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厂花抢亲了吗》TXT全集下载_1(2 / 2)

gu903();“唉你听,”叶妙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截断了她的话头,“外面是什么在叫,这节气还有黄鹂鸟么?”

侧耳细听,远处确实有些叽叽喳喳、欢天喜地的叫声。

“听这叫声不像,隔壁院三爷媳妇倒是新养了八哥。”

叶妙安笑了笑,从春兰手里接过簪子,对她说:“这声儿怪好听的。剩下的我自己来弄,你替我看看去。”

春兰应声去了。

过了半晌,缠线软帘一动,掀起一阵微风,轻飘飘,软绒绒。

“看清是什么鸟了吗?”叶妙安以为是春兰回来了,回头问,却听见啪嗒一声,一个小石块从门外投了进来。

她一愣,掀了帘子往外望了一望,四下无人,像是连粗使婆子都去偷懒了。她有些狐疑的捡起那个石块,才看到上面绑着一封信,封着火漆。

叶妙安撕了封,展开一看,上面是一片词的上阙: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2]

一笔字写的是宛若游龙,力透纸背,笔锋遒劲。

信在落款的地方,却是一个小小的“安”字。似是有情郎在唤她闺名,也像是在许诺她的平安。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叶妙安心中默念,把那下阙补了上去。一时间心潮澎湃,整个世间都褪了颜色,只有手中的纸热的快要烧起来,烫到她心里去。

妙安活到这么大,也没干过私授手信这么出格的事情。她握着这信,放进首饰匣子里,又慌慌张张地取出来,最后还是叠的小小的,塞进随身香囊,这才踏实坐下。

左等右等,春兰始终没有回来。院里空空荡荡,只有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叶妙安有些奇怪,又怕过了给田夫人请早安的时候,于是一个人出了门。

刚转过廊下不远,却远远见田夫人带着大姑娘叶妙婉,合着五六个丫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叶妙安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遇上他们,急急地行礼:“我正要去给母亲请安,不知母亲是要去何处?”

田夫人笑得一团和气:“且跟我来。”

叶妙安一头雾水地跟着走,越走,这路越是朝向后门。不多时,就看见一个头戴平巾身穿交领袍的小火者,正垂手站在门房边上。

见着田夫人领着叶妙安来了,那小火者笑道:“这可是二姑娘?真真和韩尚宫说的一样,出落的水葱儿似的。接姑娘的车已来了,这就随杂家进宫吧。”

叶妙安惶惶然,怎么这样突然?竟连个招呼都不打。

丫鬟玉娟从后面轻轻一推,道:“姑娘可是高兴坏了?愣着干嘛,还不上车。”

“我要见父亲。”叶妙安扭头,四下环顾,似乎想抓住什么,可身边一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衣物还没收……春兰呢?”

大姑娘叶妙婉掩嘴笑道:“宫里头什么没有,那绫罗绸缎比咱家只多不少,还能短了妹妹的不成。”

田夫人扫了叶妙婉一眼,叶妙婉诺诺地住了口。

田夫人转身吩咐丫鬟玉娟,亲手取了一块锭银,隔着绢子递给那小火者:“一切就有劳公公了。”

对方眉开眼笑地接了银子,立刻扬声道:“二姑娘,这可是大喜的事,别叫杂家动手,自己走吧。”

叶妙安被前后左右的人裹挟着,脚下茫茫然移动着,临到跟前,被猛地推进了车厢里。

驾车的缰绳一抽,带着眼罩子的马儿受了痛,撒开腿狂奔,在地上扬起一道灰尘。半晌,才徐徐落下。

**

乘着叶妙安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叶妙婉抿嘴一笑:“还是娘这招清奇,快刀斩乱麻。”

她生的不丑也不美,蹙眉细眼。因着有个样貌出众的妹妹,自己便只能走淑娴路子。只是这忠厚模样顶的久了,偶尔还是有些不甘冒出来。

田夫人依旧面目慈祥:“她不进宫,你的婚事为娘总是不踏实。男人都是吃不着的香,二姑娘又是狐媚子生的,不去个让张大人死心的地方,难免以后生事端。”

“只是……那宋姨娘说……”

田夫人打断她的话:“你听那货诨说什么。我罚她在宗堂跪着,便是让她明白自己身份。”

她缓了缓,继续道:“你既嫁了张家,只管一心一意伺候着。生了哥儿姐儿,便是长房嫡出。任谁也翻不出浪来,又有哪个能有你尊贵,还怕个野路子的妖精不成?”

田夫人摸了摸胳膊上的翠绿镯子,凉丝丝,水一般的润。方才那话既是说给叶妙婉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前堂是老爷的,后宅就是她的天下。今天的事,就是老爷知道了,也得不着理,最多呲达她几句。她熬死了老太太,熬疯了曾经最受宠的张姨娘,如今谁也骑不到她头上去。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是母夜叉,谁要守活寡。

***

车轮碾在不甚平整的青石路上,颠簸的辚辚作响。叶妙安颔首坐着,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

不知张大人得没得到消息,赶不赶得急救她?要是赶不及,自己该如何是好?就是张大人来了,想必也无计可施。事到如此,也只有为叶家尽忠了。

未知的路在叶妙安的眼前模模糊糊的散开,好像在漆黑的夜里没有掌灯的狂奔,她只隐约感觉到,每一条都是死路。她的手紧紧捏住了香囊,像是捏住了仅存的一点生念。

车行了不知多久,突然间,只听“刺啦”一声!

俊马受惊嘶鸣,一阵急停,把叶妙安甩在了车板上。

“来者何人,还不避让!”车外马夫合着小火者怒斥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几声惨叫,然后四下一片寂静。

叶妙安狼狈的爬了起来,偷偷撩开帘子,却见那两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被抹了脖子,一个被捅出了个血窟窿,都已然死在车边。

她吓得捂住了嘴,生怕冒出一点尖叫声,浑身颤抖着摸摸索索手脚并用地朝车门爬去。

但是晚了。

叶妙安面前已站了个蒙面黑衣人,一个手刀砍向她后颈。

她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

左怀恩在门前站着。

时候久了,汗顺着肉脸往下淌,衣领子跟前胸后背粘在一起,他却动也不敢动。熬得快要受不住,才听见小火者扬声道:“公公有请左大人”,领他进了屋。

“姑娘人呢?”屋里的人说话声音轻且低,比寻常男子柔和些。那人一边问话,一边走到案前,拿着鎏金瑞兽镇纸把纸抹平了。行事举动都静谧无声,想来是常在御前行走,如此方不会惊了驾。

左怀恩知道这位爷的做派,连忙上前研起了墨:“刚过了灯市口就动手了,这会子姑娘应在爷爷您院子里了。”嘴里说着,手没停,吹了气似的胖脸上堆满了笑,整个人看着浑圆无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眼前这位名唤李准的,年方二十有六。虽说是个宦官,但可是当今太子眼前一等一的红人,打小一起长大的大伴,又兼着御马司的掌印,位极人臣。左怀恩给他当孙子当的也是有滋有味。

李准提了笔,清秀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从柔和了些的眼神看,心下是有些满意的。沾满了墨的狼毫在纸上那么一点,留下一笔浓墨重彩。

李准端详了一下字,又道:“此事可办的稳妥?”丝绣麒麟补子跟着他动了动,泛着柔光,织金锦曳撒掐腰恰到好处,衬的身形修长。

左怀恩正要把这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听见上头发话,赶忙回道:“稳妥极了。我已寻了一具女尸,替下了姑娘。那尸首脸划得烂烂的,保管叫她老子娘都认不出来。顶事的马夫也被死士收拾干净,只当是畏罪自尽了。”

说完这话,左怀恩自己觉得也是稀奇。他跟着这位爷有年头了,以为是个六根清净的,谁知道突然动了凡心,还来了强抢良家女这一出。可怜一个阉人,人前再怎么风光,缺了□□这二两东西,想找个对食还是得使些阴损手段。

心下这么想着,嘴里可不敢说。抢人的事用他,是看得起他,多嘴可是割舌头的事情。

淡淡的安息香从仙鹤炉子的肚里飘出来,不知不觉就灌满了整间屋子。李准把那笔字写完,随手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递给左怀恩:“今儿个辛苦你了。”

得了爷爷亲赐的茶,左怀恩又惊又喜,连忙一饮而尽。

李准嘴角往上牵了牵,笑意跟这香一样,忽的就散了。

有些人就是得给他一点甜处,让他知道你用得着他,这棋子才安稳。

第3章洞房花烛

疼。头疼,脖子疼。

叶妙安睁开眼,只觉得眼皮子酸涩难捱,身上无一处不疼。身下垫着软褥,顶头是架子床上蒙的烟红帐子,又细又密。

她神志渐渐清明起来,原来那贼人没杀她,竟是把她劫走了。试着动了动,手脚没被绑住。叶妙安把锦被掀起来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自己竟穿着大红霞帔,缀满锦绣珠宝,在烛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这一动,账外传来轻柔的男声:“夫人可是醒了?”

她心里突的一动,觉得这声音隐隐有几分熟悉。

***

李准下了值,赶下钥之前出了宫,脚不停歇地往米匠胡同赶。宅子他置办了有几年,不常回来住。前些天叫心腹急急忙忙收拾出来,也不知道得不得体。

一进门,家中小仆就一脸笑地迎上来,一个个排着对地跟主子道着:“恭喜。”李准似乎被这笑感染了,眉间也带了点暖意。

有人张罗着给他退了曳撒,他便张着手。有人给他束了发冠,他便低下头。有人叫他嘴里噙块糖,他便张了嘴。他从没有这样茫茫然地任人摆布过,身上不由自主,心里却久违的泛起些松快。

堂前已备好酒菜,手下的御马监小内侍正热热闹闹地划着拳,笑作一团。看李准一身喜服进来,吉祥话立刻飞上了天,这边“百年好合”,那边“白头到老,中间一个“永结同心”。只是顾忌着短的那处子孙根,“早生贵子”倒是无人敢提。

这群人中有个叫赵常的,跟着李准好些年了,年纪不大,人倒是机灵:“大人今日这风采,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无人能及。怪不得姑娘对大人一见倾心,非您不可。”

这张嘴真是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明明姑娘是叫人绑来的,这会子还在昏着,连拜堂都省了。叫赵常这么一说,倒是人家姑娘看上咱家御马监掌印,死皮赖脸要嫁了。这一番颠倒黑白,怕是东厂提督刘宝成都自愧不如。

说完,赵常端起酒来。李准人坐定了,竟也没推脱,就着他手喝了一小盏。赵常知道今天这话是让李准痛快了。

爷高兴了,底下的也跟着舒服。众人壮了胆,越发起哄,闹作一团,硬是没大没小的灌了李准几杯,才放了他去。

李准这边缓缓过了垂花门,脸上虚浮着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一步跨进来,好像进了另一处天地。后宅静悄悄的,和前堂的喜庆喧闹全然无关。

守着的小丫头红玉正打着扇子犯困,见他来了,连忙起身伺候。李准挥了挥手,让她退了出去,自己掀了帘子进了里屋。

屋里一片清凉,长石大案,雕花窗桕,墙角大瓷瓶里插着几树百日红,质朴有趣。只新蒙的窗纱上贴着大红喜字,略显仓促。

桌上燃着红烛,投下欣欣然朦胧的光,一片喜气盎然。

李准给自己倒了盏茶,压了压胸中翻涌的酒气,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床上昏睡的人。

叶妙安穿着喜服,盖着薄被,合衣躺着。许是热了,翘挺的鼻尖上冒出了些晶晶亮亮的汗珠儿,越发衬得她桃花腮,芙蓉面。她好像梦到了什么,痛苦的皱起了细眉。

李准想拿手揉开那蹙着的眉间,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

不知看了多久,床上那人忽的动了一动,醒转了过来。

李准温声问:“夫人可是醒了?”

叶妙安密密的睫毛抖了抖,水波一样的眼光流淌到了他的身上,李准竟然在里面看出了几分期待和相思。

他突然心如擂鼓。

赵常今天说的统统都是屁话,就那一句“姑娘对大人一见倾心”,戳到了他的痒处。

他回身端了杯子,说话间不经意地带出了点亲昵:“热不热?可要喝点水润润?”

连步伐都一扫平日沉稳,少年似的轻快和雀跃。

这厢叶妙安已然看清,眼前这那张清秀的脸全然陌生,根本不是张炳忠。

那点难言的少女心思既被打破,叶妙安急急地往后缩去,警惕地看向李准:“你是谁?”

李准一愣,才明白那点相思是认错了人。

刚刚裂开的缝又严丝合缝地粘上了,他把杯子往手心里一拢,又恢复了往常的架势,慢条斯理地说:“你夫君。”

叶妙安怕极,她四下环顾,似乎在看逃跑的出路,嘴里抬出家门给自己壮胆:“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何人?我是——”

“你是城东冯裁缝的女儿四凤。你爹好赌,闹亏空,五两银子把黄花闺女卖给了我这个太监做对食。你不从,被你爹打晕了绑了过来。”那声音不疾不徐,但是却针针像扎在叶妙安身上。

太监……眼前这位并不似她先前见得小火者那样白净瘦弱,虽然面上无须,容貌俊朗,但肤色像是经常日晒的,兼着身形高挑,看着倒像个练家子。

叶妙安懵了,俏唇抖着,摇头道:“不,不,我是叶家二姑娘,我爹是礼部郎中叶明照……”

李准晃了晃手中的茶,激烈的水波一圈圈在杯中荡开,碰到壁口,悄声平了下去,逃不过方寸之间。他淡声道:“可怜叶二姑娘,没有承皇恩的命,遇上马夫见色起意,专挑了僻静路走,杀了随行的,意图对她不轨。没成想叶姑娘是个忠烈人儿,誓死不从,一头撞在车柱子上。马夫闹出人命,畏罪自尽了。”

“这不可能……我要回家。”叶妙安像被念了紧箍咒,拼了命挣起来,往床下爬去。

李准没有拦她,只是继续说:“圣上感念叶二姑娘的心,赐了’贞顺节义’四个字。叶家这会子应该正忙着谢主隆恩,给二姑娘盖贞节牌坊呢。”

他好像觉得这故事有趣,发自肺腑地笑了:“要是这当口儿叶二姑娘跑回去,说自己没死成,欺了君,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你说,叶家人是会把叶二姑娘送回宫中等死,还是干脆填了井,成全了她的名声?”

叶妙安有如雷击,当时就立住了,动也不能动。

进宫也是死,回家也是死,难道要留在这里受辱、给个阉人做对食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受不了这一遭,何况她是个心气高的,想到此,心下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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