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说着,他又撅着小屁股努力想往床上爬,被跟上来的云星眠一把按住。
他也不在意,继续兴奋地唠叨:“小爸爸说打你的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以后不需要再害怕咯!”
云星眠不习惯对孩子说谎,但昨天回到家,面对儿子期盼的眼神,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被大人之间的关系圈影响后的结果,只能给了他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可惜孩子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含糊不清这种状况存在,他没有否认,在历暑至眼中就已经是确定了。
现在听见他这样兴高采烈地跟臧野说起,云星眠不由得心虚地把他嘴巴捂住:“好了,这是病房,别这么闹腾。”
臧野从住院到现在,心里一直战战兢兢的,尽管臧修烈特意来安慰过他,可那位自称是他叔叔的人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只是另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上一次从那个冷冰冰的孤儿院里出来之后,臧修逸对他就用了这样的开场白。
当时他以为自己真的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拥有了家人,就会有人疼爱自己,可这个收养他的“哥哥”却比孤儿院里看管他的老师还要可怕许多。
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这个总是叽叽喳喳在他身边说着要保护他,看上去比他还要弱小的小男孩,却好像成了他眼前唯一的一束光。
他还这么小,应该不会像大人那样骗他。
为了避免儿科病房的病友会不懂分寸地问到臧野的伤心事,臧修逸特意申请给他换到了普通病区。
不过即使是成人们,明显也都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本来看这么个三四岁的小孩反常的沉默,病房里的其他人就忍不住犯嘀咕,现在听见历暑至这么喊,一时都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朝着他们的方向瞟了过来。
臧修烈明白臧野的不自在,还特意推了辆轮椅过来,弯腰就想把床上的小人抱起来:“天气还不错,我们去外面……”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臧野对他扬起的手露出个短暂的惊恐表情,人也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臧修烈的心脏不由得紧缩了下。
这孩子是因为修逸才会怕成这样的。
这个事实直到现在都让他很难接受。
但他很快调整了下心情,努力对臧野露出个慈爱的笑:“我把你抱到轮椅上,让小暑陪你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这一回他并没有主动伸出手。
臧野的目光在他与历暑至之间转了转,然后自己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下病床,又爬上了那辆轮椅。
能看出来,他对于别人身体的接触还是很排斥。
小暑看着臧修烈推着他往外走,跟在旁边一脸羡慕:“我也想坐这个……”
云星眠:“……”
他在心底默念了三遍童言无忌。
臧野闻言,只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轮椅空出了大半的位置。
历暑至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连手带脚地往上爬。
轮椅本就是臧修烈临时借来的成人坐的那种,坐这两个小屁孩也根本不会拥挤。
云星眠见儿子兴奋那样儿,也不忍阻止,欠身下去把他抱了上来。
历暑至新奇地四下摸了摸,无比羡慕:“住院真好,还有小车车坐。”
臧修烈:“……”
云星眠:“……”
臧野看他这开心的模样,沉默了一阵,犹豫地道:“我可以不住,让给你。”
云星眠再次:“……”
孩子,咱们大可不必。
当着孩子的面,两个大人也不方便多说什么,云星眠只是与臧修烈并肩走着,看着轮椅上那个与儿子一般大的小萝卜头,沉思中,心底忍不住升起些淡淡的感慨。
原本被臧修逸打得遍体鳞伤,这孩子也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学放学,再疼也要忍着,这一把迟来的轮椅,看上去好像带着些对他们这些大人的讽刺。
“这孩子伤势怎么样?还得住多久?”云星眠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以前的旧伤都差不多自愈了,新伤不算太严重,这两天就能走。”臧修烈欣慰之余,又不禁叹了口气,“我这自己还医院宿舍跟学校两边跑呢,真不知道怎么带他。”
臧野的事情他还没敢跟家里说,一是答应了臧修逸,他不想就这样做一个违信的人,二是,这孩子的出现,威力肯定不亚于在家里投下一颗鱼雷,恐怕能把整个臧家炸得惊天动地。
他也根本不敢贸然把孩子领回家里。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云星眠:“你看,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要不……先让小野去你们家待一段时间?他的伙食费我来出!我只要有时间就会过去看他的!”
云星眠还没讽刺他的脸皮厚,坐在臧野身边的历暑至首先转过头来,兴奋地点头:“好呀好呀!让小野来我家!”
云星眠在心底暗暗骂了臧修烈两句。
对于被虐待的臧野,他是十分同情,也想办法将他从臧修逸手中暂时解救了出来,但这真的不代表他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说实话,因为这孩子跟臧修逸的血缘关系,他内心深处甚至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只是这样看儿子与他亲昵一些,都觉得浑身刺挠,更不用说让他住自己家了。
但他这对一个孩子的偏见毕竟很不体面,也没办法说出口,就只能含糊过去:“差你那点儿伙食费?你付得起雇我爸妈的钱吗?”
臧修烈的家境虽然还不错,但爸妈挣得也都是辛苦钱,一个开诊所白天忙到黑夜,一个在医院上班,同样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云星眠明白,他这么大了,肯定不想再伸手跟爸妈要额外的花费,一个医院的实习生,还是因为成绩优异提前申请的实习,肯定也拿不到什么薪水,对于小野的抚养,他恐怕也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个我肯定是掏不起啊,就咱们这交情……”臧修烈又想装可怜。
云星眠抬起手-阻止他接着往下说:“你少来,咱们没有交情。”
“我可是听了你的话,打肿脸充胖子才把小野从他手里要回来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养不起,再把孩子给修逸送回去吧?”臧修烈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臧野送回臧修逸手中,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云星眠面前装装可怜。
这一点他知道,云星眠也知道,可年纪还那么小的臧野却看不明白。
他小小的身影瑟缩了下,终于打破了一直的沉默,转回身抬头看着臧修烈,僵着声音道:“我可以睡地上的……也可以不花钱上学……”
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我只喝水也可以饱。”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从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弱孩童口中说出,带来的冲击力可一点都不简单。
两个成年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记,闷痛之外,也颇不是滋味。
历暑至听着臧野的话,眼圈立即红了,扭过脸来气呼呼地瞪着臧修烈:“坏人!你是坏蛋!”
看着臧野那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模样,臧修烈觉得自己确实挺坏的,在说话之前居然一点没有考虑到这个孩子的心情。
“小暑,别胡说,修烈叔叔是开玩笑的。”云星眠训斥了儿子一声,同时也是为了能安抚一下臧野,“他怎么可能把小野送走,放心,修烈叔叔会好好照顾小野的,像爸爸照顾你那样。”
历暑至眼里还有些狐疑,盯着臧修烈看了半天:“小爸爸,我不相信他,我们还是把小野带回家吧,好不好!”
臧修烈的可信度已经崩塌。
云星眠暗自磨了磨牙,悄悄在轮椅后面掐了臧修烈一把。
臧修烈赶忙表态:“是啊,我怎么可能送你回去,小野,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这话,他才醒悟自己被云星眠架了起来,这时候再求云星眠帮忙照顾孩子,显然会失去面前两位小朋友的最后一点信任。
他闭了闭眼,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云星眠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他面前。
臧修烈疑惑地看向他。
他不由分说地把那串钥匙塞到臧修烈怀里,臧修烈也只能仓皇接住。
“借你住,离你医院跟幼儿园都不算太远,以前出租过,家具什么都挺全的,具体地址我发短信给你。”他扬了扬手机,“就当臧医生欠了我个人情吧。”
臧修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个老狐狸……”
连钥匙都早早准备好了,看来云星眠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开口让他帮忙。
云星眠挑挑眉:“老狐狸的房子你是不是不肯住?”
臧修烈飞速把钥匙收起来:“不住白不住!”
有了自己的住处,起码他也有地方安置臧野,实在不行,就把医院的实习先辞掉,虽然这是他努力许久才提前争取到的机会,但跟臧野的事比起来,也只能先忍痛放弃。
“谢了,哥儿们。”他拍了拍云星眠的肩膀。
云星眠抚落了一地被他激起的鸡皮疙瘩。
历暑至却还不甘心:“小爸爸,小野真的不能去我们家住吗?”
“放心,小野以后还是会每天跟你一起去幼儿园的。”云星眠悄悄转移了重点,“你还可以在学校里继续保护他。”
历暑至果然被忽悠了,闻言慎重地点点头,又抬眼看向臧修烈:“我会监督你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学的词儿。
被送回去的危机解除,臧野一直紧绷的小身体也终于缓解了些。
历暑至情绪比他转换得更快,没多大会儿,就已经把刚才的插曲忘了个一干二净,反而缠着臧野陪他一起下了轮椅。
臧野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平日的危机一朝解除,又有历暑至这么个同龄小伙伴在一旁带着,终究是没有完全脱离孩子心性,忍不住与他一起玩闹起来。
臧修烈仔细叮嘱了俩孩子好几句,见他们玩闹的动作确实不太过分,才放下心来。
医院中人来人往,云星眠也有些不放心,专门安排了保镖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孩子。
他知道臧修烈肯定憋了许多问题等着他。
不过,就算有保镖,云星眠也没有离太远,就找了张长椅坐着,看两个小屁孩在不远处研究地砖蚂蚁跟花花草草。
臧修烈也果然没让他失望,一开口就切入主题:“你跟修逸之间的恩怨,恐怕不只是因为历寒尽这么简单吧?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这么几天过去,云星眠知道的也早已不只是那天调查出来的一点点,在肖钦敬业的努力下,臧修逸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早已经被他们调查得一清二楚。
当初打着被资助留学的旗号出国之后,他却是销声匿迹了近一年才有了入学的消息。
而他消失的那一年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没有调查结果,也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可云星眠知道臧修逸想要问的不是这些。
“你知道小暑是怎么来的?”云星眠反问。
臧修烈沉思了下,震惊:“难道他不是历寒尽的孩子?”
云星眠:“……”
他的脑回路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不对啊,他长得跟历寒尽这么像……”臧修烈还在咕哝。
这么郑重的事,云星眠只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其实那一晚,我被下了药,始作俑者就是你那个当时看起来单纯老实的堂哥。”看着臧修烈的表情一点点僵硬,云星眠也只能继续说下去,“不只是下药,他还准备了一群艾滋病人等着我。”
等着他做什么,不言自明。
原本臧修烈觉得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内幕让他更加震惊,可是现在,他还是被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他当时才十八岁。”
云星眠看了看即使跟历暑至玩着,脸上也依然没什么笑意的臧野,轻声道:“他现在也不过才23。”
一个人心中的恶,或许根本不会受年龄限制。
善良的人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依然是个慈悲的老人。
臧修烈一时语塞,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不过好在寒尽早就看出不对,一直都找人跟着我,所以在悲剧发生之前,就把我救走了。”接下来的话,云星眠说得有所保留,“当时那些人还在嗑药,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和人性,我们走了,至于臧修逸遭遇了什么,我们都没有亲眼看见。”
“你是说他被那些人……那些人……”接下来的话,臧修烈根本难以启齿。
云星眠只有沉默。
如果不是两人现在正坐在长椅上,恐怕臧修烈那恍惚的身形要直接跌到地上去。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个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堂兄,居然遭受过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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