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海市来的。
大城市。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那老板也没其他客人需要招待,干脆坐下来叼了根牙签开始和许泽絮絮叨叨说起闲话来。
来找人。许泽见有人问,顺水推舟地往下讲。
找人?这么小的地方,也就十几户人家,走走就走到头了,很好找的。老板很爽快地比划了一下大小,示意这肖家镇很小。
许泽点点头:那我能问一下吗?
问什么?问你要找的人?问呗!
请问肖慧和肖可晴家分别是哪两户?许泽抬起头,直直看向面店老板。
老板在听到这两个名字的一瞬间,脸色变了下,转而又像是在惋惜什么,摇了摇头:原来是找这两家啊,就在镇子尽头靠着山脚的两户,真是可怜哦!
那老板说完,就没再说话,扔掉牙签走进了厨房中。
许泽从对方口中听出了些什么,其实他不难想象,一户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发人又能过得好到哪里去呢?
将面钱放在桌上,许泽离开面店,顺着老板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很快就走到了镇子的尽头。
山脚下并排建着两户房子,都是那种改革自建的双层小户型,原本白色的墙体有些泛黄,靠近地面的部分更是发霉发绿,比起这一路走来的其他人家,这两户明显要老旧一些,也不知是房子建的早还是屋子的主人不想打扫。
许泽走到门前时,左边那户人家刚好有人推门出来,他立刻改变了脚步方向,往那人那里走过去。
你好。
面对许泽的问好,出来的中年男人板着脸: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
听到这话,许泽愣了下,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来找人的,来借宿几天可以吗?
中年男人原本要回屋关门,听到他这话转身奇怪地看着他:跑到这里借宿?亲戚呢?
来这里办点事,没找到能住的地方。许泽会选择撒谎,是因为他直觉如果实话实说,对方很有可能会把他赶走。
你要不然去前面几户问问吧,我这儿不好住人,屋子里东西太多了。男人也不避讳,敞开大门给他看院子里的摆设。
整个院落里堆着大大小小各种电视机,都是那种老式的大屁股电视机,连个液晶屏都没有,一眼望过去乱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许泽只一眼便判断出这屋子里应该只有这个男人住:好,谢谢。
他刚道完谢,原本想扔垃圾的男人将垃圾丢在门口,直接关上了门不再出来。
许泽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地上的垃圾,最后将那袋垃圾捡了起来,替他扔到了镇子上唯一的垃圾回收处。
他往回走的路上,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下事情到底该如何才能有进展,重新回到那两户人家的门口,许泽看到右边那户也有人走了出来,是一个白了半边头发的妇女,她穿着件深灰色的老旧棉袄,四月穿棉袄,看起来相当怕冷了。
她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双手还推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大概是这妇女的丈夫。
原本是很平坦的水泥路,但轮椅莫名被什么磕了一下,只是稍微一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就向前倾了下,如果不是许泽冲上去把人扶住,他差点就摔下去了。
谢谢谢。那妇女大概也没想到会出这茬子事,惊魂未定地道着谢。
不客气。许泽淡淡笑了下。
小伙子不是肖家镇的人吧?很面生呢。那妇女笑了笑。
嗯,来办点事情,正找着借宿的地方呢,这儿好像没有宾馆之类的。许泽顺口说道。
那妇人看了看自家丈夫,对方也看了她一眼,最后她还是没有主动提出邀请许泽进门住:对,肖家镇拢共就十三户,没有旅馆的,也很少有外人进来。
许泽点点头:您是要带着您丈夫去散步吗?
就这附近晃一晃,中午吃了饭总归要出来见见太阳的。轮椅有些老旧,轮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那妇女推起来很是费尽。
许泽伸手帮了一把:我来吧。
莫名就被接过了手,妇女似乎是真的累了,在许泽怎么也不愿松手后,也不争了,只跟在旁边慢慢走着。
许泽同她聊着闲话,几圈散步完,已经和这两人熟络了。
妇女叫肖英,男人叫肖正永,都是肖家镇本地人,也从未离开过这里。
今天真是多谢了,要是晚上还没找到住处,就来我们家住一晚吧,还有一个空房间。肖英冲许泽笑笑,大概是心情真的不错,连原本过于苍老的面庞都显得有精神了些。
好,谢谢。许泽礼貌地道了谢,也不急着说要住,把人送进屋后,愣是忍到了晚上才上门拜访。
农村不同于大城市,哪怕天色是同时黑下来的,但农村这里都要显得亮堂些,因为没有高楼大厦遮住最后微弱的太阳光线。
许泽轻轻扣了两下肖英家的门,很快对方就来开了门。
不好意思,可能真的要打扰一晚了。许泽略带歉意道。
没关系,这小地方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肖英打开门,侧身让许泽走了进去。
肖英家的院子里和隔壁那家不同,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又恰好是春季,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很有朝气。
这些花草真不错。许泽称赞道。
没办法,人老了,他腿脚又不利索,再不种点花花草草的,生活都没趣了。肖英说这话时带着笑,可许泽总觉得她是不想笑的。
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吃?肖英邀请道,不过就是炒青菜和萝卜干,还有白粥,没什么好吃的。
许泽摇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真的很感谢。
肖英和蔼地笑了下,从厨房翻出了碗筷,上头沾着一层灰,似乎很久没人用过了,她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立马开了水龙头冲起来:不好意思,家里真的太久没来客人了。
我来吧,您别忙这么多。许泽把碗接过来,一边刷着,脑子里其实在想其他事。
柜子里一共四个碗,当中有一个放在角落,粉色的,和其他三个普通的白色碗都不同,和他手里这个沾了灰尘的更不一样。那个粉色的碗干干净净,看筷筒里似乎配了配套的筷子和勺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每天都有人洗。
许泽收回观察的视线,将手中的碗擦干,自己盛了小半碗粥,跟着肖英走进了客厅。
肖正永正坐在木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也是那种老旧的有线电视,里头正放着新闻联播。
许泽一边喝粥,一边和肖英说着闲话,他以前从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健谈,什么话题都能接上。
肖英也聊得挺开心的,似乎很久没和人这么聊过了。
一个话题刚刚结束,肖正永就挣扎着要坐上轮椅,肖英赶忙走过去扶着他上了轮椅,许泽也过去帮了把手。
我们出去办点事,你先吃着,吃完了碗放着就好。肖英冲许泽淡淡笑了下,没多做解释,推着肖正永的轮椅往外走。
在经过院子时,稍微停了下,似乎从角落拿了什么东西,紧跟着就出去了。
许泽看到,肖英拿的是一沓纸钱和一盒火柴。
将碗搁下,许泽看了一圈客厅,并未看到有女孩子的照片,他懂得不擅自走动的道理,没看到便没再找。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屋子中陡然响起来,许泽掏出来一看,是钟一然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