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狼镝 凉蝉 2412 字 2023-09-04

贺兰砜草草写就的这张纸令贺兰金英生出了新的念头。

靳岄的意思是,让怒山成为连同北戎、金羌和大瑀的商道重地?贺兰金英说,我们把高辛铁卖给大瑀,这笔生意后获得的钱就是怒山的第一笔资金。

陈霜眼里闪动亮光,他知道贺兰金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贺兰将军,实际上我带来的是两笔生意。陈霜笑道,高辛铁是一笔,马儿是第二笔。

卓卓插嘴道:可是整个部落里都数不出一百匹高辛马。

陈霜:我们可没说一定要高辛马。

贺兰金英似笑非笑,他懂得了靳岄真正的用意:他是要我去更北的地方,为砜儿买马。

这场谈判最关键的,其实不是我们给出的条件或者生意,靳岄对宁元成和岑煅说,最关键的是陈霜。陈霜如何把握节奏,既不让贺兰金英反感,又能让贺兰金英自己察觉我们的真正用意,一层层往深处推入,直到贺兰金英主动提出为我们赴北疆买马。

宁元成怀疑道:陈霜行吗?

靳岄:我信他。

宁元成对岑煅笑道:真是看不出来,当年那么孱弱一孩子,现在居然单枪匹马,能去谈判了。

靳岄被他一打岔,忽然想起自己一直在意的事情:你们认识陈霜?

岑煅:你不知道他是谁?

靳岄:他是谁?

岑煅和宁元成怔愣一瞬,各自摆摆手:让他自己对你说吧。

靳岄气急,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

岑煅自斟自饮,嘿嘿一笑拾回话题:贺兰金英如果答应为我们去北方买马,那就不是他们单纯来援助封狐城和西北军。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场生意,有来有往,有利益也可能有折损。这笔大生意是对怒山、高辛人有莫大好处,他会被打动的。

贺兰砜学靳岄的样子,在桌上用筷子画出长长一条酒线。

线的左端是大瑀,右端是血狼山以北从未开拓过商道的地方,居中之处,便是怒山部落和血狼山。

血狼山以北的情况,他在血狼山生活的时候曾听人们说起过。

那是更北的土地,拥有漫长的冬季和短暂的夏季,他们有质量上乘的皮子,浓郁的油膏,能把人醉死的酒,还有许多结实高大、勇猛无比的异族战士,只要提供粮食、床铺和酒,他们就能为雇主付出忠诚和生命。

贺兰砜心想,打开北方的通路,怒山便有了人丁、有了商道,也有了钱。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接受靳岄的提议,愿意用高辛铁来换取第一笔买马的资金。

而为了完成这笔生意,他们必须在怒山和封狐城之间开辟出运输高辛铁的道路。

怒山和高辛的士兵前来封狐城,并非为了报恩,也不是为了帮大瑀去攻击金羌。他们是为自己的故乡和伙伴战斗。

伙伴是谁?伙伴是为他们带来利益的人。靳岄的提议和岑煅的钱,将是怒山成为连通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商道枢纽的开始。

只要贺兰金英愿意冒险。

怒山人的伙伴是玹王,高辛人的伙伴是我。贺兰砜低声说,两者合并,他们就是我们的援军。

第134章重逢(1)

白雀关外风雪漫漫,令人睁不开眼。贺兰砜与靳岄同乘飞霄,正在雪原上飞奔。

两人今日离开封狐城出关,是为了去寻找靳明照的坟冢。靳岄坐在贺兰砜身前,披着狐裘。贺兰砜身着大氅,把他牢牢护在怀中,他并不觉得冷。

贺兰金英收殓了靳明照的尸体后,把他掩埋在一处稳妥的地方,确保不会被金羌人发现。他只把地点告诉了靳岄。此时靳岄指着前方一座立刀般陡峭的山峰:在那座山下。

山脚积雪极深,飞霄无法前行,两人下马踏雪而过。雪几乎没过膝盖,贺兰砜扭头看靳岄:你又长高了。

靳岄一怔,抬手和他比了比高度,发现果真如此。他沉重心情忽然松快了一点儿:爹爹见到我,一定很高兴。

坟冢藏在那山峰下一处凹陷的窄谷中。因有山崖遮蔽,谷中只有少许积雪,雪片偶尔飞落,轻轻落在灰色的岩石地面上。贺兰金英没有为靳明照立碑,坟冢是一个鼓起的隆包,被枯草覆盖。靳岄跪在坟前,拨开坟上浮土,在坟包上找到了属于靳明照的一枚玉佩。

玉佩碎裂一半,贺兰金英把碎片也一并埋了,作为记认。玉上有青色花绳打的结,歪歪扭扭不成样子。靳岄那时候年纪还小,这结本是母亲教姐姐编织的,他看到了硬要学。靳明照也不觉得丑,高高兴兴拿来佩在身上。行军打仗时这玉佩不便佩戴,他会把它藏在怀中,这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靳岄在坟前烧了些纸钱,同靳明照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贺兰砜陪着他,俩人跪累了,便搬来岩石坐下。靳岄的话压根儿说不完,他恨不能把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爹爹。他长高了,长大了,变得和以往不一样。母亲活着,姐姐活着,唯一不能回家的只有靳明照。

直待到天色转暗,贺兰砜才催促靳岄离开。靳岄起身拍拍衣裳,拉着贺兰砜再次跪在父亲坟前。

爹爹,你的遗憾,你未竟的理想,由我和贺兰砜来完成。靳岄说,一切过去后,我接你回家。

雪已经停了,愈发冷得厉害。离开窄谷不远,两人看见暗夜中有马队从关外缓缓行来,风灯招摇。见这些人都是商旅打扮,靳岄便多问了几句。原来他们都是在大瑀和金羌之间行商的商人。天寒地冻,风雪肆虐,他们本不该在路上奔波,但金羌境内近日气氛愈加令人不安,原本停留在金羌的大瑀商人们纷纷熬着大雪回白雀关。

关外的金羌军队越来越多,渐渐出现了一些针对大瑀商人的抢劫和虐杀。商客们不想惹麻烦,只想尽快回到白雀关,离开封狐城,回到他们位于大瑀各处的家乡。

反正就要打仗了。一旦打仗,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商人们笑道,只有那些不怕死的才敢穿过白雀关战场,我们只想好好活着,挣一口饭钱,不掺和了!

众人与靳岄、贺兰砜同行。此夜白雀关被月色照得明亮通透,商队中有人吹起洞箫,曲折悠长,如泣如诉。

月亮出来了。贺兰砜指着头顶。

靳岄回头,看见白色孤蟾悬挂在那立刀般的山峰上。他忽然咦了一声,指着那山峰。峰顶俏生生立着一株白梅,在月光中仿佛盛了一身冰霜色。

雪里已知春信至,坐在马车顶上吹洞箫的青年笑着说,大家伙儿,梅花初绽!等咱们回到家乡,春天就真到了!

元宵这日,贺兰砜仍随岑煅、宁元成两人去练兵选人。靳岄和他一同起来,等贺兰砜走了,他便在家中细看兵书和地图。白雀关地形他如今已经烂熟于心。

无论是什么士兵都难以熬过这样的寒冷天气,今年冷得尤为可怕,金羌始终按兵不动,这给了西北军喘息和练兵的机会。

下午,靳岄骑着从军部借来的马,再次登上封狐城附近的山岭。他每天都要到这儿来看一眼,等待陈霜带回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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