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萝,要是你把琴带来就好了。”钱娇娘夹了一块青梅糕放在莲花纹小碗里递给姐姐。
烟萝道:“奴婢未曾带琴来,不过带了一只笛子。”
“在哪呢?”
“奴婢放在马车里。”烟萝道,“奴婢这就去拿来。”
钱娇娘道:“不着急,等雨小些。”烟萝笑道:“这儿有伞,不碍事。”钱娇娘道:“那你仔细些,莫叫雨淋了。”
烟萝应了一声,召了碎儿过来替她煮茶,自己起身拿了油伞走进雨中。烟雨飘飘,那婀娜身姿正如一幅画般。
“烟萝可真是个大美人呀,”钱娇娘叹道。自己即便是女子,也惊叹于烟萝的美貌之中。
钱丽娘方才一直在打量烟萝,听钱娇娘说话才回了神来,她古怪瞅了钱娇娘一眼,略带一点小心地问道:“这烟萝……是侯爷的家伎,还是通房?”
钱娇娘眸光微闪,“都不是,她只是个普通的丫头。”
“怎么能够!”钱丽娘瞪眼,“她这般貌美,侯爷还看不上眼?”
“侯爷眼光高……”钱娇娘说完,想想他能看上冯语嫣,眼光也高不哪去。
“他眼光古怪……”这古怪不是把自个儿也古怪进去了,“他不爱闺房……”昨儿才折腾了一宿,禽兽似的,也不能讲他不好床笫之事。
“哎呀,总而言之就不是。”
钱丽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默吃了一口青梅糕,挑眼瞅了钱娇娘,好似有话。
钱娇娘看见了,便笑道:“二姐有什么话,说来便是。”
钱丽娘放下小碗,眯着眼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烟萝姑娘既不是侯爷的人,那你可否把她给我?”
“姐姐要烟萝作甚?莫非奴婢不够?”
钱丽娘含糊其辞,“可不是么,人少了点。”
若换作别人,钱娇娘还没那么多想法,只是烟萝太美丽,而钱丽娘又目光闪躲,钱娇娘不动声色地道:“烟萝虽然叫我夫人,但我平时并不让她做下人的活,她教我习字弹琴,也算得上我半个师傅,不若我替姐姐找找,寻个好点的丫头给姐姐。”
“不用别人,我只是看烟萝对我眼缘,好妹妹,你便就把她给了我罢。”
碎儿用梅花冻石杯倒了一杯茶呈给钱娇娘,钱娇娘浅尝一口,“烟萝这样美,到底是对了姐姐的眼缘,还是对了孙白眼缘?”
钱丽娘不想她这妹妹在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起来,她对上钱娇娘好似洞悉一切的眼,心头一惊一咬牙道:“娇娘,我就跟你说实话罢,的确是孙郎看上烟萝了,他叫我来向你求这个人!”
钱丽娘自觉妹妹靠不住,惟有自力更生,想办法让熊氏滚下去。正巧孙白被在马球场乍见的烟萝迷得茶饭不思,成日来烦她。钱丽娘原以为烟萝是邢慕铮的妾室,自知要不了人,故而一直不肯答应他。孙白却对她放了话,她若能将烟萝要来,他什么都应承了她。
因此钱丽娘今日有此一问,得知烟萝不是邢慕铮的人,她就开始暗自窃喜,有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她若将烟萝要回去当了自己房里人,非得要孙白休了熊氏才能碰烟萝。等熊氏一除,她再慢慢处理烟萝也不迟。
钱娇娘笑容淡去,她放下杯子,“姐姐,你好糊涂!孙白糟蹋了那么多姑娘,你不说跳出火坑,还要将烟萝往火炕里拉!”
钱丽娘道:“怎么能是火炕?我孙家在玉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听说烟萝本就是花魁,她生来不就是为了伺候男人的么?”
“哪个姑娘家生来是伺候男人的!二姐,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你往后也莫要说了。总之我是不会将烟萝给你的。”
“你这……唉!”
碎儿忙给钱丽娘奉上一杯茶,“二奶奶,请喝茶!”
姐妹二人又起口角,一时谁也不理谁。烟萝回来见亭内古怪,红绢在钱娇娘身后对她微微摆了摆手。
烟萝便只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坐下来将笛放于唇边,吐气如兰,悠扬笛声飘出。钱娇娘听出来是她近来与烟萝学的曲儿,她看过去,烟萝美眸带笑,与钱娇娘微微点头。钱娇娘轻笑,清清嗓子,悠悠而歌。
邢慕铮进来时,正好听见歌声随着雨声飘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娇娘的声音清清浅浅,搭配着玉笛之声,有女郎和之,如一缕春风拂过耳边,这雨天似也不再冷清。
邢慕铮望向遮风亭中那抹隐隐可见的纤影,目光柔和下来,他放慢了脚步,走到遮风亭时歌声笛声正好停了。众女轻笑起来,素手轻拍。
钱娇娘笑得清脆,只是她一抬头,见一头戴笠帽身着蓑衣的男子躬身走了进来,乍看与个稻草人无异。再一细看,才知是邢慕铮。
除了她,众女都忙着起身行礼。钱娇娘也站起来,忍俊不禁地打量他,“侯爷怎么来了?”
邢慕铮摘了帽子,黑眸望向她轻笑道:“我这不是来借夫人的香车回家,不想夫人在此逍遥自在。”
原来邢慕铮今儿正叫人开始着实开垦荒地,不想突然地一场大雨叫了停。他知道钱娇娘在马球场玩耍,他是过来接她的。
钱娇娘轻笑一声,她记得邢慕铮早晨走时说过今儿是开荒的来着。瞧他黑靴子上沾着泥土,想来是才从地里回来,“侯爷辛苦了,今儿那地也开不成了罢?”钱娇娘让坐,邢慕铮去了蓑衣,当仁不让地坐了她的位置。他一路策马而来,脸上身上难免沾了水气。碎儿忙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钱娇娘。照理她该为主子擦拭,只是邢慕铮不喜婢子靠近,这重担自是落到了钱娇娘头上。
钱娇娘却全然不解风情,她接过后转手递到邢慕铮面前,让他自己擦。邢慕铮近来却愈发地像大爷,他并不接,反而将脸伸了过去。钱娇娘愣了愣,也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他的脸面,惟有以帕贴了他的脸颊,为他擦拭。
“才下几锄头就下雨了,明儿你得替我看看黄历。”
钱娇娘笑道:“我要是会看黄历,今儿还能在这儿坐着?”钱娇娘替他擦干净了脸,又顺便擦了擦他的脖子。邢慕铮自发伸了手出来,钱娇娘少不得又替他擦手。一干小丫头在后头,互相看一眼,心照不宣地掩着嘴嘻嘻地笑。
“我会看黄历。”钱丽娘兀然开口。
邢慕铮寻声望去,这才发现钱丽娘,“原来二姐也在。”
钱丽娘闻言有些闷闷的,她这么大人杵在这儿,他总不能没看见罢?这莫非是大户人家的避嫌说辞。
事实上邢慕铮是真没看见,他进来就只看见钱娇娘,别的人竟都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