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岳如今倒也不怎么怕人头骨这种东西了,眼前的这个,应该是从人骨房中逃出来的。
“如今没人可以看到我了。”
“因为如今的你,是处在人鬼之间的,但是人看不到你,可鬼神却可以看到。”
张凌岳盯着人头骨,“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是有的……”
张凌岳激动,“什么办法!”
“你先不要慌着解决这个,你如今这个样子,除了没人能看到你,但是夜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哥哥吧!”
“我哥哥!”张凌岳每次听到涉及到张耿的事时,心里都会猛地一沉,“我哥哥怎么了?”
“张伏寿这个老狐狸!”
听到“张伏寿”这个名字,张凌岳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哪个张伏寿?是张家家谱上,太爷爷的太爷爷?”
“太爷爷?”
“太爷爷张轻,如今还在世。”
“哈哈哈,我说呢,张家怎么还会有男人活到这么老!”
人头骨这么一说,张凌岳就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了,经他询问,人头骨与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随后人头骨开始说了些陈年旧事……
这只人头骨,正是张凌岳的太爷爷的太爷爷张伏寿在世时嫁入地府的,张伏寿是她的叔叔。
当年她也是个刚刚年过及笄的少女,她也与张凌岳当时初入地府时的心情一样,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害怕,但从小就知道了自己可能会接受地命运,便也早早做了些心理上的防备。
她十四岁那年,人人都觉得她也是安全的,鬼王几百年才有可能换上一次,据上次的虽然也有个几百年了,但谁也没觉得会刚好赶到这个女孩身上。
当家里人准备给她张罗亲事时,忽然有日天降奇观,红光冲天,张家人心头一凉,知道这是又出事了。
亲事该张罗的还是张罗,但却不许认来说媒了,就说小姐已经相中人家了,择日便出嫁了。
红盖头一遮,花轿一抬,夜静出门,深山一放,她便再也没能回来。
醒来便在人骨房了,一个女人掐着她的脖子,生生折断后血淌了一地,可她意识却清晰地很。
她知道她这是死了。
在死的那一刻,她灵魂一脱壳便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于是她回家了。
可是回家后却是另一番景象,家里竟然多了一个她,而自己已经是死魂一个,没人能看到她了。
那掐断她脖子的女人竟也没有追上来,于是她便已死魂的形态在家中暗暗观察着一切。
多出的那个她,与家人在一起生活的其乐融融,终于有一天,她路过叔叔张伏寿的房间时,听到了另一个自己与他的对话。
“张伏寿,你可真是贪得无厌啊!”
“谁不想长命百岁,死的那几个人,我平时也都不太待见,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将他们的命续上了,我也能活的更久了。”
“明日我便走了,之后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说!”
……
她在门外听得云里雾里,细细想后,竟是惊了一身冷汗。
张家近几年,许多男人都是年纪轻轻便死了,有些是得了病,有些是被鬼祟所害,而张伏寿无论遇到什么事,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而且近五十岁的年龄,面容竟是越来越年轻。
因为他续了别人的命!
大概又过了几天,另一个她忽然暴毙,张伏寿说,其实“她”那天入地府的夜里就死了,只是太过想念家里人,才回来住了几天。
她不知道这个“她”到底是谁,但是她总觉得和地府那个女人有关,可还没等她细想,张家人就发现了她这个鬼魂的存在,一个鬼符便又将她压进了地府。
地府的那个女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把自己的苦楚与不满告诉所有人,因此她才知道,原来着女人是张家嫁过来地第一个女儿。
这女人还说,她故意放她回去,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见张家人无耻的嘴脸,而且张伏寿的事的确与她有关,但怎么个有关,她却没有细说。
她的尸体被镶在墙里,魂魄也被禁锢在了尸体里,她无法出去,也无法投胎,竟然连自己所嫁的那个鬼王,她连一根头发也没见着。
……
此时,张凌岳还一头雾水的对她方才的话细细想着,人头骨又开口了,“她又对我说了些话,随后我便渐渐失去了意识,直到你来到那里,我们才又有了意识。”
张凌岳轻轻点点头,“若如你所说,太爷爷活了应该不止近两百岁,其他人不应该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啊!”
“这个问题你能想到,那么他就也能想到,你太爷爷怕早就不是你太爷爷了,张伏寿直接续了他的命还在他的身体里生活了,因此他就是张伏寿,只不过顶了一张别人的皮罢了。”
张凌岳大惊,“张家如今只有我和哥哥两个男人,那么下一次就是……”
他话没说完便又跑回张耿房中,张耿还没有回来,他又跑到张老太爷屋前。
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那是“傀儡”的声音。
“若是张耿一死,张家便真的绝了后了,你不用如此心急,待他娶亲生了儿子再杀了他也不迟,这样张家有了香火,你也可以多续几人的命了!”
张凌岳刚要进入这房子,人头骨忽然拦在他前面,小声道,“你进去被他们发现了,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意思了,张家如今也差不多完了,张耿死后我再接管个几十年,到时候寿终正寝,定会受人膜拜,阴德阳德一高,死后便可得个仙位了!”
“续命需得另一方亲自在他生死簿上签字,你可想好怎么骗他了。”
“张耿一向听我的话,只告诉他让他在这上面写个名字他便会照办!”
……
张凌岳心里一阵惶恐一阵气愤,他刚要转身去寻张耿,门却打开了。
张凌岳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只能与他们正面交锋了。
“傀儡”看着他,冷冷道,“都听到了?”
“听到了!张家祖祖辈辈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呵呵呵——”苍老的声音从屋内渐渐靠近,“既然做了,便不会在乎他们原不原谅了,你殊不知,你的命,也已经到我这里了!”
张凌岳只觉脑袋一阵抽痛,恍惚间,身体却被定住不能动了。
“傀儡”道,“你早就没什么用了,当初没除掉你,是怕齐焕闹事!”
听到这个名字,张凌岳此时心里竟然还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是觉得齐焕会来救他吗?
可这希望他又觉得渺小至极,自己的事情为何总要想着他人来帮呢?
第66章真与假
张凌岳不知不觉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看着现在他面前的两人,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之前待他慈爱有加,面相和蔼的“太爷爷”,竟是这样的一只魔鬼。
还有“傀儡”,若真如那人头骨所说,在她入了地府后,家里也出了这么个“傀儡”,那么这个“傀儡”是什么?他又为什么要帮张伏寿续命?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凌岳不信他们单单只是为了续命才这样做,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面前两人却都笑了,“傀儡”道,“这不是你能明白的,你也没有知道真相的机会了!”
张老太爷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心眼不坏也挺聪明,就是想法太过傻气,本想着将你送进地府后,我便继续过着之前的生活,可谁知你竟逃了出来!”
老头说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你这是坏了我与他人定下的规矩,不埋了你怎么解我心头之恨!也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命,一直活到了现在!”
“不必让他死得多明白,现在快下手吧!”
“傀儡”早就不耐烦了,已经催促了好几次。
张凌岳不知道自己将是个什么死法,是将他杀了完全变成鬼,还是直接魂飞魄散,但若成鬼的话,他还可以将这些事情告诉阿焕。
“傀儡”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你想什么呢,张家人死后,是连魂都没有的!”
张凌岳先是心中一惊,随后又渐渐放松下来,什么连魂都没有,那些人头骨不都是亡灵吗?
就在这时,张凌岳只觉浑身热了起来,他往自己身上看了,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你们做了什么?”
“傀儡”打了个响指,张凌岳又瞬间便觉得被人勒住了脖子。
他捂着脖子,一字一句道,“若杀……便杀……何必……如此……”
“傀儡”如他不存在一般,对张老太爷道,“太爷爷,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张老太爷点点头,可就在这时,另一人的出现,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心中一惊。
对张凌岳来说是惊恐,而对其他二人来说却是惊喜。
来人是张耿,他朝这里大步走来,一脸轻松道,“我见这似乎有异样便过来了,看来也没什么事,凌岳,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
“傀儡”竟一脸委屈的说,“我是想回去的,可一出门便不知是什么邪祟袭了我一掌,还好这是在太爷爷门前,这邪祟一下就被太爷爷制服了。”
张耿眉间露出一丝担忧,“伤的重不重,那邪祟现在在哪?”
“在那!”
“傀儡”只向张凌岳的方向,张凌岳此时极其痛苦地一边捂着脖子,一边看着张耿往后退。
张耿朝那个方向注视了片刻,道,“似乎真得有一丝异动,可这异动不像是……”
“哥哥,就是他方才袭击的我,你快一掌将他拍得烟消云散!”
张耿自然是看不到张凌岳的,张凌岳不停往后退,他见“傀儡”现在没有要攻击他的样子,便忍着浑身的难受往一处跑去。
“哥哥,他跑了!”
张耿伸出手掌的同时,张凌岳只觉有一股力定住了他,使他不得动弹。
他有些绝望地垂下手,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哥哥手上了吗……
等了许久,张耿那边却久久没了动作,“傀儡”道,“你在等什么?”
张耿朝“傀儡”的方向微微转头,就在这一瞬间,张凌岳只觉束缚自己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于是趁机跑了。
张耿随即道,“他跑掉了,我去追!”
“不用了!”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张老太爷缓缓道,“你来,我有东西让你看。”
张耿随张老太爷进屋,“傀儡”一脸不满的跟在后面。
张老太爷拿出一张布卷,展开说,“这是各家修士近年来除魔销祟的录本,你在这最后面写上名字,我便烧给先祖们,以便于……”
“不一样……”张耿道,“为何与前些年的布卷不一样了?”
张老太爷的脸一下冷了下来,“一张布而已,不一样又怎样?”
说着,张耿便拿起一旁的笔,可笔尖却在将要触到布卷时停下了,他将笔放回原处,直起身道,“我先拿回去看看,明日一早便送来。”
说着,张耿便将布卷卷起来了,张老太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以往你怎不说要拿回去看看?”
张耿平静道,“以往不懂事,觉得都是太爷爷检查过的,我便觉得无什么差池便直接签了字,可仙门终究由我掌管,不看看怎么知道谁干了什么,谁没干什么?”
张老太爷一怔,随后笑道,“呵呵,是我糊涂了,还只觉得你是个孩子呢,确实,这些事情,是应该都交于你了。”
张耿也微微笑了笑,道,“那我便回去了。”
说着他便转身了,张老太爷一把抓住他手中的布卷,“这个先别拿走了,有些事情之前没有跟你交待过,我今夜照着这布卷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你明日再来,来了再看!”
张耿的手缓缓松开,“好,那便明日再来!”
他又看向“张凌岳”,“凌岳,你又要凌晨睡吗?”
“张凌岳”急忙摇摇头,跟在他身后出门了。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一开始都没说话,还是“张凌岳”先开口,“哥哥,你怎么让那个东西跑掉了,他若再回来怎么办?”
他果然还是对张凌岳逃掉这件事耿耿于怀,因此心中一直愤愤不满。
张耿先是没说话,过了片刻才道,“不是我让他跑掉的,是我打不过他。”
“你怎么可能打不过他,他只不过……”
“我都看不到的东西你是怎么看到的?”张耿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张凌岳,忽然又笑道,“之前让你学些法术你偏不学,没想到自己却偷偷练了。”
“我……我……”
“傀儡”也知道自己话太多差点说漏嘴了,便急忙道,“嗯……防身嘛,时候不早了,哥哥早点休息,我也回去休息了!”
他大步走在了张耿前面,一个转角后便消失不见了。
……
而此时真正的张凌岳则气喘吁吁地倚着一棵树闭上了眼睛。
身上所有的不适都已经消失了,他只是很绝望而已,他也说不清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心情,想哭哭不出,想喊又没有力气。
只能无所事事又时刻惶恐不安地游荡。
“啪——”
木头断裂的声音打破了张凌岳沉寂的内心,他睁开眼睛,紧张的环顾着四周。
这里很黑,只有月亮从云层中透过的一丝亮色才梦让他勉强看清这里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家中后院置放木材的地方,地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木材,被月色拉出了一个个长长的影子。
“啪——”
又一阵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张劲啊,将这些细的都搬进柴房去吧,现在天冷了,用柴火的地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