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说完后，林锦然虽然在大呼小叫的抱怨，但职业素养在那里，行动上也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立刻就出发了。
虽然她动作很迅速，但这个时候哪能打得到车，最后只能扫了辆自行车，气冲冲的骑出了机车的气势。
谢繁玉在微信上给她说了一声，自己先和上次一样从围墙翻进了学校大门。
他上次翻墙之后其实被学校调了监控，报了警，发现他和那个摔死的学生时间上有所重合，举止行为也非常可疑，但却在警方那边被压下来了，才没有打扰到他。
警方那边是隐隐知道他们这类人的存在的，上次之所以会因为那小女孩的失踪案来上门调查，也是因为谢繁玉刚上任没多久，信息还没来得及交接。
谢繁玉也是心里知道了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开始翻墙。
谢繁玉先去了教务处，直接用灵魂体进门开电脑，在学校的网站上搜索起了冯硕的信息，他一个一个顺着名字看过去，终于核对成功，然后把冯硕的班级宿舍信息、校园卡使用情况、联系方式等全部记录了下来。
接着，他又把监控调了出来，锁定了之前那段时间里学校周围一圈的监控。
这个时候学校的大门其实并未打开，冯硕想出去不可能走正门，要么他翻墙，要么他一开始就在外面，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不再是人，自然有其他方法出去。
但只要他出现，就一定有痕迹。
只是这份工程量太大了，谢繁玉一边看监控一边还要实时查看SR上的信息变化，只见冯硕的那一栏信息上，竟是全部显示成了“未知”。
谢繁玉面色微冷，但也知道着急毫无用处，只能继续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上的几个画面。
终于，他在凌晨四点半的那一段监控里，发现了一个人从大门口走过，接着就是监控照不到的地方。
从这段模糊的影像上看，冯硕还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双手插兜，缩着脖子低头走路，然后就消失在了监控所照的范围内。
谢繁玉不能确定这个时候的冯硕是什么情况，于是看了眼之前记录的信息，把这里教务处办公室的东西复原，清除使用痕迹，就去找到了冯硕的宿舍楼。
这个时候宿管刚刚打开宿舍楼的大门，然后就又回去睡觉了。
谢繁玉悄无声息的进来，一直上到三楼，经过一段走廊，一直停在了冯硕宿舍门口。
此时他的舍友估计都在睡觉，门里插了插销，门从外面无法推开，谢繁玉也没有什么吵醒人的公德心，直接上手就敲起了门。
他敲门的力道很稳，不慌不忙，完全足以叫醒里面的人。
只听得里面一声沙哑又带着火气的“谁啊？”，似乎很不耐烦，谢繁玉没有回答，依然不轻不重的有节奏的敲着。
里面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一个人气冲冲的下了床，盯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猛地拉开插销打开门，看见外面衣冠整洁气质清冷的谢繁玉后愣了一下：“你找谁？”
为了防止不让他进去，谢繁玉将手臂伸进去抵住门框，开口道：“我找冯硕。”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冯硕？不在。”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皱起了眉，直接想关门，却因谢繁玉卡在门框这里的手臂不得不终止动作，“你要干嘛啊？”
“有些事想找你们打听一下。”说着谢繁玉便强势的拨开青年拉着门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我靠。”青年似乎被他这操作惊呆了，吐出一句脏话。
在他眼里，谢繁玉俨然和神经病没什么两样。
其他几个还躺在床上的舍友也被惊吓到了，支起身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看着谢繁玉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抱歉打扰了你们。”谢繁玉口中毫无歉意，听得几人眼皮一抽一抽，“你们宿舍的冯硕前几天砸了我车玻璃，联系不上他，我就来他宿舍找找。”
“哦，哦。”下面的裤衩青年半信半疑的呐呐几声，这得是多贵的车啊，让车主一大早直接找到宿舍来了。
几个躺床上的也睡不下去了，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裤衩青年实话实说：“冯硕最近都没怎么回宿舍，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谢繁玉环视了宿舍一眼，一共六张床，宿舍里只有四人，除开冯硕，还有一人不在。
“他不回宿舍还能去哪？”谢繁玉看了眼自己面前这张桌子，上面粘了张名片，看样子就是冯硕的。
“谁知道，他就一神经病。”床上一眼罩青年说。
裤衩青年摸了摸鼻子，点点头：“他脾气怪得很，动不动就发火，天天扬言要砍人，辅导员把他教育了一顿，他就经常不回宿舍了。”
“你们上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谢繁玉问道，摸了一下桌面，有点灰尘。
“昨晚吧。”另一人说，“他就进来一会儿，很快又出去了。”
“有没有什么异常？”
谢繁玉的这个问题单独看来是很奇怪的，但几人倒也认真回想了起来：“当时我们宿舍人都在，他回来就站在门口，一个一个看我们，那眼神有点难以形容。”
“很吓人，”眼罩青年补充道，“黑沉沉的，感觉连眼白都没有。”
眼罩青年心有余悸的点头：“平常他虽然也很阴沉，但从没有那么吓人过。”
“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状态的？”谢繁玉点点手指。
“也就四天前的样子，”裤衩青年说，“当时他也没回过宿舍，我就在路上看到过他，就感觉他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
“他本来也不是正常人，”一人吐槽到，“我倒觉得他是本性暴露了。”
谢繁玉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说？”
裤衩青年也没隐瞒：“之前我们宿舍还有一个人，跟他起了矛盾，当时他们就打起来了，冯硕就说晚上要把他的头切下来，当时闹的挺大，那人就搬到学校外面了。”
谢繁玉看了眼那张空桌子的名片，记下了张全这个名字。
“对了，”眼罩青年说，“你要是想找冯硕最好快点，我们明天就考最后一科，考完就放假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参加考试，但他说不定会考完再走。”
他不会参加考试了。
谢繁玉心里想，这个冯硕估计已经不是人了。
番外·二十三年前（上）
谢繁玉刚从死神学校毕业，就被塞到了袁柳手下实习。
袁柳这宁城死神当了好几十年，做事兢兢业业，工作滴水不漏。
谢繁玉能当上她的实习生，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袁柳很严格，一开始只让他跟着她，看她怎么动手引魂，送入冥界，不让他亲自动手，就简简单单的打打下手。
谢繁玉刚入人界，对什么都不了解，难免会好奇，对人间产生兴趣。
他喜欢看一小孩在校门口跟家长道别，喜欢看夫妻两因一些琐碎小事吵闹和好，也喜欢看老人傍晚搬跟板凳坐在院子里拉家常。
他觉得这充满了冥界所没有的“生气”。
袁柳活了一百多年了，阅历不知比他高多少，那点心思一下就看出来了，也没明说，只是笑了笑，等他自己转变过来。
见多了死亡心态自然就会变了。
但袁柳没想到的是，谢繁玉好奇心还没过呢，就在实习期闯祸了。
那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临城地震了，死了很多人，一个死神忙不过来，就让袁柳过去帮忙引魂，于是袁柳一想也带了谢繁玉几个月，就让谢繁玉留在宁城替她工作几天。
谢繁玉也没觉得有什么困难的，拿了张打印出死亡名单就上工了。
那个时候还根本就没有智能手机，死亡名单都是靠电脑从冥界发过来打印的，还没有彩印没照片，只凭个名字年龄和外貌特征。
谢繁玉当时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有点懵，看了一眼，眼里闪过惋惜。
五岁一小孩，可惜了。
谢繁玉把这张纸卷八卷八塞兜里，然后大步向着河岸走去，等着这里出现一个溺水的小孩。
因为怕错过，他去的有些早了，就在河岸边散起步来。
他看到一个小孩站在河岸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繁玉走上前去，打量了他一番，因为时间没到，加上附近的小孩并不少，所以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的目标。
小孩看了他一眼，眼睛黑漆漆的，并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谢繁玉突然来了兴致，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人。”小孩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谢繁玉想确认一番，小孩却警觉的看了他一眼，不肯说话。
警惕性还挺高，不会轻易给人拐走，谢繁玉无厘头的想，又问道：“你一个人来河边很危险，爸妈呢？”
小孩的眼睛一下就黯淡了，他咬着嘴唇，眼眶就这样红了。
“……”谢繁玉有些不知所措，拿出一张纸巾来，就怕他突然哭出来，“你哭什么？别哭。”
“我没有。”小孩已经带上了哭腔，他狠狠揉了揉眼睛，却还是抑制不住眼里冒出的水光，“我爸爸死了，我妈妈走了。”
谢繁玉这时还对人类没产生什么共情心理，只是觉得这小孩哭起来让人头疼，于是吸引他的注意：“你爸怎么死的？”
谢繁玉茫然的看着小孩哭的哭的更凶了。
“爸爸得了心脏病。”小孩哽咽着，似乎又想起了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低头捂住了脸。
谢繁玉看不下去了，半蹲下来拿纸巾给他擦脸，嫌弃道：“别哭了，再哭脸都花了。”
小孩抽噎了一下，却听话的努力止住了眼泪，脸都憋红了。
谢繁玉没忍住，摸了下他整整齐齐的锅盖头，安慰道：“没事儿，爸爸死了还会再有的……”
小孩刚刚干涸的眼睛，又湿了。
番外·二十三年前（下）
谢繁玉看小孩又哭了，脸上终于浮现出无奈的神色，蹲下来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死亡没什么好伤心的，只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小孩红着眼眶看他：“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了……”
谢繁玉抓抓头发，实在不擅长应付小孩，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就随口说道：“那你想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你爸爸已经死了，但你还有其他亲人。”
小孩看着他，慢慢开口：“如果我是医生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爸爸救回来了。”
哪怕你是医生，也救不活死神要带走的人。
谢繁玉失笑，又捏了下小孩光滑的脸蛋，有些爱不释手，看见小孩认真坚定的眼神，到嘴的“天真”两个字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那你加油。”
小孩擦干眼泪，握拳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谢繁玉直起身来，看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推搡着向这边跑来，却又因为谢繁玉而犹豫着不敢上前，他意识到这就是小孩口中所等的人，于是又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往别处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小孩骤然攥紧的拳头和眼中求救的目光。
又在河岸附近转了一圈，远离了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们的谢繁玉一拍脑袋，发现名单上的时间已经到了，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他不得不回头看去，看见之前那几个孩子站在岸边向河里望去，还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谢繁玉走近一听，就见一人说道：“我们快点跑啊！他沉下去了！”
“他死了怎么办？”
“不关我们事！快走！”
谢繁玉眉心一紧，大跨步走过去，拽住了其中一个小胖子：“你说什么？！”
小胖子看见他害怕的挣扎着，大喊道：“不关我的事！他自己要打我们！掉下去也是活该！”
谢繁玉松开他几步走到岸边，发现唯独少了刚才那个小孩，于是他确认了这就是他此次的目标，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孩眼里的亮光。
谢繁玉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看见了正在缓缓下沉的小孩，他脸色苍白，微张着嘴，瞳孔放大，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息。
谢繁玉的身体并不会死亡，所以他立刻在水中灵魂出窍，看见了小孩正在脱离躯体的灵魂。
谢繁玉抓住了小孩的手臂，他看见了他恢复神采的双眼，原本充斥着绝望的恐惧，却在他出现的时候浮现出了安心与企盼。
谢繁玉原本想要将灵魂拉出来的手顿住了。
静谧的河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谢繁玉闭了闭眼，把小孩的灵魂狠狠按了回去。
他做了个口型：好好活着。然后回到自己的身体，抱住小孩向上面游去，猛地将他带出了水面。
他违背了自己作为死神的使命，他妄想救活一个死亡的人。
谢繁玉把小孩拖上了岸，就有其他成年人前来帮忙急救，谢繁玉落在了人群后面，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他被袁柳臭骂了一顿，狗血淋头。
袁柳将女士香烟往烟灰缸一摁，脸色冷的吓人：“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救人？”
谢繁玉没有说话，这事是他理亏，但至少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袁柳看出他在想什么，语气如同泠冽的寒风：“你以为你做了件好事？他已经死了，身体只会慢慢腐烂掉，灵魂也永远不会再被冥界接纳。”
谢繁玉愣住了。
袁柳嗤笑一声，看着他的目光让他身体里的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他一定会恨你。”
“恨你的多管闲事。”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谢繁玉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先对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姗姗来迟的林锦然终于站在了校门口：“我到了，你在哪？”
“你翻墙进来，”谢繁玉说道，“我在宿舍楼这边等你。”
谢繁玉回转身去，再一次推开了宿舍门：“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们学校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也就是平时不常见的怪事，的确是有的。
裤衩青年当下一愣，直接挠了挠头，很诚实的说道：“从上个月开始，学校附近就断断续续的死人，不仅是学生，周围商铺的店主也有，我们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灵异事件。”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谢繁玉至少知道了一点方向，道谢后他就像楼下走去，和匆匆赶来的林锦然汇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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