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进村,依旧是早上洗衣服的时间,村口水埠头是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大冬天的,大家没事儿干,在这里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
聂修谨停下车,探出头,跟认识的几个叔伯婶子点点头。
秀娥婶子走过来,有种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感觉,聂修谨问她:“婶子是不是想问东东的事啊?”
“哎!”秀娥婶子不好意思地笑,“我知道才过去一天,肯定不会有什么回音的。”
刚回来的那天的他给家里来电话,老丈人问他是不是能帮忙弄个孩子进CW。他问了一句,原来秀娥婶子家的东东在技校读书,马上毕业了。现在外头就业形势不好,技校出来肯定很难。秀娥婶子的老公阿荣现在跟着老丈人养螃蟹,这个忙肯定要帮的。反正每年CW招很多工人,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打电话过去,也是巧,刚好CW在大招聘刚毕业应届学生,立刻安排。
前天孩子去面试,当天下午老肖就来电话说让他去拿通知书。聂修谨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婶子:“这是通知书,原本想让妈给您送过来,您问了就直接给您了。”
“哎呦,怎么这么快?”秀娥婶子开心地飞起来,忙擦干了手接过通知书,“有没有什么花销啊?花钱了给个数,不能让你贴钱。”
“没有!都是老朋友了,顺手帮个忙而已!进去了让东东好好干,他们下面那么多工人,这个招呼就不容易打了,我恐怕就帮不上忙了。”
“这已经是天大的帮忙了!我们会叮嘱他的。”
“叔和婶都是实诚了,东东肯定也勤奋肯干的。”聂修谨笑着说,“婶子,我先回去了!爸妈等着呢!”
“你爸,一大早就去买菜了,说了今天你要回来!”
“是啊!”
聂修谨开车去黄聆家。水埠头边人多,有人问云娣了:“云娣啊!你家晓飞通知书来了没有啊?”
“对啊!云娣,你不是说花了钱,请人家CW的人帮忙弄进去吗?之前说很难?看看东东这个事情,好像也不难吗?怎么还没落实好啊?你托的人,不是人家还在CW工作吗?听你说了这么久,怎么就没个回音啊?”
“怕不是给人骗了吧?给人一万块钱,到时候钱给人家了。工作弄不到,就得不偿失了!”
“都是本家,要不你去问问根兴吧?他女婿愿不愿意给你帮忙,你看他给东东搞进去这么容易,一通电话三天就下来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刚好黄根兴买菜回来。
被人叫住:“根兴,你家毛脚已经进去了。”
“我们在说你家女婿帮阿荣家的东东进了CW,云娣花了一万块钱,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有响过,问她要不要找你家毛脚帮帮忙。”
“瞎说什么?”黄根兴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香烟,“云娣本事那么大,她认得人家在CW科室里的人,我们是没办法帮忙的。再说了也是巧,刚好东东刚刚毕业。晓飞都已经快三十了,不一样的,不要混为一谈。我先进去了,要不红英又要骂我了,女婿都来了,菜还没回去。”
云娣脸上红了又白,一万块钱不是小数目,不过如果能进入CW,大家都认为绝对值得,现在的问题是秀娥分文不花,而且几天之内搞定。自己高调在外说儿子要去CW了,都说了一个多月,也没有个影儿。
她脸上挂不住了,想想今天是周六,要去浦家问问情况,吊着人家胃口也没这么吊的。
她回去骑着自行车往浦家去。
罗佳佳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了,快过年了,公婆让回家吃个饭。原本还能借一下公司的车子,上次公司行政彻查了公车私用的事情,如果不是出公务,不允许用公司的车。上头那些领导直接一人配一辆小轿车,难道不私用?
这么远的路,打的过来七八十,真舍不得。浦立辉还非要赶回去吃中饭,一大早坐了公交来乘轮渡,还在那里说她没有赶上八点的轮渡。
上了岛找了一辆三轮车折腾来折腾去,总算是回了家。两人进了家门,看见那个云娣坐在家里,跟自家婆婆叨叨。
“小罗和小浦回来啦!”
罗佳佳心里不舒服,一回来就看见这个女人。当时她只是以为乡下规矩,要个媒人来拿彩礼,做双方的前线,等结婚了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黄聆一个村的。自己男人是因为跟黄聆相亲人家没看上,所以想要故意气黄聆,才找了这个女人做媒婆。
罗佳佳脸拉长着:“嗯!”了一声,进了房间。
云娣过去问浦立辉:“小浦,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家晓飞可是靠着你呢!”
浦立辉也心烦,他最近被上头盯地挺紧,听说是江厂长出国读MBA之前,随口说了一句:“公司里现在有个风气,招人一概要名校,我们公司难进,却好混。出身好,不代表能力高,对绩效考核不能走过场,一定要狠抓,严抓。”
这话本来没什么,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有人点了他浦立辉,说他之前得罪过江厂长,说江厂长是T大外语的,不过是占了名校的便宜。那天餐馆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怎么传出去的?不过那天见到的几个人谁不是老大?他还能跟几位老大去当面对质?
“现在工厂里进人很严格,我已经找人在问了。”
“已经一个多月了,好歹也该有个回音吧?”
“一个多月算长吗?这种运作几个月也要的吧?”浦立辉想等自己的事情过去了再说。既然答应了,事关面子问题总归要把事情给做下去的。
“我们本家的一个孩子,前两天去说了,前天去面试,今天人家通知书就拿到了。人家三天就拿到了,你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
“三天,他们不会遇到骗子了吧?真当我们公司的大门是厕所门啊?想进就进?”浦立辉冷笑,现在外面为了进CW做个操作工都打破了头。三天能把人弄进去,也只有这种农村妇女才会相信。
骗子?如果说之前云娣还相信这样的说法。今天秀娥说得明明白白,人家一分钱都没收,而且还是黄根兴的女婿,邻里乡亲的。怎么可能?
“人家一分钱没花。骗什么?他要什么东西?再说了还是大家认识的,以后总归要上门的,他骗了做什么?”云娣激动了,“你也认识啊?就是你老婆同学的男朋友,人家给CW供货呢!”
在门里面的罗佳佳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最近跟同学八卦,听说黄聆被公派出国了,大家都感叹,你姐还是你姐,牛人到底是牛人。她注意了下,才知道黄聆的那个中专男朋友的公司已经是他们工厂主要的密封件供应商。那个量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人家和管理层关系都不错,弄个人进厂里做操作工还不是易如反掌?
罗佳佳拉开门:“既然他们那么方便,你找他们去!立辉,把钱还给她!”
“这?我要的是我家儿子的工作啊!”云娣叫了起来,大话都说了出去,现在儿子要是进不了CW,面子往哪里搁?再说了儿子从县里的自动化仪表厂已经出来了。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吧?
罗佳佳讥讽地笑:“我们没本事,要几个月!你找只要几天的不更好,免得你睡觉都睡不好!”
浦立辉也被这个女人给搞得烦了,问他妈:“她给的那一万块钱呢?还给她!”
浦立辉妈去房间里拿了钱出来,要还给云娣,被罗佳佳拿过来:“为了你儿子,我们请人吃饭,唱歌,也跑了几次。没道理我们贴钱。”她抽了一千块出来。
浦立辉把剩余的钱还给了云娣:“那就这样了。以后你也别来了!可以走了!”
“你们讲不讲道理,什么都没干,就拿了一千块,一千块啊!我们乡下人一个月才挣多少?两三百块都挣不到……”一下子云娣心酸难受,不禁地要哭出来,叫,“没你们这么恶心的!”
“我们恶心?”
“难道我们欠你的,一定要给你们家儿子找工作?”浦立辉的妈不高兴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帮忙的,难不成我们家贴钱给你帮忙?”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吹什么牛?拿了钱都不办事?”云娣心里气得慌,却又无可奈何,在人家家里她还能做什么呢?
回来的路上真是越想越气,到了家里,她男人看见家里饭都没做,问了一句:“饭呢?”
“没做,吃什么吃,只知道吃吃吃!”
“什么叫只知道吃吃吃?”她男人不高兴了,“你发什么神经病?”
“这个家样样要我操持,你干什么了?一家五口人,我死了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吃饭了?”
“什么叫我干了什么了?”
“儿子的工作你想过没有?”
“那不是你在让人走门路进CW吗?”
云娣嚎啕大哭,她男人问了很久才知道事情真相,坐在那里垂着头:“你啊!嘴巴太碎了!帮人介绍个对象,不成就不成了,什么都不要说。人家还记得你一点点的好。现在看看人家养螃蟹不带我,人家的女婿有门路,你好意思上门求吗?算了,这个钱没了就没了。”
“要不你去求求根兴?让他女婿帮忙?”
“亏你想得出来!黄根兴对你多恨啊?到处去说他们家小姑娘不知好歹,说他们家小姑娘给了个水产老板。你以为他会不介意?”
“那就看着人家东东进CW,晓飞要是进不去的话就在村办工厂干活,一个月两三百你舍得吗?孙子怎么养?他女婿今天不是在吗?只要他一句话的事情。”云娣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好歹大家都是本家,老祖宗是一个,都姓黄!”
这话说出来,他男人拉不下脸,却被她给拖着走。
黄鸣在外面跟小女朋友一起吃饭,家里就老两口加上聂修谨,就是这样朱红英也烧了不少菜,她不会做那种花里胡哨的,那就鱼和肉管够。
夹了一块带鱼在聂修谨的碗上:“修谨,不要光顾吃饭啊!菜多吃掉点。”
“妈,我那么多菜!”反正只要上丈母娘这里,她就生怕他吃不饱往他碗上之管堆。
秀娥和阿荣拎着东西进来:“阿哥阿嫂,修谨帮东东弄好了工作,咱们也没什么好谢谢的。他爸爸杀了一只鹅,还有点腊货。”
朱红英站起来:“自家人,他能帮就帮。帮了就不图你什么东西。”
朱红英进去拿了点糖果出来:“修谨从聆聆那里刚刚回来,带了点东西回来。拿过去吃吃!”
塞了两夫妻一份,又开了一大盒放在桌上:“你先尝尝!外国的糖,跟我们这里的不一样。”
夫妻俩坐下一起聊天,问问黄聆在做什么。秀娥看桌上不见黄鸣问:“小鸣干什么去了?”
“跟同学一起温习功课了!”朱红英笑着说,“马上高考了,不能松懈!”
“是吗?我前几天在城里看见小家伙身边有个漂亮的小姑娘。”阿荣笑着说,“要不女婿媳妇一起上门吧?”
“不要瞎说,他还小!敢乱来?”
聂修谨站起来收拾碗筷进厨房,看见外边扭扭捏捏过来两个人:“根兴啊!红英啊!”
朱红英过来擦了桌子,聂修谨拿了热水瓶,给大家泡茶。
云娣进来笑着说:“秀娥、阿荣也在啊!”
两人坐下之后,云娣一直戳着她男人的肩膀,长发说:“根兴啊!你知道晓飞从仪表厂出来了。”
“是啊,你们家云娣不是说他要去CW吗?刚好秀娥听见了,随口问了一句,东东要毕业了,就让修谨打了招呼。”黄根兴笑着说。
“那家人家弄了一个多月没有弄进去,你家毛脚本事那么大,三天就把事情给搞定了。能不能让你家毛脚帮个忙?”长发在那里问。
聂修谨笑着说:“不能!关系没到位。”
云娣笑着还说:“这不是说笑了?怎么叫关系没到位?你能三天弄东东进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别说我跟江城CW,就是北方CW,或者说德国CW关系都到位。我的意思是,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没到位。你懂吗?”聂修谨似笑非笑地看向云娣,可不是那种在自家岳父母面前小辈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看,云娣呐呐地说:“那不是大家都姓黄吗?”
“你们家的事情,我是不会帮的!就是这么简单。”
朱红英站了起来:“那就这样了。下午,修谨要开我们一起去聆聆的外婆家。这个事情,我们是在没办法帮的,你们找别人吧!”
秀娥和阿荣听见这些话,站起来说:“阿哥阿嫂,你们出门吧!我们先走了!”
那对夫妻一出门,长发就开始骂云娣:“来也是白来,还被人看不起,都怪你……”
聂修谨开车带着老夫妻俩去外婆家一趟,路上朱红英在问黄根兴:“你说小鸣是不是在外面谈朋友了?”
“不会的啊!跟他说过的,高中里不许谈朋友,不许谈朋友!不会这么搞不清楚吧?”
“修谨等等!”黄根兴叫聂修谨停下,他从车窗往外看,儿子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第64章
显然黄鸣也发现爸妈了,聂修谨摇下车窗招手。朱红英有些气急败坏想要下车,被黄根兴一把拉住:“你别下去,我下去!”
“这个小赤佬,才几岁就谈朋友!”朱红英气得不行。
“你坐车里,我下去。”黄根兴下车。
黄鸣脸色不太好,毕竟被撞破了吗!叫了一声:“爸!”
小姑娘很局促,下了车站在那里低着头,黄根兴笑了笑:“复习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