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祖母,这是什么呀?”她的声音沙哑,可语气纯真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我怎么瞧着好像也是个账簿呢?”
叶云仙的眼睛倏的一下瞪大了,惊呆了一样伸出手去:“别!”
可惜太迟了,段慕鸿已经打开账簿,朗声念了起来。
“三月初六,二奶奶云仙从账上支取纹银二十两,未还。”
“四月廿三,二爷外出与庄上龙五聚赌,抵押参合巷估衣铺半间。”
“四月廿四,二爷与龙五聚赌,参合巷估衣铺全押。未赎回。”
“五月十六,二奶奶云仙回门,从账上支取纹银一百两,未还。”
“五月廿一,二奶奶云仙从当铺购回金累丝满堂娇分心一顶,二十两,未还。”
“六月初三········”
段慕鸿单调又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堂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段百山失控般的站起来大吼:”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跳到堂中央来,跺着脚大骂:“这是哪个腌臜泼货写的污蔑!污蔑!一派胡言!”
段慕鸿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镇定自若的继续念着那账簿。伴随着段百山歇斯底里的“一派胡言”,叶云仙走上前来冷着脸抢夺账簿,段慕鸿把账簿举得高高的大声道:“止万历三年冬十月!三间铺子,一百亩地,五千两银子仍未回到账上!另有老太太首饰五件,衣服一箱,也被二爷借口拿走,未还!”
段百山滚到段老太太脚下哭泣,哆嗦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龙五陷害的,龙五骗他去赌博,还趁他喝醉了让他按手印签下大额赌约。他想把铺子赢回来,就偷了老太太的首饰去做赌注,没想到输了。他为了把首饰赎回来,又偷了老太太的那一份地契······至于账上的钱是怎么没的他不知道,都是叶云仙经的手。
段老太太一脚将他踢翻,恨声咬牙切齿:“你个活兽!连我的首饰你都敢——你都敢——你······你······你········”
老太太上不来气了,众人连忙冲上去将他团团围住,有人不小心踩在了匍匐在地上的段百山身上,把后者踩得连声尖叫。叶云仙却站在人群之外,煞白这一张脸瞪着前方。忽然间人群散开了,段老太太跌跌撞撞的从里头走出来,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根寿星头拐杖。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气急败坏的将那拐杖朝着叶云仙用力一掷,叶云仙躲闪不及被拐杖头打了个正着,登时鲜血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你——你——你——都是你这个······你这个········狐狸精,狐媚子的小蹄子!怂恿着百山不学好,偷——偷我的地契,偷我的首饰········”
“老太太,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偷,我只是·······我只是·······”叶云仙的表情表明她正在竭尽全力给自己找理由,可又一时间找不到,然而她又要努力保持镇定好让自己能取信于老太太,于是她瞧着就像个江湖神棍,浑身充满了故作神秘的造作。老太太瞪着她,瞧着似乎比她还更着急得到一个借口。
然而段慕鸿从后面走了过来,用痛心疾首的调子道:“祖母!您就别责怪二叔和二婶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派人去查查这簿子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查查咱们家究竟损失了多少!若是有用心险恶的小人故意编造这假簿子污蔑二叔二婶,您却在这里责怪他们二位,那二叔二婶岂不是太冤了吗?”
“是呀,还是鸿儿有见识,说得对啊,得赶紧去查查你们的银子还在不在,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本来是来做“见证”的几家,此时已经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段老太太却是迟疑了起来:“这·······现在就去查吗?”
段慕鸿真诚的望着她,满脸焦急担忧:“孙儿以为,现在就去查!二叔二婶一定是被污蔑的!咱们去账上看看那些银子是不是还好好的在那里!还二叔二婶一个清白!”
“不·······不了吧·······”叶云仙支支吾吾。眼睛不敢看老太太。“各房都在看着,老太太,咱们这······”
她凑到老太太身边小声道:“——让各房看笑话吗?”
段慕鸿走到她身边大声道:“二婶此言差矣,咱们段家老三房虽分居三院,可却是血浓于水,是亲亲的一家子呀!几位叔爷和奶奶今日都不辞辛苦,来帮咱们做见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婶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祖母,您说是不是?”
段老太太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完全昏了头,被段慕鸿带着喃喃道:“是·····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段慕鸿颇为庄重的点了点头道:“祖母,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她回过头去对着秀芝等人大声道:“秀芝姨,带大家去库房,我现在就要还二叔二婶一个清白!”
“不!!!”叶云仙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雁希一杀达成1/2,继续憋大招!最近复工了有点忙,尽量给大家保持日更啦!觉得看得过瘾想继续看下去的小可爱,麻烦动动手指点个收藏奖励一下苦逼小作者吧!小作者在此谢过了!每一个收藏都是支撑我继续前行的动力呀!
第20章玫瑰
面对空空如也的银锭箱子,所有人都沉默了。
段百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像鸡啄米似的狂命磕头:“娘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赌,我不该,我不该·······咳!我千不该万不该什么都不该我我我我我·······”
段老太太没空听他倾诉衷肠,因为她老人家在看到自己那五大箱料子全部空空如也时瞬间就晕过去了。
段家手忙脚乱把老太太送医时,段慕鸿反倒是最镇静的那一个,一脸痛心的对着众人说了一句“拜托诸位一定要照顾好我祖母,若是祖母不在,我也不活了!”之后,她又一本正经颇为自然的接着说:“大家都去陪祖母看大夫,家里不能没有人,这样罢,我就忍痛不去陪祖母了,留在家里看家,麻烦诸位叔爷奶奶一定要帮我照顾好祖母啊!”
然后,在一群人尘土飞扬的跑出段府后,她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气定神闲的坐在屋子里喝了起来。
傅行简躲在心苑的树林里目睹了全程,这时候终于走了出来。他不请自来的进了心苑的厅堂,段慕鸿正在凝神品茗。见了他倒也并未流露出吃惊之色,只是眼睫毛颤了颤。她一袭红袍,正襟危坐。对着傅行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官帽椅,段慕鸿道:“你瞧了场好戏?”
傅行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点头答道:“是,而且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段慕鸿抬眼扫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怎样的人?“
“心思深重,笑面杀人。”
段慕鸿笑了起来。偏又是冷笑,衬着她秾秀的脸,宛如一朵挟风带雨凌霜而开的红玫瑰,美的肃杀。傅行简第一次看到她脸上露出这么不加掩饰的笑,虽是冷笑,可艳丽的让他不敢逼视。于是只好把眼睛移开道:“你笑什么?”
段慕鸿又看了他一眼,抬手抿了一口茶:“我笑你说我杀人,我哪儿杀人了?我明明在救人。”
“救人?救的谁?”傅行简问。“你别告诉我,你救的是段家人。”
“为什么不是呢?”她反问傅行简。“家里账面上出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可这些人都装看不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对老太太说出真相,都一个劲儿的粉饰太平。可铺子被抵押了是真的,回不来是真的,账上已经快没钱了也是真的。非要等到有一天,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所有段家人都饿死,那时候才说出来吗?”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茶,饮尽了最后一杯:“他们怎样我倒不在乎,可我和我娘也身在段家。饿死可以,别脏了我和我娘的门前。”
傅行简看着她,觉得她迷人又危险,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母狼——母狼,他坚信她是母狼,暗中筹谋蓄势而发,不发则已一击必中。很野的一匹狼,让他想要征服她,想要把这匹狼带回家去,从此让她对自己收起獠牙,只露出乖顺的肚皮。
他忽然想起怀里还有个盒子,里面躺着他用性命换回来的簪子——他没告诉他父亲,拿着钱去跟天竺人交易时,天竺人突然想把他推进海里,好吞了他的钱再拿走猫眼石。他拼着命和天竺人厮打了一番,最后差点将那不守信用的蛮子扔进海里,对方才总算求饶,不情不愿的用远低于平日的价格给了他那枚猫眼石。
“我有个东西送给你,”他对段慕鸿说。“我敢说你一定会喜欢。”
“哦?是吗?”段慕鸿淡淡道,语气里既无欣喜,也无厌倦,平静的好似一弯湖水。傅行简从怀里掏出盒子,望着段慕鸿幽深的如同一潭秋水的眼睛,准备献上那簪子。他要让她看看他会送她一根多美的簪子,比他们在西樵镇打碎的那根好上千倍,好上万倍的簪子。
“雁希,我听说祖母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咦?有外男吗?啊!”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站在门口逆光的地方,忽然看见了傅行简的侧影,她惊叫一声,立刻躲到一旁的门后去了。段慕鸿站起身来走过去道:“若湄,不妨事的,咱们商户人家,不讲究那许多。这是我在书院的旧识。”
段夫人孟氏——孟若湄,乐安孟举人的长女。听了这话,她终于怯生生的从门后探出一只小小的三寸金莲来,清了清嗓子。她的声音清清脆脆,还完全是个小女孩的声音。此时有些不满的说:“你也忒不讲究了,我如今是你的夫人,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儿,怎么能见外男呢?你们先聊,我过会儿再来寻你噢。我给你炖了莲子羹呢。”
“啪”的一声,傅行简默默合上了刚刚从怀里取出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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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浮浪
出于礼节,段慕鸿挽留傅行简留下用顿便饭。傅行简看得出段慕鸿并不真心。于是告辞作罢。只求段慕鸿送他到街口去。那里停留着他的马车。段慕鸿犹豫了片刻,对傅行简道:”那我得先去跟夫人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傅行简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非常可悲。他哑声笑道:”就那么恩爱吗?这么一会儿也要你侬我侬?“
段慕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边起身往外走。口中语调平平道:“傅兄,你误会了。只是今日祖母送医,家里忙乱,怕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清楚情况,以为我是去陪祖母了。慌里慌张往外跑出了岔子。她从城西嫁到城东也不过数日,对这片也不熟悉·······若是——”
“她是妇道人家你难道不是妇道人家?!”傅行简低吼。他低着头快步走到段慕鸿身旁,压低嗓音悄声道:“她要被这样小心保护,你难道不需要?”
段慕鸿呆了呆,眼睛眯起来瞪着傅行简。傅行简看到她鲜艳红润的嘴角紧紧扯着,是纯然的不悦。她的个子在女子里算得上是很高了。可若是作为男子还是比身长九尺的傅行简矮上大半个头。有那么一瞬间,傅行简恍惚觉得段慕鸿可能要扬起拳头揍他。但她到底没有这么做。
\"傅兄,我尊称你一声傅兄,也希望你能自重。我着实听不懂你这些前言不搭后语。傅兄若是能端正言行,我可以权当此事未曾发生,依旧待你如初。可傅兄若是执意要同我说些别用有心之言。那我也只好学管宁割席,与君相诀了。”
她说着,人就往外走,半点不给傅行简继续耳语的机会,好像丝毫不惧他将这事大声喊出来似的。又或许她笃定了傅行简不会喊,所以便故意要给他个难堪。
傅行简叹了口气,心想无论她是不是在赌,但她赌赢了。他乖乖跟着她向外走,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段慕鸿走到心苑北角一个月门边,拐进去不见了。傅行简等了她片刻,听见她在里头院子温声叮嘱了孟若湄几句。末了走出来,神色淡然的对着傅行简一歪头道:“走罢,送你去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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