片柔和的白光,你却能看见层层叠叠软绵绵的云朵,如果你想,还可以伸长手臂揪一团下来尝尝是不是甜的。
一望无际的海面清透地泛着亮晶晶的光,延伸到几乎整个天边都染上了蓝,远处还有着些五彩的鸟翩翩起舞给这个无尽仙境点缀上活力。
但其实这里并不是传统意义的“海”,看似没有边际实际处处都是屏障。
若是顺着那些五彩的鸟腾空俯瞰的角度往下望,便会发现在云雾缭绕的“海”的下面耸立着一座绵延挺拔的山脉,那山实在是太高了,轻悠悠就穿破了云层,把软绵绵的云朵当成腰链儿。
而那更高的山顶好似被神仙挖出一块再盛着这水汪汪的一掬,一放一落就变成“海”。
这样的仙境自然也得是神仙住的,至少也得是即将成仙之人或妖所历练之处。
自古以来,上神分为天生神格、人族飞升、异兽通灵升仙这三种。
升神之路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然怎么几百年那神谱上也没能多出多少名字。再除去占了大头的天生金汤匙爹妈都是神仙的金手指,还有兢兢业业身怀仙骨的普通人(这类往上扒拉几代也多是有亲戚是上神),最后靠自己的修炼造化升仙的妖兽却是寥寥无几。
在这种情况下,陵鱼作为第一个最接近升神的妖兽,那真是被天上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
可不管是羡艳的目光还是尖酸的嫉妒亦或者是高傲的蔑视,陵鱼一族地搬到了这升神前最后一道历练之地——流波山。
和那些咋咋呼呼恨不得闹得人妖皆知的种类不同,陵鱼一族天生喜静,端坐在那儿就如同蔷薇沾露,芍药笼烟。
再加上雌雄同体的特殊体质,无论男女,个个都似明月梨花,韵中生香,还不说这还是在原形长着鱼身的时候。
要知道这异兽毕竟是兽,大概为了配上那个异字更是竭尽所能地长得稀奇古怪,青面獠牙蛇身凤头都见怪不怪。
这陵鱼却在一众“怪物”中轻飘飘地长着一张像模像样的脸,这的确是令人哗然。
再说化为人形,饶是那无意的眼波流转都是妍生相辅,唇似含樱,叫那些地底下的鬼魂天上的神仙都想凑近去一睹真容。
然而陵鱼一族个性安静过了头,放他们不管可以自己安安静静在水里泡个几百年不冒一个泡的。
若是找上去也尽量是能避就避,这倒是令天上地下的鬼神们都只听得着吃不着,几千年来实际真见过陵鱼真面目的却是寥寥无几,原本渐渐地就当个传说淡忘掉。
可如今陵鱼竟要升神的消息一出,三界暗暗骚动起来,的确有人还念着那传说揣摩着这下可能真见见那陵鱼是否有传说中那么美。但更多的还是愤懑质疑之声,
“这陵鱼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么高的地位?难道就靠那张还不知道真假的脸?”
陵鱼一族,还真靠的那张脸。
当然,并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这个单纯的原因。
陵鱼的世界是封闭的,他们喜静不爱见人也不轻易开口,这是因为陵鱼一族擅长夺魂。若是顺利升神,神格上主掌的也应该是缘。
陵鱼之眼能夺人魂魄,陵鱼的声音能够魅惑人心,只要他们想,只要对你笑一下就能勾走你的六神七魄,哪怕你是比他更高级的神。
这个能力与喷火食人比起来却是好了太多再加之陵鱼一族长年累月的闭关修炼,众人嘴杂之余心里也转了过来,异兽升神首先挑上这陵鱼也是合情合理。
再说到陵鱼这边,掌握着如此开挂的能力他们却并不仰仗于此反而愈发低调。甚至逃避似的长期闭门不出,长久以来即使是雌雄同体,也让陵鱼一族人丁稀少,不过数位。
然而眼下这个关键的点,族长居然受孕了。
“脉象很不稳,这孩子...”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安静地闭着眼,修长的小腿交叠着盘坐,双手放松地搭在两边膝头。
在他双腿之间延伸出长长的一条蔚蓝色的鱼尾巴在这水底闪着寂静的光,那舒展如羽毛的尾部轻轻往上一扫,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肚子竟然是微隆起,俨然是个孕期中的模样。
说是男人,可从面容上来看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模样,闭着眼也透着一股柔若无骨的清淡,这样的脸配上这孕肚如此奇怪的搭配在他的身上却融合得恰如其分。
这一片水域安静地仿佛只有他存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睁开眼。
往常毫无情绪的湖绿眼眸在这湛蓝的水中格外醒目,羽毛般轻盈的尾巴再次摆动了起来一下一下抚着他光洁的肚皮。
男人低头看了许久,终于换上自己的手隔着那薄薄的肚皮生疏地抚摸起来,瞬间几千年来从不曾体会过的异样的温暖从心底扩散开来。
他想,这便是母亲的感觉吗?
即使是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腹中,不知来由的孩子也会情不自禁将自己奉献给他。
“这里太安静,你不会不开心吧……孩子,我,也是有苦衷...”
手上的动作变得熟练,男人不再低头湖绿的眼眸放空地看着这片水域,兀自喃喃低语。
“若是顺利出生,便叫你蔚鱼吧。”
海面上波光粼粼,蔚蓝一片,可是往下望却发现能看见折射的光甚至打着转儿的漩涡,就是看不穿这静谧的海水。
数年后
“族长已经又是好多年没出来了,照我的经验没个几十上百年是不会再出来的了。”冥云闲适地甩了甩舒展的尾巴,仰面浮在水面上手在水面上划拉着。
“啁啾!啁啾—”叽叽喳喳的鸟叫回应着
“生孩子?我们族长那么厉害不就生个孩子么,说不定过个几十年就自己生完抱出一个小族长了,这有啥担心的。”眼见着那只五彩的小鸟毫无防备地飞近自己,冥云装作无意地捏起一滩水飞快地朝小鸟砸过去,“哈哈哈哈哈狂鸟!让你这么傻!”一边笑一边猛拍着水面。
被叫做“狂鸟”的五彩小鸟此刻被水淋得很是狼狈,鲜艳的羽毛耷拉着,它生气地冲到冥云头上“啁啾!!啁啾!”
“哎哎哎别啊狂鸟,能不能和你名字一样狂放不羁一点别这么小心眼,我逗你玩呢。你看这么大的地方一个陪我玩的都没有,也没陪你玩的我们一起搭个伴儿不好吗?来来来,我给你变回去。”冥云倒是说到做到轻轻一点,刚还狼狈不堪的狂鸟立马恢复了先前毛色鲜亮的模样。
“哎,你说这升神升神的说了这么久现在咋没动静了?不行的话,让我去人间看看吧……”冥云作为陵鱼一族唯一活泼一点的个性,实在是受不了这流波山比海底还沉闷的压抑感觉,无聊到天天揪着这山上的小狂鸟玩儿。
然而他话音刚落,突然平静的海面从深处开始剧烈地抖动,紧接着海水竟然变得越来越滚烫,他猛地扎入水中一看:整片海从最内部开始翻出猩红的血色,那那是族长闭关的地方!
不等他反应过来突然整个海面更加剧烈的一抖接着居然往一旁倾倒!“小狂鸟,你先躲起来!”他不顾巨大的阻力飞快地冲向最边缘,只是往下一瞥便被震撼在原地:
流波山,被拦腰砍断...
这是要塌了?
第45章昼吹
“不是吧!”
冥云从水里猛地探出头,刚才他已经将四大方位都转了个遍确定现在水面已经明显地往外倾斜,往日沉静的海水变得汹涌,堵在边缘却流不下去。
冥云见状猛地朝那天空拍了一掌,那虚空中活生生被打出一道光晕然后强硬的反弹过来!冥云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说是什么历炼之地,这分明就是牢笼!
“胆敢对即将升神的人下手,如若没有上天那群人的默许是不可能的,甚至更有可能这根本就是那群人搞出的鬼!”冥云毕竟是陵鱼一族,聪明伶俐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作祟。
“这神位我们本不稀罕,搞这一出又是闹给谁看。”
他望着那片白得让人发晕的天,眼里透出从不曾有过的愤恨,却也是转瞬即逝,下一秒蔚蓝色的鱼尾在水面上一甩深入海底,现在最重要的是族长和他肚子里孩子的安危!
冥云飞速地往前游着,独属于陵鱼血液里的异香此刻却让他觉得陌生又害怕,四周的景象越往深处越是令他胆战心惊,两边原本蔚蓝的海水已经被深处冒出来的血染成惊心动魄的紫红色。
即使是妖兽,也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出血量啊!明摆着是先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难道族长是想要用血....?!
“要快一点,快一点。”冥云脸色一变加快了摆尾的速度。
面前浓重的血色让他眼睛发酸,陵鱼血液自带异香,外族人闻来都是一个样只有本族才能嗅出彼此与彼此的不同,甚至因为其独特到了极致对于擅自交织进自己味道的香味还会产生排斥,攻击。
冥云咬着牙,不去看自己已然浸透出点点血液的手臂,他知道这代表着族长就在附近。
“族长!”
“站住!”血雾中另一个声音虽然小却极为威严地阻拦了冥云的去路。
“您怎么也在这里?”冥云有些意料不到,怔怔地反问,“流波山要塌了,那群人是故意把我们锁在这里的,族长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我们得去救族长啊!哥哥!”只听那个被称为“哥哥”的声音还隐在血雾里模糊地训斥着,“族长自有安排,冥云你先走,我们还有事处理。”
“什么?”突然从海底又传来一阵颤动,远处的水暴戾地搅动起来!冥云稳住身子心里掠过一丝异样有些着急地开口,“哥哥,你这什么意思,其他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多血,族长还好吗?我们一起走啊。”他连珠炮似的问了一长串,对方却沉默了。
岩石倒塌的声音混着水流汹涌的噪声将海底搅得一团乱,然而这片最深的角落却陷入了死寂。
冥云心里的异样感强烈地跳动着,“哥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哥哥...”
笼罩在眼前的血雾被冲开,终于显露出背后被掩盖的景象:蔚蓝色的鱼尾高高扬起即使已经被紫红色的血雾浸得连鳞片都黯淡下去,十一只陵鱼背对着围成一个圈将最中心盘腿叠坐的族长围住,而他们身上都纠缠着大团大团如同水藻一样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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