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之前在国外训练，口语流利，词汇储备也还行。他此前一直觉得，不管怎么说，他知道的单词短语，肯定比莲二一个高中生多得多。但和莲二对了对稿子里的词，他才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莲二对词汇掌握的精准程度、结合语境的分析，比他细腻得多。

两人对着稿子讨论了很久，根据整体的行文脉络，把其中几段大改了一下，使稿子不仅结构完整合理，起承转合也十分顺畅。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钢琴声再响起之时，森川看了眼时间，居然六点多钟了。

“名川老师？”接起电话。

“诚一，台风太大了，整个下午都在下暴雨，雷电交加的，我们楼下的树都被吹倒了。气象台发布预警说不让出门，你要不先在莲二家吃晚饭，等吃完了看一下天气情况再说。如果实在不行，你今晚住在他那里吧，这种恶劣的天气，都有好几个路人被风刮倒受伤，太危险了。”

“好的，名川老师你别担心，我和柳他说一下就好了。”

挂了电话，森川问：“外面雨很大吗？”

刚他们俩认真，森川没怎么关注外面的动静。莲二把厚厚的窗帘拉开，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极大，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像是猛兽的哀嚎。雨势猛烈，视线有些模糊，依稀能看见外面的树枝被吹断了，路上一片狼藉。

森川吓了一跳：“台风这么严重？”

“嗯，是近三年最大的台风。晚上在这吃饭吧，妈妈应该做好饭了。”

“好呀。对了柳，你上次不是说你做的苦瓜汁特别好喝吗，能不能做给我喝一下？”

“今天上午就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一会拿出来就好。”

莲二妈妈来叫他们出去吃饭，电视里在滚动报道各地台风受灾的情况，包括送餐的外卖员被风刮起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离海岸近的住户家里的窗户被台风震碎大水漫灌的视频。

莲二妈看了忧心道：“诚一，晚上这雨估计停不了，你今天在这里睡吧，有空余的客房，刚打扫过。莲二有新的睡衣，你穿他的。”

九、十月是日本的台风月，日本学校经常搞安全演练，发放安全手册，森川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出门。他应道：“太麻烦叔叔阿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这孩子。”

吃完饭全家看了会儿电视，森川和莲二进房间。莲二拿出新睡衣：“你先洗澡吗？睡衣是新的，内、内裤是一次性的，是我的尺码，可能有点大。”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罕见地结巴了一下。

“你先去洗吧，我玩一下手机，再做两个习题。”森川也有一点点不自在，佯装看书，偏过头不看莲二。

“好。”

莲二进浴室洗澡。水洒在他头上，把他的心弄得有点儿乱——事实上，当知道森川要在这里住下时，他心中就隐隐有一种难耐的兴奋。明明不会住同一个房间，但只要想到森川在离他一墙之隔的地方酣睡，他就觉得呼吸发紧。

这个澡洗得比想象得久得多。

等莲二穿好衣服，轻轻推门出去，想叫森川去洗，一扭头，见森川趴在桌子上。

他下意识把脚步放得更轻，走到森川旁边。

森川头下是摊开的习题本，手里松松地拿着笔。台灯的光亮在他睫毛下涂了一片阴影，他舒展着眉头，毫无防备，嘴唇微微张开。

莲二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吻上他的嘴唇。他伸出手指，悬空描绘着森川的唇线，看着森川小巧的耳垂和脖颈，刚发泄过的身体又有发热的冲动。

手掌遮挡光线，本就睡得很浅的森川醒了过来，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柳？”

莲二猛地收回手，一瞬间心里紧张得无以复加，连嗓音都有点绷：“我洗好了，你去洗澡吧。洗完就睡吧，你累了。”

森川“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莲二把衣服拿给他，他接了，进了浴室。

很快，他就穿着莲二的睡衣出来了。

莲二的睡衣风格很相似，这一套虽然是新的，但和他自己身上穿的很像。因为身高不够，森川穿着大了，更衬托出得他的娇小。

莲二顿时有种和他穿情侣服的感觉，看森川弯下腰卷裤腿，整个人看起来软软的，让人很想咬一口他的脸蛋。

他站起来拿吹风给森川，森川吹了头发，用袋子把脏衣服装着。莲二把他领到旁边的客房门口：“早买睡吧，如果有其他需要的，和我说。”

“嗯，好。”

莲二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森川乖顺地穿着他睡衣的样子，一向倒床就睡的人竟然失眠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听着台风的呼呼声，莲二忽然觉得有点应景，他自己的内心何尝不是如台风过境般激荡得厉害呢？

大脑完全不受控制，又回想起和森川相遇的点点滴滴。送他书籍、打球时为他鼓劲、不自觉依赖地叫他“莲二”，一幕一幕，历历在目。勇敢为别人出头的森川、打架时狠戾的森川、受伤时虚弱的森川、球场上自信的森川，玩真心话大冒险红着脸被他搂着喂饼干的、深蹲时羞在他怀里不敢见其他人的森川，让他心里甜丝丝的，又有些心痒难耐。

像条鱼在床上翻来覆去，莲二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脸的热度。好想和他在一起，肆意亲吻他，抱他在怀里，光明正大而不是偷偷怕察觉地抚摸他的头发。可森川神经如此粗，毫无所觉，甚至没有流露出是否喜欢男人。

但哪怕是迟钝地不上道的森川，他也觉得可爱。让他心动、被他喜爱、为他珍视的森川，在他身上花再多的时间、付出再多的精力，也不觉得困难、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享受至极。

“叮咚——”手机响了。

这么晚了，谁给他发消息？莲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心砰砰直跳，竟然是森川！

森川：柳，你有耳机吗？能不能借我？

莲二：耳机昨天被柳生借走了，他没还我。需要的话，我去妈妈那边找一下，看看她的耳机在不在。

森川：啊你竟然还没睡！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要去啦，这么晚了，他们早就睡了，算了。

莲二：是不是外面刮风太吵了，睡不着？

森川：有一点点。平时这个时间早就睡了，精神上也觉得累，可就是无法入睡。不过没事啦，我从1数到100，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莲二：平时认床吗？

森川：不认。没事啦，你赶紧睡吧。

莲二想了想，回道：其实我也因为外面的声音太大，有点睡不着，风一直拍窗户，窗户响个不停。

森川：对对对！而且这声音有点恐怖，和飞机不受控制下坠，被气流冲击的“咔哒咔哒”声特别像。

莲二想了想，起身。

他特别轻地敲了敲客房的门。

森川给他发消息：是你吗？门没锁，直接可以进来。

莲二进去，打开床头小灯。

森川揉了揉眼睛适应光线，他头上有一小撮头发翘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莲二，你怎么过来了？”

“睡不着过来说说话，也许时间过得快点。你说飞机不受控制，曾经碰过飞机失事吗？”莲二的声音在晚上更显低哑。

森川没有正面回答，往旁边挪了挪，揭开薄被：“你上来躺着吧，反正一米五的床睡咱俩没什么问题。”

莲二的心极其紧张，他不动声色的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弯下身体，躺在森川旁边。

两人靠得很近，明明外面很吵，莲二却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森川的呼吸声。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要用什么打破沉默时，森川开口了：“以前确实碰到过飞机失事，挺害怕的。”

他声音干哑，莲二问：“要喝水吗？”

“不渴，睡前喝过的。”森川不想多聊飞机失事话题，“柳，你不是看过很多书吗？说一个有意思的故事给我听吧，好不好？”

莲二答应了，温和的语气讲述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森川刚开始还嗯啊地回应两声，十几分钟之后，声音就彻底没有了。

莲二借着床头微弱的灯光一看，森川睡着了。他的脸有种魔力，莲二支起身体看了好几分钟，弯下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把灯关了，躺在森川旁边。以为自己会彻夜失眠，但在半睡半醒之间闻到熟悉的沐浴露香气，莲二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心中有事的莲二醒得比森川更早。他察觉到自己抱了个什么，低下头，森川安静的睡颜便跳入眼中。

和他外向好动的性格不一样，森川睡觉时很乖，莲二搂着他，他找个舒服的姿势抱稳了，中间基本都不会乱动，也不抢被子，还是中间莲二醒来一次看他肚皮都露在外面，赶紧给他拉上衣服，把被子给他盖好。

莲二贪恋地感受着他的体温，看着他的容颜，忽见森川动了动眼睛。

平时要早训，大家的生物钟基本都形成了。莲二知道森川要醒来，赶紧放开他，从床上起身。

“柳，起这么早？”早上未开嗓的声音显得比平时更糯。

莲二咳嗽一声：“嗯。今天周日，要不要多睡一会儿？外面在下大雨，时间还早。”

“嗯好，难得可以赖床。”森川抱着枕头，感觉到柳刚刚睡的地方还热着，无意识用脸蹭了两下。

病入膏肓的莲二瞬间被他萌一脸。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可爱，怎么会这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森川：莲二你怎么洗个澡要那么久。你看我都好快的。

莲二：我洗快了你会不高兴的。

森川（狂笑）：怎么阔能！（巴不得你洗快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在上面了!）

第36章英语演讲（上）

趁着台风，莲二给森川好好改了稿子，森川拿到后频频叫绝。演讲比赛在周四，森川在背诵的时候常被惊艳到，搜肠刮肚找了找赞美的语句，发给莲二。

森川：莲二，稿子你怎么可以改得这么好！简直化腐朽为神奇。

莲二：哪有那么夸张。

森川：你把这么多好词好句给我用了，自己还有其他储备的吧？给我改得都这么好，你的肯定更棒，完全可以冲击冠军呀柳！加油哦！

莲二：你也是，放轻松。

森川没对演讲比赛抱什么希望，一直是陪跑心态，他知道自己半桶水的水平能到决赛已经不错了。比赛抽在第三签，他毫无心理压力，稿子也背得熟，漂漂亮亮演讲完，坐在场下等抽到最后的莲二。

一路听着其他同学的演讲，森川嘚瑟地想，嗯，不行，还没有我说得好呢，参谋给改的稿子吊打你们。如果前面大家水平这样，最后的莲二一定会震惊全场。

终于等到莲二上场，森川端正坐姿，看着台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生。莲二的气势没话说，他挺拔地站在那里，给人一种hold住全场的感觉。开头很精彩，森川听得直点头，可听着听着，他觉得有点不太对。

这次的内容，比上次比赛差。甚至比森川的内容还略逊一筹，很连贯，就是少了出彩的地方。

台上的莲二忽然看向他的方向，两人视线交汇，莲二忽然对他微笑一下。

森川顿时明白了一切，他震惊地看着莲二。为什么？为什么把最好的内容给他，不留给自己？莲二不想得冠军吗？柳，你到底在想什么？

莲二演讲完毕之后，统计各个评委的得分。当主持人宣布森川获得冠军，让他上台领奖时，他还有些浑浑噩噩，呆愣地走上去，对获奖感言丝毫没有准备的他支支吾吾了好几秒，不在状态的他说了句感谢老师和评委就下来了。

主持人打趣道：“森川同学演讲的时候那么自然流畅，获奖了却很害羞呢，是对冠军感到意外吗？刚刚评委说，你的内容和表达都属上乘，这个冠军实至名归啦。森川君要代表立海大参加全国高中生英语演讲比赛，在全国赛场上也要加油哦！”

森川惊呆。还有全国比赛？什么鬼，他完全没有听说过！

颁奖在学生活动中心举行，森川没有再回观众席，而是到了后台的准备室，果然莲二在那里等他。

“柳，怎么会这样？”森川拿着获奖证书就像拿着烫手山芋似的，他把证书扔给莲二，“这明明是你该拿的。为什么你的演讲内容那么平淡？我一向对演讲比赛吊儿郎当的，这个奖我拿得胜之不武呀！”

莲二微笑着说：“别这么急，先坐下。森川，我想你高估我了，我的英语水平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那份稿子是我能写出的最好的版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