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狼镝 凉蝉 2250 字 2023-09-04

岑融靠在栏杆上,有几分看好戏的兴趣,目光在游君山脸上打转。

游君山抬头道:五皇子言重了。末将人微言轻,不敢僭妄。能与五皇子谈论边境军情的,应当是三皇子。

岑煅沉吟片刻,说:我曾去过金羌,并当面见过喜将军。

游君山正低头作揖,身姿纹丝不动,无人看见他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悸。

紧接着便听岑煅又说:此人果真有一张碎脸,看来传言非虚。不知三哥可曾听说过?原来是对岑融说的话。

岑融把这话题抛回给游君山:君山,你见过喜将军雷师之么?

游君山:只在战场上遥遥见过,看不真切。

岑煅:游校尉不必总是低着头,我与三哥都是行伍中出来的人,你自在些便是。

游君山便站直了,这时才看见岑煅一直盯着自己。未等他收回目光,岑煅笑道:游校尉不愧是西北军莽云骑的猛将,持重沉稳。我正谈论你的仇人,你也能保持这般冷静

他看着游君山双眼:岑煅佩服。

目送岑煅离去,岑融扫了游君山几眼。你哪儿惹到我这位五弟了?他说,岑煅是出了名的木头性子,不怒不恼,不愠不喜,你们有过节?

游君山心头发悚。他只记得要保持冷静,却没想到自己过分冷静,反倒引来岑煅怀疑。他摇摇头,回答岑融:末将不知。

岑融带着他往仁正帝寝宫走去,几步后低头叮嘱:查一查岑煅想要招纳的高辛人是谁。

***

入夜,纪春明又来找靳岄。他没进府宅,只在府门与看门的两人闲聊。片刻后靳岄与陈霜出门,三人嚷嚷着去吃羊汤面,说说笑笑地走了。

过了拐角,纪春明立刻回头把手里小包袱塞给陈霜:你行啊陈霜,不跟我姐好,反倒让我姐帮你置办女人用的东西。你实在是过分了。

陈霜接过小包袱:我明日会去跟二姐致谢。

纪春明又问:为什么要我来做这个幌子?

靳岄:你可以回去了。

纪春明:我晚上什么都没入肚,一同去吃啊。

陈霜找纪春明来约靳岄,如今靳岄已经顺利离开府宅,纪春明也就没了用处。两人打发纪春明离去,迅速拐入小巷之中,曲曲折折往前赶,直奔外城而去。

宁元成的小院子里,岑煅和贺兰砜已经等着了。

靳岄与岑煅见面不多,凡被人问起,他一概以不熟悉未见过来搪塞。以往岑煅到家中拜访靳明照,靳岄对他们谈论的事情毫无兴趣,也从不加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跟岑煅说过话了,印象中即便是春节进宫面见官家与圣人,岑煅也是诸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靳岄心想,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曾救过我一命?

见他进门,岑煅立刻起身,犹疑片刻,跟贺兰砜一样称呼:靳岄。

靳岄和他见礼之后,先去偏房和姐姐见了一面。小包袱里都是女人用的东西,靳岄告诉姐姐母亲已有下落,明夜堂堂主亲自去查,并不多说自己的揣测。

回到院子里,岑煅已经给他倒好了一杯茶。

靳岄也不跟他客气,撩起衣角便坐了下来。五皇子回来这几天过得可好?

梁京比封狐更令人忐忑害怕。跟朝中大臣们说话,一句普通问候,愣是能听出千百种意味。岑煅摆摆手,我实在不适应。

五皇子若是打算往靳岄轻轻一笑,抬起手指略指向天,再进一步,只怕要强迫自己适应。

岑煅一叹: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靳岄:情势所迫,五皇子身为皇族血脉,身在朝廷,如今又与西北军、梁太师有牵连,你说没兴趣,无人会信。

岑煅不答,只静静看他。

靳岄很难和他聊下去。岑煅像是听不懂自己的话,又像是听懂了但不回应。

贺兰砜闷头喝茶,慢吞吞吐出口中茶叶。

岑煅忽然开口:靳岄,你现在是帮三哥做事?

靳岄反问:那你现在是跟随梁太师做事?

岑煅:或许是你对我有一些误会,我必须说清楚。我不信任梁太师。去西北军学习军务是我的愿望,西北军现在确实是梁太师女婿控制,但我与他争执颇多,并不融洽。

贺兰砜点头附和,靳岄皱眉看他一眼。

岑煅又说:三哥心思深沉,你万事小心。

他告诉靳岄自己在岑融面前试探游君山,发现岑融或许并不知道游君山的细作身份。

靳岄点头:身在权局,没有谁不深沉。

岑煅又顿住了,眉头微微蹙起,不说话。

三人闷头喝茶,岑煅忽然开口:你喜欢的那株茶花,是因为惠妃娘娘不喜欢我母亲才烧掉的。个中原因与你无关。

靳岄一愣:五皇子是什么意思?

岑煅看看贺兰砜,又看看靳岄:我就是想告诉你,三哥并非气你或故意激怒你。那都是长辈之间的恩怨。

靳岄:为何此时告诉我?

岑煅:你现在跟着三哥,总不能心里存着疙瘩。三哥若是立为太子,你必定是他的幕僚,彼此心底坦荡亮敞些才好。

靳岄摸不着头脑,扭头却见贺兰砜捏着茶杯低头忍笑。他在桌下踢了贺兰砜一脚,用眼神责问他:岑煅什么意思?

贺兰砜:这茶好喝吗?

靳岄:还行。

贺兰砜:你说还行是什么意思?是说这水不好,还是茶叶太老?或者是此时此地风景不对劲,我与岑煅长得寒碜,令你倒胃口。

靳岄:我没这个意思。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贺兰砜戳他脑袋:是你想太多了。

靳岄看看贺兰砜,又看看岑煅,忽然反应过来,脸上登时有些发烧。

他是带着许多成见来见岑煅的。可岑煅这人坦荡直接,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半分花巧,直截了当,不存曲折心思。是靳岄自己想得太多,偏要把岑煅的每句话都解读为另有深意。

岑煅喝了一口茶,叹道:我觉得这茶很好啊。

月上中天时,靳岄才与岑煅道别。他今夜才知为何贺兰砜和岑煅如此投缘:两个人的性格实在太相似了。常常聊着聊着放声大笑,有了争执也毫不在意,三言两语便揭了过去。他甚至能明白父亲与岑煅交好的原因:父亲也是这样坦率直接的人,他当然会欣赏这种复杂世情里仍旧怀有一腔热血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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