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大人请自重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4(1 / 2)

缥缈殿内。

栾木一身官服,坐于殿堂之上,审视着下方扣押的小鬼,那小鬼因为生前常做偷摸之举而被判第二地狱十年,他不服便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闹的,栾木却是无心管他,心思神游地把玩着手中毛笔。

恰巧此时日巡走了进来,近身到栾木旁侧,耳语道,“大人,仙君来了。”

“他来了?在哪儿?”

“就在门外候着。”

闻言,栾木将手中令牌扔在地上,急匆匆地下座,命令两侧的牛头马面,“把他带到第二地狱去,他若是不去,就带到第三地狱,受刑二十年。”

那小鬼知道判官大人没了耐心,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闭着嘴流泪,一脸委屈地被带到了地狱之中。

栾木赶紧脱下官服,跑到了殿外,他看着门外背对自己而立的白衣人,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奈何没注意到脚下门槛,被绊了一跤,正正脸朝下摔在了北云容面前,而后只觉屁股被谁人踩了一脚,抬眼看见禄达已是先自己一步蹿进了北云容的怀里。

竟是又敢公然吃豆腐!

“恩公!我好想你啊!”

这獜兽生性胆小,唯独这禄达敢与自己这般对着来,也不知是它少根筋,还是胆子大,栾木对此是极为不满,抓住它的尾巴,狠狠将其给扔在了地上,疼得禄达坐在地上哎哟地叫唤,怒瞪着栾木却也不敢出言咒骂。

“怎得这般莽撞?”

北云容用绢布擦了擦栾木的花脸,栾木也不在意,眼角弯如月牙,“许久未见,想念得紧,自然就莽撞了些。”

“不过几日而已。”

“你是才过了几日,我这可是好几月了呢,不说了,今日七月半,鬼魂可随意进入人界探望自己生前的亲友,每年此时我都是要去一个地方的,今年你随我一起去吧。”

北云容点头应诺下,今日通门大开,可随意进出,二人来到酆都城内,下方迷蒙之地可见各处火光莹莹,每逢七月半,别处都是闭户不出,唯有这酆都鬼城上下热闹,这是鬼五爷定的规矩,他说鬼城就应有鬼城的样,不过那些凡夫俗子的节日,就要大搞大办这鬼节。

二人往城内前往,然而没走几步,只见前方有一红衣人站在山头眺望城内情况。

“念卿?你怎在此?”

栾木诧异地上前叫住了那人,自第一殿审判那日一别,他便是没有再见过念卿,他不能随意出鬼界,虽然念卿可自由往来,但他自然也不会来看望自己,所以一别百年,再见到故人,栾木心中颇为触动。

羽书闻声回头,看了眼他们二人,随即将袖中鹤羽拿出,“有人邀请,自是来赴约。”

说罢他迟疑片刻,复又问向栾木,“判官大人,鬼五爷可安在?”

“为何如此问?”

“一别当初已是过了百年有余,他一介凡人,纵然安在,想来也已是发须花白了吧。”

栾木来不及开口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一爽朗笑声,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半截鬼面从暗处走来。

“我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见其模样如初,羽书略显惊异。

“鬼五爷是通门的守门人,怎么也算是半个鬼神,还不至于像念卿兄所说。”

羽书对其上下打量两眼,这阔别许久,人倒真真是未有所变化。

“鬼五爷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这年年的七月半都是我一个人过,觉得有些无聊了,恰好从藏库中找到了公子当年给的鹤羽,所以找公子下界游玩一番,不知可有打搅?”

“未有。”

羽书移开目光,神情淡然地往山下而行,酆都城内歌舞升平,一反往常阴郁模样,人人脸上都戴着花色不一的鬼脸面具,虽样式怖人,但气氛欢愉,长街两侧不仅有各路商贩叫卖,还有各路鬼界来的阴灵游荡,羽书从未见过如此热闹景象,瞧见何处都新奇得很,前方有人耍刀卖艺,还有人当街给小孩儿讲鬼故事,吓得小娃子们嗷嗷大哭,有的是在此长居的后代,有的仍旧是亡命徒,人人穿梭于灯彩长街,相视一笑,各自言欢,这景象倒是分外和谐。

忽瞧旁侧有商家在卖酒,寻常酒家都是一整坛子的卖,这儿倒是新鲜,竟是只卖一碗酒,同一个人不多卖,独独一碗,那酒味奇妙,远处闻着香气扑鼻,凑近一闻却是香气全无。

“这是何酒?”

“明目酒。”

鬼五爷随其跟来,掏出五文铜钱放在了小贩的桌上,端起其中一碗递于羽书,“虽说酆都处处都是鬼魂邪祟,但七月半不同,七月半通门敞开,枉死城中的白灵都回于世间,找寻各自挂念之人。喝了明目酒,凡人就能看见归来的亡魂,一碗酒可见半时辰,明目酒不可多饮,酒中带有毒性,若是超过一盏便会有性命之危,所以只卖一碗,虽然公子不需要此酒,但此酒味道怪异,是世间少有,可尝个新鲜。”

羽书接过酒盏,抿了一小口,其酒水入口甘甜柔化却在咽下喉之后变得苦涩难喻,一盏饮尽后,味蕾之中甘苦反复,果真是奇妙,他本是想让北云容也来尝尝看,然而回头却是不见他与栾木二人的身影。

“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判官大人每年来人界都要去姚虚,今年应是也不例外。”

“是吗?”

羽书收回视线,随口应答了一声,心里却是有所埋怨,走也不告知一声。

两人在酆都内转转悠悠地闲逛了一会儿,见过了各式古怪,羽书觉得有些疲累,于是二人行至长街尽头的易居里休歇下来。

易居里的人都是些新面孔,想来以前的人都已是寿命尽了,鬼五爷让下人在房间里点了一盏香油,泡好了茶水招待,羽书瞥见房内的矮桌上放着一盘棋,那棋子的摆放位置,羽书都记得,那是自己当日与鬼五爷未下完的最后一局。

棋盘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棋子,几乎没有空隙之处,其表面上未下完,实则早已是黑子死局,正是羽书当年输掉的最后一局。

“鬼五爷莫不是将那日的棋局保留至今?”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着公子要来,心中激动,又回想起了那局棋,将其摆放好了而已。”

“少有人能胜我,五爷倒是高手。”

“当时可真是不容易,为了赢公子一局,不得不全神贯注,不敢有半分走神,又为了赢这一局,我失了好多宝贝呢。”

羽书笑笑,在矮桌前跪坐下,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类别开,捡入棋盏之中,“反正闲来无事,五爷可有心再来赌棋?”

“只求公子莫要把我这易居搬空了才行。”

鬼五爷又在香炉之中添了点香料,随后才跪坐在对方,掸了掸棋盘上的尘埃,鬼目面具下目光狡黠,不知在盘算什么。

第171章番外故人相聚

羽书执起黑子落下,刹那间忽觉头脑昏沉,眼前棋盘似乎有所浮动不稳,他定了定神,喝了口凉茶,方才觉得好受些。

怎会如此?难不成是酒劲上了头?可也不过才饮酒一盏而已,怎会醉人呢?

“公子可是觉得有所不适?”

羽书轻揉了下太阳穴,复觉安好,于是摇摇头,但这酒醉得怪异,时而清醒时而又昏沉,棋局也不知是如何下的,只知浑浑噩噩间便是过了三局,也连输了三局,之前因为应诺了赌约,于是交出了三根鹤羽,但后来实在是有所撑不住,羽书便提议终止休息。

鬼五爷见他着实难受,于是将人扶到了床上休歇,羽书额间已有细汗渗出,五爷唤来下人端来了一盘枣糕与热粥。

“许是饥肠饮酒坏了身子,吃点东西垫垫可好?”

然而一口热粥还未咽下去,羽书只觉恶心,转身便给吐了出来,他脸色苍白难看,见他状况严重,鬼五爷将香炉里的香料取出熄灭,又将门敞开透了透风气,此举过后没多会儿,羽书便觉清醒不少,他坐起身缓了口气,厉声问向床边人。

“我似乎不是饮酒导致,你在香炉里加了什么?”

“不过是寻常香料。”

“我本是没事儿,为何一闻到香味便觉头晕,香味没了,我也便安然了?”

鬼五爷低头轻笑,倒了杯凉茶递于他,羽书狐疑地看了眼,没有接过。

“放心,不过是寻常茶水而已。公子会觉得晕眩其实不仅仅是因为香料,而是因为你喝了明目酒,之前我已是说过明目酒带毒,其中有味原料恰好可与我香料中的文茎混合成迷药,所以才会如此。”

“五爷这么做,难不成就是为了赢几局棋?还是说,另有所图?”

“当然是另有所图。”

羽书看见鬼目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透出一丝诡谲,默然与之对视。

“鬼五爷是聪明人,想来早已是知晓我身份才对。”

“公子是指你是仙君一事?”

“是。”

“我当然是早有所知。”

“既如此,五爷还觉得斗得过我?”

“斗不过,一开始便是没有胜算,正如这棋局。”

鬼五爷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侧的木桌上,“当年那局棋若不是因为公子心中有所绊,我又怎可侥幸赢得?”

“五爷就如此想要赢我?还是想要我手中的鹤羽?”

“都不是。”

羽书抬眼看向他,只见鬼五爷扬唇一笑,“我想要的是公子。”

“五爷在说笑?”

“公子当真以为我将你当年相赠的鹤羽压在了仓库之中?我其实一直保留在身侧,我虽算是半个鬼神,但并不是寿命无穷,本是打算将其珍放到命尽气绝之时再用,可奈何百年如此难熬,终是没忍住想要见上公子一面,可我又不甘心就此一面,便是耍了点手段,以借机赢得更多的鹤羽,只是不成想这迷药甚是厉害,竟是惹得公子这般难受。”

“你目的只是为此?”

“是。”

尽管鬼五爷答得干脆,但羽书不太相信此人所言,“若只是如此,你大可以向我直接讨要,何必这般费尽心机?”

“我直接讨要,公子就会直接给吗?”

这反问倒是让他哑口无言,确实按照他的性子来说,断然是不会给的,可他又不太相信此人目的如此简单,鬼五爷似乎看穿了羽书心思,起身行至矮桌前跪坐下。

“公子又当真以为这棋局是我今日重摆放好的?我若是说着棋局我从未动过一子,并日日擦拭打扫不让其沾染尘埃,公子相信吗?”

羽书闻言,略感诧异,他不知鬼五爷此般行径到底是何意思。

“鬼五爷想说什么?”

“我向来喜爱这世间的稀有之物,越是珍贵我越是喜欢。而公子不就正是这世间少有?而且还独此一个,是跨越三界都找不出二者的真正稀世之物。”

“所以五爷才想要我?”

“公子可以这么认为。”

羽书扬起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他向鬼五爷凑近几分,伸手摘下了他的面具,将那下方血红的疤痕暴露出来,玩味般地看着那双坚毅的眼睛,“五爷这易居似乎小了些,并不能容下我呢。”

鬼五爷随即出手抓住了羽书的手腕,气势不减地逼近过去,“公子难道不可以屈尊纡贵,在此将就将就吗?”

两人对目而视,互不相让地较量着,羽书从未遇见过有人这般直白地对他表露心迹,他颇觉新鲜,在仙界也待得无聊了,倒不如学学某位散仙也未尝不可。

就在羽书分神之际,鬼五爷趁机将人压倒在床上,一吻而下,他凝视着那双宛若星辰的眼眸,身下人仿若眉黛含笑,未有推就分毫,这唇齿交缠间像是一局棋,伺机而动又进退交错。

短暂纠缠过后分别,羽书未有言语,鬼五爷轻柔拂过身下人脸颊轮廓,附身在其耳畔,“公子可能告知我真名?”

羽书微微一笑,随即一阵狂风浮起吹散了盘好的青丝,迷了眼眸,而风定过后鬼五爷再睁眼相看,发现床上人已是负手站在了门前。

“下一次五爷若是能堂堂正正地赢我,我便告诉你我真名为何。”

说罢,晃眼间,羽书幻作了无数白羽消散而了无踪迹。

鬼五爷起身又将身边香炉点燃,放荡不羁地斜靠在长椅上,青丝散乱在胸前,左手拿着一颗白子把玩,右手将怀中的三片鹤羽拿出,翻来覆去细看了个遍,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他将手中白子随意扔在了棋盘上,撞乱了其他,倒也无关紧要,反正迟早都会有下一盘棋。

而远观千里之外的两人,从酆都启程过后很快便是赶至了姚虚,栾木带着北云容偷偷潜入了挽岚之中,自之前变故,从止去世,庄华魂灭过后,门派上下推由唐丰未继位掌门,而唐丰未天性正直严谨,这些年内将挽岚管理得井井有条,名望颇高,而之前门派内所定下的须捉百鬼才可入挽岚的规矩改为了考察品性,凡初衷不良者、生性不善者、德育欠佳者皆不可入门派。

栾木也不知来过挽岚多少回了,轻车熟路地去往了后园的一所偏地,那里树荫遮蔽,晚上若是月色不好,根本难以察觉竟是有立有两所墓碑在此,墓碑前已插有燃尽的香烛和几盘贡品,似乎已有人来祭祀过了。

栾木走进,拂了拂墓碑上的尘灰后便从腰间取下葫芦酒壶,将其中酒水洒在地上,随即自己又喝了一口,似乎觉得有些寡味,又伸手拿起墓碑前的酥饼咬了一口,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今年我带人来见你们俩了,往日里老是我们三人喝酒,我也厌烦了些,此次北离修真得了道,做了散仙,日后呀,我们便可以年年四人相聚,不亦乐乎。”

“你倒是还想年年来偷我的贡品吃。”

忽然有声音从林深处传来,栾木不用抬头也知来者何人,纵然对方言辞历语,但栾木也不以为意,反倒是自顾自地就地坐了下来。

“丰未兄今日可是在此候着逮我呢?”

“我若是不候着,便是不知道这年年的贡品都是让哪个贼人给吃了。”

唐丰未看见其身侧的北云容,对其鞠躬作礼,“凝宫真君,不,现在应是仙君才对,仙君果真是天资过人,百年时间,我才练就元婴之境,仙君已是得道升仙了。”

北云容复拱手回礼,“唐宗主过奖了。”

“丰未兄,你说我是贼人未免也太过了些吧,我分明是来赴酒局的,再者,贡品反正也是要拿来吃的,何必浪费了呢。”

“似乎有几分道理。”

唐丰未在其旁侧学他模样坐下,也顺手拿起盘里一块酥饼吃了一口。

“判官大人,我虽知这个问题愚昧,但还是想问一问。”

“何事?”

gu903();“庄华果真……”唐丰未停顿须臾,将手中酥饼放下,“果真是魂飞魄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